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热血群英
【2013-04-30 来源:葫芦岛市南票区委宣传部】

第一回“九·一八”国土沦陷屠华族古贺争先

  “九·一八”事变以后,日本关东军很快侵占了东北重镇沈阳,随着中国东北军向关内撤离,仅仅数月,辽西大部分国土也相继沦陷。特别是入关咽喉之地锦州被日寇攻占后,侵略者越发变得丧心病狂,恨不得立即入关沿长城一线大举南下,迅速占领整个中国。于是,驻守锦州的日军嘉村旅团司令部向入关的沿路各县发出通牒:要求各地成立亲日组织,迎接日军的莅临。

  距锦州不足百里的锦西县城冮家屯,地处辽西走廊中段,位居女儿河南岸,是关外绥中、兴城、锦西三县中离锦州最近的县级重镇,和锦州成犄角之势,也是日军入关的必经之所,战略地位十分重要。日军当然也清楚这一点,便选调精兵强将组成西进先头部队,为大部队入关扫清障碍。于是,日军驻锦州司令部任命混成第三十八旅团骑兵第二十七联队中佐联队长古贺传太郎本部为先遣部队,负责锦西及热河边境地区的“清剿胡匪”任务。

  说起古贺的骑兵二十七联队,在侵华的日军中那可是赫赫有名,自铁蹄踏进中国国土以来,该部队便成了屠杀华夏儿女的魔鬼部队。从攻占沈阳北大营到西渡辽河,该部始终冲杀在前,竭尽“烧光”、“杀光”、“抢光”之能事,每到一处,便掀起一场血雨腥风。这古贺本人,天生一副凶煞模样:吊克眉,三角眼,鹰钩鼻,野狼嘴。特别是满脸的疙瘩更让人望而生厌。然而,这个外表内心俱丑陋不堪的家伙,却有着一段非同寻常的经历。中学毕业后,便以军官候补生身份进入骑兵第三联队,并在日本陆军军官学校修业,毕业后被授予少尉军衔随第三联队进入中国东北参加了日俄战争。由于军事素质过硬且心狠手辣,许多沙俄官兵都成了他刀下亡魂。在一次阻击战中,他所在的部队和俄军的王牌骑兵部队“旱地狂飙”中队相遇,战斗打得异常惨烈,双方互有伤亡。特别是被称作“马上之蛟”的俄军中队长伊索夫,一把军刀使得密不透风,冲进古贺的小队里犹如无人之境。古贺一见顿时被激怒了,他像一只发疯的野狼长啸了一声:“死了死了的有!”四个日军士兵立刻驱马冲上去把伊索夫围在了中间。在以一对四的情况下,伊索夫毫无惧色,他用蹬里藏身的功夫躲开了四人的刀雨,然后旋身用单脚挂住马蹬使出“快刀劈乱麻”的招数,把四个日军都砍落马下。古贺猛然纵马发出怪叫,就像受伤的老狼发出怒吼时那样撕裂人心,伊索夫的战马竟被吓得在原地打起了转转儿,古贺飞马赶到手起刀落,随着血光迸溅伊索夫的人头滚落到地上。俄军的军魂被灭,队伍立刻大乱,古贺指挥手下乘胜反击,俄军死伤大半,剩下残部狼狈逃跑了。正是这次战斗使古贺一战成名,战斗结束后,古贺被日本陆军第一军司令官奥保巩大将授予个人战功奖状。

  虽然年少成名,但古贺并不满足,因为,他天生就是个自负的家伙,他不仅想当佐官,更想当将官;他不仅想成为关东军里最优秀的军人,更想成为大日本帝国天皇部队最优秀的军人。于是,他始终渴望自己能参加更多的战役来展示自己。然而,事情却总是难如所愿,自打晋级佐官序列,多年再无战事,眼看年过半百,军衔却还在中佐级格上踏步。他常常怨恨岁月流失太快和命运对己不公,于是常借酒消愁,有时酒醉便怒打下属以泄心中之怨。“九·一八”事变,终于让古贺等来机会,他暗自发誓要用更多中国人的鲜血来提高自己的军衔等级,进而证明自己是最优秀的日本帝国军人。当他再次踏入中国土地,确切地说,当他开始驰马挥刀砍下第一个中国人的头颅时,终于让他找到了那种久违的感觉,因为在他凶狠野蛮残忍冷酷的灵魂里,只有杀人才会产生快感。在攻占沈阳北大营后,他见到中国人就杀,不管男女,不管老少,甚至连襁褓中的婴儿也不肯放过。在沈阳屠城的时候,惨死在他刀下的中国老百姓就超过一百人。尤为令人发指的是:一个逃到大树下就要分娩的妇女,被他追上用刀挑开肚子,把即将出世的小生命挂在树枝上,然后仰天狂笑。这个杀人魔头,不仅不把中国老百姓放在眼里,更没把中国军队放在眼里,因为从占领沈阳到西渡辽河,虽然也遭到了一些中国人的抵抗,但在古贺看来,那些人的战斗力根本无法吸引他的眼球,一是这些人不穿军装;二是这些人武器落后,除少量土枪土炮外均是大刀长矛;三是这些人根本不懂战法,充其量是老百姓当中的民团组织。其实古贺压根就没看见中国那些正规部队的影儿。因此,虽然他一边享受着杀人的快感,但一边又感觉仗打得不够刺激。总之,这个噬血成性的刽子手已经嚣张跋扈到了极点。然而,当他的部队刚到锦州城东大凌河附近,便遇到了始料不及的硬仗。

  和古贺交手的部队是黄显声将军率领的辽宁警察部队第三总队。作为辽宁省的警务处长和警察部队的最高指挥官,他无法忍受日寇践踏国土的残暴行为,从日军炮轰北大营开始,他就想率队拉开架式和日本鬼子大干一场。怎奈蒋介石的中央政府已下撤军铁令,不许和日军接火,并三令五申催逼东北军撤入关内。他只好一边准备撤军,一边组织民间抗战工作。他先后多次组织省内爱国人士和军内爱国将领秘密开会,研究抗日大计,成立救国会,制定组建义勇军《编委方案》,并向各县警察局下发枪支二十多万支,同时派出大批联络人员到辽南和辽西开展抗战动员工作,帮助组建以警察部队为基础,以参加抗战的东北军军官为骨干,以各地民间团会和积极参加抗战的绿林朋友为重点联盟对象的抗日义勇军。部队组建之初,救国会按地域划分先成立了三路义勇军,分别任命项青山、张海天、盖中华为各路军司令,黄显声亲自担任总司令。作为曾经参加过“五·四”爱国运动的先进青年和毕业于东北讲武堂的高才生,面对国家和民族生死存亡之际,黄将军决心要依靠民众的力量开展抗战,赶跑入侵者,从而实现自己的报国理想。

  当省政府机关撤到锦州时,黄将军向张学良少帅主动请缨,担当机关掩护,得到批准后便率第三总队在城东大凌河一线筑工事待敌。一九三二年一月一日午时,当古贺率部向锦州城发起攻击时,顿时遭到第三总队的迎头痛击,冲在前面的敌人一下子被打倒二十多人。不可一世的古贺顿时恼羞成怒,命令少佐苑田一郎组织十多名掷弹筒手一起向第三总队阵地开炮,激烈的炮火顿时把阵地前沿打成一片火海,三总队战士也出现了较大伤亡。炮击之后,古贺重新组织兵力二次进攻,但很快又被打得溃不成军,敌人丢下十多具尸体后退了下去。古贺气得“哇”、“哇”暴叫。他连作梦都不会想到,自“九·一八”事变以来,始终一路上风的他,根本就没有遇到像今天这样能让他损兵折将的对手。他一直以为中国人都是泥捏草扎的软货,实在不堪一击,根本不配和皇军作战。因为许多年来,有一句话已经深深地刻在他的心坎上,那是读军校时教官在第一堂课上说的话:“大日本帝国的部队是世界上最优秀的部队,天皇的军人是不可战胜的。”特别是经过日俄战争之后,古贺更加坚信他和他的部队是世界上最优秀的部队,所以他不相信也不允许战败的事情在自己身上发生。然而,铁一样的事实重重地扇了他一记耳光。受到重挫后,古贺调整了攻击战术:改变一点进攻为三点进攻,调集本部全部人马,不留预备队,令三个大队集中全部轻重武器分梯次向三个点轮番攻击。同时,向旅团长嘉村少将报告情况,请求后续支援。这一招果然奏效,黄显声的第三总队马上感到了压力,形势立刻紧张起来:一是武器明显处于劣势;二是单兵作战素质也弱于敌人;三是没有后援力量。伤亡的情况越来越严重,有的分队战士几乎全体阵亡。好在黄显声平时治军有方,尽管战斗惨烈,战士们情绪依然饱满,没有一人惧战。这样一直坚持到天黑,敌人也未攻破东门。次日黎明,敌人的后援部队西义联队赶到,两股敌人合力进攻,第三总队由于孤军抗敌,缺少后勤补给,不得不撤出锦州向关内退去

第二回张国栋变节降日锦西县黑云压城

  却说日寇在锦州屠城以后,国破家亡的凄惨景象迅速笼罩了整个辽西。在西行入关的路上随处可见的是:一队队垂头丧气的撤退官军,一串串惊慌失措的客旅商人,还有一群群流离失所、远走他乡的贫苦百姓。其情其景,让许多爱国同胞心中纠结、郁闷和怒火中烧。

  这不,在寒风笼罩下的辽西小镇冮家屯——锦西县政府门前,正聚集着一百多名爱国志士,在县立中学校长张墨轩的带领下,组成抗日救国宣讲团宣讲救国道理,激励民众抵御外辱。因为就在昨天,教育局长高善仁已经传达了县政府的通知,要求学校师生作好欢迎日军进城的准备。宣讲团已经彻底看清了县长张国栋要向日本人投降的嘴脸,这才到县政府门前向城内百姓宣讲救国道理,要求县长抗日。在张校长的组织下,大家一遍又一遍地共同高呼口号:“坚决抵制日寇进入锦西!”“坚决不当亡国奴!”“县政府不要当日本人走狗!”喊着喊着,激奋的人群开始向大门拥去,有的人甚至捡起路边的石块向大门里投去。恰在此时,随着一声声刺耳的警笛声在人们身后响起,从左、中、右三个方向有大批荷枪实弹的警察和保安队员包抄过来,前面的人还未等做出反应便都被用枪逼住。只听张校长大喊一声:“大家不要怕,如果狗腿子敢抓我们就和他们拼了!”张校长这一发令,前面被枪逼住的十几个人立即和警狗子们厮打起来,场面一乱,请愿人群中有几个人乘机跑掉了。保安队长胡能见状连忙一边鸣枪示警,一边向警队下令:“赶快抓人,千万不要放走乱匪,如若反抗,严惩不贷!”警狗子见有命令,立刻张牙舞爪,如一群疯狗向手无寸铁的爱国同胞猛扑过去。如此一来,请愿的人群便吃了大亏,顷刻之间就有许多人被打得遍体鳞伤倒在地上。张校长此时正和一个警察搅在一起,只见他双手紧紧掐住对方的脖子不放,那个警察已经面部变色,五官移位。胡能从警察手中夺过大枪,用枪托朝着张校长头部砸过去,血立刻从张校长的头上流了下来,他不由自主地垂下了手臂,身体一歪倒在了地上。胡能再次命令手下绑人,一场轰轰烈烈的爱国行动被镇压了,张校长等一百多名爱国志士被逐个捆上绳索,押进县狱大牢。

  不知内情的人也许要说:这帮警狗子怎么这么横呢?难道说不愿当亡国奴有罪吗?反对县政府给日寇当狗腿子犯法吗?放着日本鬼子不敢打怎么竟和自家人逞能呢?这帮警狗子简直是太可恨了!当然,爱国肯定没罪。只有那些反对爱国的人才真正有罪和真正可恨。其实,可恨的不单单是警狗子,更可恨的是县长张国栋。让警察抓人的命令正是他亲自下的,见张校长带人在县府大门外宣讲抗日道理,他马上给保安队队长胡能下达了出动警队抓人的命令。说起这事,内中还有许多曲曲弯弯。原来就在日寇占领锦州的第二天,负责到辽西及热河边境“扫荡匪贼”的杀人魔王古贺便派出汉奸特务向关外各县送达了亲日告示。张国栋接到告示的当天回到家里,如热锅上的蚂蚁惶惶不知所措。太太白月娇见状便问:“您这是怎么了一脸神不守舍的,难道是被鬼把魂勾走了?”张国栋原本是个“妻管严”,别看平时在县衙里总是吆五喝六、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可在太太白月娇面前却温顺如羊羔,未曾开言先满脸堆笑,说话也是细语轻声。这也难怪,一是白月娇出身官宦之家,其父是省府参议,门庭高贵;二是白月娇也曾在燕京大学混过一段,因和教授乱搞被开除校门;三是白月娇年轻漂亮。有此三贵,加之白月娇天生娇横的大小姐脾气,不能不让张国栋爱如珍宝和怕之要命。然而他此时因为心烦,又见太太一味唠叨,才没好气地反驳道:“别再烦我了,一个娘们家能懂得什么?”一惯受宠的白美人怎能受得了丈夫这样的抢白,用手一拍桌子大声吼道:“我说张国栋,瞧你那点出息,堂堂一县之长,究竟是什么事把你难成这样?在县衙里处理不了,跑到家里和女人耍起威风来啦?你给我说请楚,这个县长你还能不能干?如果不行,趁早说话!”遭到太太一顿劈头盖脸的训斥,张国栋顿时清醒了,他马上满脸堆笑地说:“太太你千万别生气,因为心烦怪我没把话说清楚,事情是这样的……”张国栋便把烦恼的原因向太太学说了一遍。太太听完后用手指戳着张国栋的脑门训斥道:“亏你当了这么多年的县长,屁点小事就乱了方寸。就这点德行,亏你还敢在老娘面前常常自夸是留日的高才生,难道说你在仙台那几年都白混啦?”白月娇摆出一副老谋深算和成竹在胸的样子,慢慢地点燃一支香烟踱到双人沙发前一侧身仰倒在上面,一边把双脚翘起架在沙发扶手上,一边狠狠地吸了一口香烟。过了一会儿,白月娇斜视了一眼张国栋继续说:“日本人来了,别人害怕可以,咱们为什么要害怕?你也不好好想一想,放着你曾经留学日本这层关系,只要和日本人合作,日本人不仅不会为难你,反而还要重用你,你说你烦恼的究竟是哪一出?”白月娇这一番臭骂,立刻让张国栋转忧为喜,并双挑大指夸赞说:“太太,你不仅是‘巾帼不让须眉’而且还胜过须眉中的豪杰。和日本人合作我当然愿意,只是这汉奸的帽子——”“既想当婊子还要立牌坊,可能吗?”白月娇狠吸了一口烟,然后说:“干大事就要不择手段,只要能保住县长官位,就能保住我们的荣华富贵,何乐而不为呢?”“好,此前我还有所顾虑,有了太太的远见卓识,我一定会和日本人好好合作。我现在就回县府开会商量迎接日本人的有关事宜。”见丈夫知趣,白月娇从沙发上站起来,把一口烟吹到张国栋的脸上,然后一脸奸笑地说:“瞧你那点出息!”

  参加张国栋密谋降日的会议在县长办公室举行,出席人数不多,只有公安局长苑凤台、保安队长胡能、教育局长高善仁、商会会长钱大车。张国栋心明镜似的,知道干这种勾当是要被骂祖宗三代的,不能大张旗鼓,只能与少数人商量,几经考虑才亲自打电话唤这几个人到自己办公室来悄悄开会。张国栋先向几人亮出日本人的告示,然后说:“各位均是县城要员,找你们商量此事,是因为我们县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何去何从,鄙人想听听大家的意见。”说完张国栋用眼睛向大家巡视,并有意无意地向钱大车轻轻地点了点头。钱大车立刻心领神会,马上接上话茬说:“县长站得高看得远,对时局的评估和掌控比我们英明,我等愿听高论!”胡能也随声附和道:“愿随县长马首是瞻。”有了半数人的支持,张国栋心中一阵窃喜,于是便把目光投向了苑凤台和高善仁。此时的苑凤台,眉头紧皱,呼吸急促,在他的胸中已经蓄满了一腔激奋之气。不用说从他的脸上显然已经给出了答案。而拿不定主意的高善仁只好说:“县长大人,你是一县之父母,孰轻孰重,任凭裁决!”见四人当中已有三人趋同自己,张国栋便不再理会苑凤台,于是用手一拍桌案说:“好,既然诸位这样信任国栋,那我就谈谈本人的看法。”张国栋故意矜持了一下,随手从上衣口袋里摸出烟盒,拽出一只香烟,并在盒背上墩了几下,胡能知趣地掏出打火机打着火送到他的嘴边。张国栋吸着香烟这才说道:“各位仁兄啊,不用我细说你们也知道,自‘九·一八’事变以来,日本关东军气势如虎,轻而易举地占领了省城,数月之间又西渡辽河攻占了锦州,近在咫尺的锦西已危如累卵,区区弹丸之地,如何能挡住虎狼之师?不用说我们,一向号称铁军的东北军又怎么样,堂堂几十万人的部队不也是败得一踏糊涂?所以我们不能拿鸡蛋去碰石头。只有和日本人合作才是上上之策。”说到这里,张国栋故意停了一下,用眼睛察看苑凤台的反应。一听到县长说出要投降日本人的话,苑凤台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他“唰”地一下立起身来,大声吼道:“要当汉奸你们去当,从现在开始这个公安局长我不干了。”说完他愤然转身走出了县长室。

  尽管苑凤台的行为搅乱了会场秩序,但剩下的人早已被日寇的淫威吓破了胆,他们不再顾及国人唾骂,心甘情愿出卖祖宗,死心塌地当日本人走狗。于是几个人又就投敌事宜进行了详细研究然后负责通知自己的属下。商会、保安队包括除苑凤台局长的警察局都是县长的亲信,因此当他们接到和日本人合作的命令后没有出现异常情况。出人意料的情况却发生在教育系统。当县立中小学的教职员工接到高善仁的命令后,大家一下子炸营了,都怒骂县长是卖国贼。在中学校长张墨轩的倡议下,很快联系了各界许多爱国志士,组织了以教师为主的一百多人的宣讲队伍,一边组织罢课活动,一边到县政府门前请愿。于是,便出现了大规模的爱国行动遭到张国栋疯狂镇压的事件。可恨民族败类殃民祸国,转瞬间冮家屯黑云压城。

第三回凤台回乡倡大义五会同心救手足

苑凤台一怒辞官毅然回乡,动身时他没有忘记黄显声将军发给他的一百支快枪和三千发子弹。特别是那次在省城沈阳发枪时,黄将军对他说的话言犹在耳:“苑局长,你的辖区地处险要,那是入关的重要屏障啊!日寇侵华志在必得,而国民政府公开下令不许东北军抵抗,看来抗日大计只能靠我们这些爱国志士组织民众的力量来完成啦。希望你能用这些武器联系热血男儿,团结辽西各路绿林豪杰,组织抗日义勇军,保家卫国,狠揍小鬼子。”一想到黄将军的话,苑凤台就热血沸腾。他把枪支装到雇来的马车上,向老家赶去。苑凤台恨不能一步回到家里,因为在他的脑海里反复出现表亲刘家“五虎”的影子,他们分别是:刘春雨、刘春云、刘存起、刘存成和刘春山。而“五虎”中又以第三虎最为厉害。这个人就是他的三表哥刘存起。

  说起刘存起的名子,人们也许有些陌生,如果提起亮山,辽西一带的民众都知道那是响当当硬邦邦的人物。早年的刘存起,由于家贫,十几岁上便给老财放羊,受尽欺凌打骂,终于忍无可忍离开豪门学习屠宰技术用以养家糊口,又因难以度日被迫投身绿林。但亮山做事有自己的原则,他从不欺压百姓,专以豪强为敌,且扶危济困,深得百姓拥戴。许多年来,他先后劫过烟土驮队,砸过日本人银行,抢夺过有钱人的枪支。由于胆大心细和枪法高超,队伍越拉越大,从十几个人很快发展到二百多人,因其早年谢顶、鬓稀额亮,所以江湖人称亮山。

  苑凤台之所以急迫还有一层原因,那就是张国栋要带着商界的一些要员出城迎接古贺的骑兵联队进入县城,如果真要让日本人在锦西站稳脚跟,那么,再想阻止他们入关就十分困难了。想到此处他打马扬鞭,想要尽快面见表哥送上武器并和他详细研究抗日大计。

再说从请愿队伍里逃出的几人之中有一位叫李前,是城外西五会首领周玉桂的内弟。他跑出城外径直赶到姐夫家里,见面以后便把发生的一切向姐夫哭诉了一遍。周玉桂一听立刻满腔怒火,破口大骂张国栋是中国人的败类。等姐夫骂过之后,李前急切地说:“姐夫哇,现在还不是发火的时候,得赶紧想办法救人,千万不要耽误了,如果古贺这个杀人魔王进城以后,说不定赵校长他们就危险了。”周玉桂一拍脑门说:“对呀,让张国栋这个兔崽子一气,几乎把大事忘了。”说完立即派人去找西五会其他首领到连庄会议事堂会面。

  时间不大,白香亭、刘玉章、赵品三、赵老巨等其他几位首领陆续赶到会场。由于时间紧迫,周玉桂开门见山长话短说,把张国栋降日和镇压抗日群众抓人下牢的事通报了一遍。大家全都气坏了,并七嘴八舌地嚷起来:“立刻打县城,抓住狗日的宰了他!”“狗日的不把西五会放在眼里,简直就是找死!”“周大哥你就下命令吧,我带几个人摸进城去,一则劫牢反狱,二则随带着毙了狗日的县长!”几位会首中还数白香亭老练,他双手一摆让大家肃静,然后慢慢地说:“各位首领千万不要感情用事,因为事关重大,牵涉到一百多人的生命安危,必须要想一个稳妥办法。我从东五会传过来的消息得知,日本的古贺骑兵联队已从锦州出动并到达钱搭屯歇马,说不定明天就要进入县城,如果日本鬼子一进城,张国栋便有了靠山,再想救人恐怕就不容易了。”说到这里,白香亭环视了大家一眼,他见自己的发言引起了注意,便捏着指头继续说:“大家看这样行不行:一、由玉章带队,选拔精壮队员二十人,配上快枪,今夜进城控制警察局和保安队的值班电话,如不顺利可掐断电话线,使他们无法与县长办公室及县长家里联系;二、在座其余首领马上召集各分会人马,然后迅速向县城北门集结,做好应急准备;三、如果今夜玉章等人得手,由周大首领亲自给张国栋打电话,要求他在天亮前无条件开监放人,如不答应便立即攻城;四、为保万全,还要马上派人与亮山联系,如果天亮前县长不肯放人就请他出兵助阵,他要能出兵相助的话,整个辽西都会响应,就算古贺到了县城出城扫荡,有亮山指挥作战,小鬼子也绝不会讨着便宜。”大家一听都觉得计策高妙,于是众口齐夸白首领才思过人。主意拿定,大家便按计划开始分头行动。

  单说西五会首领刘玉章,小伙子三十多岁,在众首领中是最年轻的一位,高高的个子,虎背熊腰,不仅精通武艺,枪法高超,而且脑子灵变。他回村立刻挑选了二十位身强力壮的队员,带好武器后趁着二更天就出发了。他们很快就来到了县城北门外,为了避免惊动岗哨惹出麻烦,刘玉章带着大家绕过城门来到围城外,示意大家翻墙而过。队员们见此处围墙仅有一人多高,便各展身手,迅速攀援而过,没有弄出半点声息。进到城里,队员们立刻向城中央子午胡同猛扑过去。胡同的中心便是县政府,右边是教育局和商会,左边紧挨着的便是警察局和保安队。见目标已在眼前,大家迅速在一处黑影里隐住身形,刘玉章轻声命令小队长李二柱率一组去解决保安队值班室,自己率二组去解决公安局值班室,队员迅速分成两股向目标直插过去。刘二柱小队长真不含糊,来到保安队大门口见两名哨兵正相互接火吸烟,二柱一挥手,两名队员像箭一样射出去,两名吸烟的哨兵还未弄清是怎么一回事,便被两个队员用手捂着嘴巴用刀压着脖子带到刘队长面前。队员们立刻同时动手,有人用毛巾堵住哨兵的嘴,有人用绳子把他们捆上,二柱命人把他们押到僻静处看起来。队员们迅速摸到二门前向里观察,发现值班小队长正和三名手下玩麻将。二柱留下两人把守二门,然后率其他人冲进屋里,用枪逼住几个坏蛋的后脑,低声喝道:“都别乱动,动一动就打爆你们的头!”几个狗头正玩得起劲,根本不会想到出了问题,等稍一冷静再抬头一看,我的妈呀,七八支乌黑的枪口正对着他们的头。小队长下意识用手去摸腰间手枪,二柱立刻用枪把在他的头上狠狠地敲了一下,他身子一栽便昏了过去。二柱让大家把四个坏蛋捆上并堵上嘴巴,然后跑到屋外学了三声鸟叫,这是两个行动小组的联络暗号。二柱的信号刚一发出,立刻听到对面也传来了三声鸟叫,二柱心中一阵高兴,他知道第二组也已得手。原来刘玉章的第二组摸到警察局解决了哨兵以后,发现值班室内仅有带班班长在屋内饮酒,刘玉章小组轻而易举地便制服了这个酒鬼,单等第一小组的信号,见一组按计划完成了任务,便立即用红布蒙住手电向城外晃了三下。此时周玉桂已率人来到城外等候,见弟兄们行动如此顺利不禁喜出望外,连忙带人越墙赶到警察局直接给县长张国栋打电话。

  再说张国栋已经接到古贺次日进城的指令,便和胡能、钱大车等几个亲信详细研究了准备出迎的具体方案,一直忙到后半夜才回家休息。当他的脑袋刚挨到枕头,床头的电话便响了起来。张国栋心里这个骂呀:“是哪个挨千刀的这么不懂规矩,此时还要烦老子,真是该死!”他一边哈欠连连,一边拿起电话没好气地问:“是谁?大半夜这么不懂规矩……”“张国栋,既然敢做亏心事还怕半夜鬼叫门吗?”张国栋的话还没说完,便被对方劈头盖脸地问了一句。他的火“腾”地一下被点着了:“你是谁,敢和老子这样说话?”“张国栋,你这个乌龟王八蛋,当着中国人的父母官,吃着中国人的俸禄却不给中国人做主,你胳膊肘往外拐拳头往里揍,竟敢殴打关押爱国群众,甘当日本人的走狗,你简直就是个千刀万剐的混蛋!”对方这一骂,张国栋才知不妙,声音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你是谁?你想干什么?”“告诉你,我是西五会大首领周玉桂,天亮以前必须开监放人,否则你要小心自己的脑袋!”“这,这,这恐怕不行,赵墨轩不仅公开聚众闹事,而且还敢带头袭警,这是藐视政府,践踏法律。”“张国栋,”周玉桂忽然提高了嗓门,张国栋的话显然激怒了他。气得他就像从牙缝里往外崩字一样地说“你真是恬不知耻,你已经是日本人的走狗,还敢说代表政府?告诉你,我的一千多人就在城外,你的警察局和保安队已经被我控制,不信你就问问,如果不抓紧放人,你知道后果会怎样。”张国栋一听头上的汗立刻下来了,仔细一看,才发现对方用的是警察局的电话,便连忙挂断手上电话拨通了保安队的电话,还没等询问,听筒里便传来值班班长哭丧的声音:“县长快放人吧,不然我们几个兄弟的性命就不保了!”张国栋终于感到了问题的严重,凭以往对西五会的了解,他知道这帮人心狠手黑且说到做到,如果再僵持下去,定然讨不到便宜。于是再次和周玉桂通话,愿意无条件放人。一场针锋相对的斗争,终于以狗县长失败而告终。当东方初露鱼肚白的时候,被关押的一百多名群众在刘玉章等人的保护下离开了县城。

第四回狗县长卑鄙无耻张校长母女遭殃

  张国栋被西五会羞辱了一夜,身心俱疲。原以为关押了那么多抗日群众,就有了向日本主子邀功的本钱,可谁曾想到,到头来不仅失去了邀功的本钱,还让自己成了人人唾骂的汉奸卖国贼,这可真是“画虎不成反类犬”。他越想越恼,越想越恨,他不仅恨赵墨轩聚众滋事,更恨西五会坏了他的大事,如果不是他们半路搅局,自己的周密计划就不会全盘落空。怎么办?难道就这样认输了不成?不行,堂堂一县之长还从来没有受过这样的窝囊气。终于,一条报复的毒计在他的脑海里出现。恰在此时,手下来报说有人在客厅等候求见,他只好整理一下衣服走出内室来到客厅。一位身着日本军装戴着眼镜的年轻人向他鞠躬:“尊敬的县长先生,本人姓金,名耀宗,是日军翻译官,我奉大日本皇军古贺中佐的命令,向您通报皇军马上进城的消息,请您率队出城迎接。”张国栋连忙鞠躬回答:“尊敬的金先生,恕鄙人迎接来迟,本人愿意为皇军效劳!”张国栋立刻派人通知商会会长钱大车和保安队长胡能,让他们提前率领由县城里商人组成的仪仗队到东门外等候。自己则把准备好的见面礼一千块现大洋送给了金耀宗,然后陪着他到东门迎接古贺。

  一九三二年一月六日上午,是日寇魔爪开始践踏锦西的日子。在锦州刚刚犯下滔天罪行的古贺,率领一百多名骑兵进入锦西县城冮家屯,这个狂妄自大的家伙,一路耀武扬威,快到县城时,先命翻译官进城传话,让县长率队出城迎接。他这样做用意不外乎有三:一是炫耀皇军不可战胜;二是侮辱中国人的国格;三是警告爱国群众不要反抗。这个刽子手的逻辑实在另类,他不仅要喝中国人的血吃中国人的肉,还要让中国人服服帖帖地任他蹂躏,这也正是他的恶毒狠辣之处。当他看到锦西县长带着一帮手举日本国旗的欢迎队伍时,眼睛眯缝着,嘴角撇撇着,一种神圣不可侵犯的感觉在心内涌起。此时他就像已然征服了整个中国的圣斗士,美的要发疯。古贺进城以后,便把部队驻扎在县府右边的教育局。当天晚上,日军驻锦州嘉村旅团又派来两个日军小队,一个是石野中尉的二十八人步兵小队,一个是松尾少尉的三十人运输小队。这两个小队都驻扎在县府右边的商会大院。

  张国栋通过翻译官金耀宗传话,向古贺表达想为皇军接风的用意,古贺正要了解锦西的匪患情况便答应了。晚六时,在县城里最大酒家“仙客来”酒楼二楼雅间,古贺、金翻译等日方六名军官在张国栋、白月娇、钱大车、胡能四人的陪同下,开始了龌龊的活动。张国栋为了让古贺高兴,别有用心地携太太一同参会。有了漂亮女人的骚情滋润,一向凶神恶煞般的古贺也荡开了淫笑。张国栋先给主子们一一斟满“女儿红”,然后端起酒杯说:“今日皇军贵足踏贱地,让小县顿感蓬荜生辉。鄙人愿代表全县父老欢迎皇军光临!”说完双手端杯一饮而尽。金翻译附在古贺耳边轻声说了几句,古贺顿时咧开野狼一样的嘴巴哈哈大笑,也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其余人见状也都把酒倒进了肚里。张国栋迅即又为大家斟满了第二杯酒,举杯又说道:“让我十分高兴的是,多年以前鄙人曾在仙台留学有幸习学贵国文化,照此说日本应该是我的第二故乡,今天能见到故乡亲人,这是我的最大荣幸。为此,我要干这第二杯。”金翻译又是一阵耳语,古贺一阵狂笑后和手下喝了第二杯。张国栋用眼一瞅白月娇,这女人把媚眼向古贺一送,又端起酒壶从古贺开始分别给众人斟满第三杯酒。张国栋举杯又说:“尊贵的中佐太君阁下,既然是亲人,我也就不说两家话,今后愿为皇军的事业竭尽全力,效犬马之劳!”经翻译后,古贺手舞足蹈,嘴里连说:“大大的好!”“大大的好!”当第三杯酒喝完之后,白月娇立刻下座来到古贺面前,左一杯右一杯地殷勤倒酒,还不住地卖弄风情。白月娇殷勤献酒,本已搅动古贺淫欲,及见这女人百般挑逗,越发不能自持。猛然之间,古贺像雄狮猎物那样,用毛茸茸的手一下子把白月娇搂在大腿上狂吻起来。而这个不要脸的女人也像急于求欢的母猫“喵”“喵”地浪叫起来,让屋子里的人发出一阵阵野兽般的淫笑。金翻译见状,向众人一使眼色带头悄悄离去。此时的张国栋心里虽然有些苦涩,但为了拢住这个东洋狂人达到自己的目的,只好一咬牙离开了座位。当屋子里只剩下欲火焚身的古白二人时,他们就像两条发了情的野狗顿时锁在一起……

  当天夜里,古贺召见了张国栋,对他的忠心大大地夸赞了一番之后说:“张的,你对锦西一带的匪情有什么看法?”张国栋正要借古贺的手实现自己的计划,便把自己如何关押一百多名乱匪,被西五会救出的事说了一遍。古贺一听,立刻满脸狰狞地说:“小小的乱匪,害怕的不要,今天我就带兵出城扫荡的,统统的杀光他们!”张国栋连连摆手说:“不可不可,西五会匪众有一千多人,皇军的兵力有限,不如把他们骗进城里再消灭他们。”古贺一听,举大指称赞说:“大大的好,你的狡猾狡猾的,用什么办法的?”张国栋咬牙切齿地说:“乱匪张校长虽说跑了,可他的母亲和女儿还在县城里,如果把他们抓来,还愁西五会的乱匪不来?等他们一进城,皇军就把她们包围起来,然后就——”张国栋用双手狠狠地做了个“掐死”动作。古贺贼眼一亮,用手拍拍张国栋的肩膀说:“张的,你的才干大大的,马上的抓。”于是,一场由古贺和张国栋联手制造的灾祸又在张校长家降临。

  张校长的家住在县城南边的小胡同里,家里除他之外还有老母和一个十七岁的女儿玉玲,女儿在县中学读书。张校长被西五会营救之后,为防止县长报复便到城外亲戚家养伤去了,扔下孤儿寡母,家里光景自然凄惨无比。然而,别看玉玲是个女孩子,由于母亲过早离开人世,生活的磨难让她很快懂得了世事的艰难和做人的道理。特别是入读中学以后,逐渐养成了勤奋、自强和爱国爱家的品格。父亲的举动让她彻底认清了政府的腐败无能和日寇的狼子野心。她敬佩父亲,敬佩他敢于在国家危难之际挺身而出。她在心里暗暗发誓,一定以父亲为榜样,做一个当代花木兰随时身赴国难,哪怕是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这天晚上,祖孙两人正在说话,忽然听见有许多人砸门,其中还有人在喝骂:“快开门!”“快开门!”“难道屋里的人死光了吗?”玉玲一听声音不对,知道出了事情,连忙扶奶奶下炕准备躲避。随着“咣当”一声响,房门被砸开,几个日本兵和保安队长胡能一下子闯了进来。一见胡能,玉玲气得两眼冒火,那才叫“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以往,她就经常在大街上看见胡能为非作歹,尤其听说是他打伤父亲并亲手把父亲抓进大牢以后,更是气炸连肝肺,咬碎口中牙,恨不得亲手宰了他。今天仇人一进门,玉玲心里就发了狠,她不等胡能近身就顺手拔下头上长簪,骤然向他的眼睛猛刺过去,胡能来不及防范,左眼一下子被刺中,他“哎哟”一声惨叫,鲜血便从他的脸上流了下来。后边的鬼子骂了一声:“八嘎牙路”,用刺刀狠狠地向玉玲的胸口捅去,可怜少女连“哼”字都没来得及出口,便倒在血泊之中。见孙女被杀,老太太用力向玉玲扑过去,抱起玉玲痛断肝肠地哭喊起来:“玉玲,我的孩子呀……你们这帮强盗,我和你们拼了——”老太太猛地站起身,用头向鬼子撞过去。鬼子向旁一闪躲开后,用力一脚把老太太踢倒。由于古贺的命令是要抓活的,所以鬼子才没再下杀手。鬼子过来用绳子把老太太绑上向门外推去。

  阴沉沉的冬夜,刺骨的寒风夹杂着张大妈一路痛哭玉玲的声音,在县城的大街小巷回荡,让人感觉惊悸和撕心裂肺。

第五回贼古贺欲施毒计杜疤癞乘势偷机

  就在保安队长胡能带领几名鬼子兵去抓张家祖孙二人的时候,一个更恶毒的计划开始在古贺的心里酝酿,他要在利用人质消灭西五会这件事情上做足文章。应该说张国栋“诱敌深入,围而歼之”的计策,从一定程度上启发了他的灵感,让他感到在征服中国人这方面,采用“以华制华”的手段,确实能收到事半功倍的效果。于是,便命人去找杜疤癞,他要当面密授机宜,用以完成他“彻底消灭锦西一带匪贼”的计划。

  杜疤癞何许人也?古贺为什么认识并要重用他?在这里必须交代清楚。原来杜疤癞是翻译官金耀宗的远方表弟,他虽然和金家沾亲带故,但由于自幼家贫,和家称良田百亩财大气粗的金家根本不在同一档次,特别是金耀宗留学东洋日本以后,两家基本上断绝了往来。然而,杜疤癞虽然生在锦朝两县交界二道沟村的佃农之家,但他好逸恶劳,嫌贫爱富。于是,自小就开始耍滑使乖,善于见风使舵、见景生情,尤其是拍马屁打溜须的功夫高人一筹。凭这点歪门邪道,他自信有朝一日能过人上人的生活。可他的春秋大梦迟迟无法实现,一直在贫困当中混日子,只是心有不甘。十几岁给大户放猪时,因偷盗东家女儿的簪子受到毒打被驱赶出门。但他恶习难改,仍然屡屡作案,加之本人头秃有癞,便成了一方人人唾弃的臭狗屎,被呼作杜疤癞。长大以后,一心想靠歪门邪道干一番大事的他终于等来机会,有幸结识了朝阳县江湖劫匪马五。二人臭味相投,一拍即合,于是,二人多次联手抢劫,不仅积累了许多钱财,还购买了枪支。有了钱财和武器,杜疤癞的底气就更足了,便跑到关内做贼为寇,在从事剪径的同时还干起了贩卖妇女的勾当,许多良家的黄花闺女都被他奸淫后再卖到妓院。当然,烟馆、妓院、赌坊这些地方也成了他游戏人生的主要场所。一次抢劫时,他竟抢到了“侠义压两锦,双枪镇江湖”的张恩远头上,惹恼了锦朝一带的绿林朋友和老百姓,大家群起攻之,把他抓到张恩远面前接受处罚。杜疤癞自知闯了大祸,跪在张恩远面前磕头流血并起誓发愿:“由于无知得罪了泰山北斗,愿意归还所劫财物,再出一千块现大洋作为赎罪之资,为爷爷赔情,请爷爷高抬贵手,饶恕小人这次!”杜疤癞虽然很坏,但他见景观风的三寸舌功又实在高明,加之张恩远原本就是个豪气干云、心胸豁达之人,见杜疤癞已有悔过之意,便没有深究他的罪过,只是训斥了一顿便把他放了。从此,杜疤癞在锦朝一带的绿林道上规矩多了,也知道对几伙“大哥大”级人物用心巴结,如刘存起、张恩远、李树祯、张振东等人,逢年过节也有钱财和礼物送上。加之平素在江湖打劫时常用这些人作掩护,所以,杜疤癞在锦朝一带也混出了点名声。然而,在他的内心深处,却恨死了这帮人,尤其是对张恩远恨不得杀之而后快。他早已发下誓言:不杀掉张恩远以报那日被辱之仇决不罢休。但他知道光凭自己的力量是很难达到目的的,所以他一直在等待和寻找机会。“九·一八”事变以后,当日军西渡辽河占领了锦州,一个意外消息让他兴奋得一夜睡不着觉。因为他听说在日本留学的表哥金耀宗已当上了日军的翻译官,并随古贺联队到了锦州,不日之间就要进入锦西。可高兴归高兴,但他心里终究没底。于是也翻来覆去的合计:两家久不往来,去找表哥他还能不能认亲?如果给自己个闭门羹,岂不是烧鸡大窝脖自找没趣?哎——有了,张恩远这些人平时不仅砸过日本人开的银行,也没少劫过日本人的烟土驮子。如果我把这些情报送给表哥,他能不接见我吗?你金耀宗端的是日本人的饭碗,能不用心给日本人干事吗?有了这些情报,你可以受到日本人的重用,我也可以借日本人的手杀张恩远报仇,这是对两人都有利的事,我就不信你金耀宗能傻到见利都躲的地步。打定主意,便悄悄地行动。杜疤癞也知道干这事是出卖祖宗的勾当,见不得阳光,必须秘密进行。于是他在夜深人静的时候骑快马离开锦西,没到一个时辰便到了锦州。进城通过日军哨兵盘查时,杜疤癞称有重要情况向古贺联队长报告,同时也向哨兵说明了自己和金翻译是亲戚关系。哨兵马上把电话打到翻译官办公室证实情况,金耀宗此时还没睡觉,他正在思考进入锦西时如何剿灭匪贼的事情。因为当天下午,古贺联队长已接到旅团司令部派他到锦热一带剿灭匪贼的命令,就此事古贺联队长还单独召见了他,让他尽快在支那人中物色合适人选,为日军刺探抗日群众的情报,以便顺利完成扫荡匪贼的任务,所以金耀宗回到自己办公室踌躇多时,也没想出太好的办法。城门哨兵给他打电话时,他还没有睡觉,当他在电话里听到杜疤癞的名字时,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马上命令带班曹长把杜疤癞带到他的办公室,于是杜疤癞便轻而易举地和金耀宗见了面。表兄的热情接待让杜疤癞始料不及:四样东洋军用高级罐头和日本特产清酒提前在桌子上摆好,等他一进屋,金耀宗紧紧拉住他的手说:“表弟,你可让哥哥我想死了,一踏上故土我最想的就是你,实在出乎我的意料,咱哥俩竟这么快见了面,来来来,咱哥俩边喝边聊。”一边说一边拉着杜疤癞来到桌子边坐下,随手斟满两杯酒,把一杯递给杜疤癞说:“表弟,从今往后,哥哥这里就是你的家,有什么难处尽管说。”杜疤癞感动得差点落泪。于是,便把张恩远等人抢劫日本人银行烟土的事说给了表兄,金耀宗一听简直是喜出望外,心里悄悄叨念:“这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金耀宗又就张恩远等人的活动地点、活动人数、活动规律等情况进行了详细询问,这些情况当然都在杜疤癞的心里,自然是有问必答。金耀宗心里有说不出的高兴,他笑着对杜疤癞说:“表弟,你的这些情报非常重要,对皇军剿匪很有帮助。如果我让你给皇军做事,你愿意吗?”杜疤癞找表哥的目的就是想给日本人当走狗,听表哥一说,马上表态说:“只要有金钱有女人,让我给日本人当孙子我都愿意。”金耀宗高兴得简直要发疯。马上给古贺打电话说有重要人选和重要情况当面报告。古贺非常高兴,立即命令他带人到自己的办公室细谈。见面后,杜疤癞把详细情况向古贺作了报告,古贺非常满意,用手拍着杜疤癞的肩膀说:“大大的好,大大的好,杜的,你是皇军忠实朋友的,今后皇军有事,你的继续帮忙的。”受到古贺的夸奖,杜疤癞简直是受宠若惊,就像一条哈巴狗连连向古贺鞠躬说:“愿意为大日本皇军效力,愿意为太君效劳!”古贺高喊一声:“重重有赏的!”话音一落,马上有一名卫兵双手托着装有五百块大洋的盘子走了进来。古贺用手接过递给杜疤癞,并说:“杜的,钱的大大的。”一见白花花的大洋,杜疤癞如同蚊子见到血腥,饿狗见到了粪便那样亢奋,高兴得连连向古贺说:“谢谢太君!谢谢太君!”然后立刻接过揣在怀里。这时,金耀宗在古贺的耳边悄悄地说了几句日语,就见古贺哈哈大笑,并用日语吩咐一句。时间不大,就见一位年轻的日本娘们儿走进来,在古贺面前鞠躬后侍立。古贺对杜疤癞笑着说:“女人的,你的大大的用!”金耀宗接着说了一句:“表弟,这是联队长赏给你的!”杜疤癞原本就是色中鬼,花中迷,一见女人,尤其是日本女人,乐得简直找不到北。马上再次向古贺鞠躬说:“谢谢太君!谢谢太君!”然后拉着日本女人向屋外走去……

  杜疤癞的到来让古贺如获至宝,他让金耀宗好好安顿杜疤癞,等到锦西以后再交给他重要任务。直到古贺率队进入锦西并了解了西五会的情况,特别是听了张国栋的诱敌计划之后,他才感到是该让杜疤癞发挥作用的时候了。于是命人把杜疤癞找来,让他做好三件事:一是让他连夜出城找到西五会,把张校长女儿被害母亲被抓这个消息向周玉桂报告以取得他的信任;二是鼓动西五会进城营救人质;三是潜伏在他们中间,尽快摸清锦西及朝、热一带的匪患情况向皇军报告。杜疤癞连连向古贺鞠躬表示:“太君,请您放心,为了皇军我愿效犬马,就是肝脑涂地也在所不惜!”古贺一笑说:“杜的,你的大功告成之日,我的还有大大的奖赏!”杜疤癞双腿一并躬身回答了一声“是”,转身走出古贺的司令部。当胡能带人抓回张大妈并关进县牢以后,杜疤癞乘坐快马从西门出城向西五会飞奔而去。

  杜疤癞,这个认贼作父、天良丧尽的败类,在古贺金钱女人伎俩的玩弄下完全利令智昏,他这一去,必将给抗日志士们带来极大灾祸。

第六回刘玉章二进县城李二柱壮烈牺牲

  杜疤癞跑到锦西的时候,天已经见亮,他来到西五会会所大院,向值班团丁说有急事面见大会首周玉桂。团丁不敢怠慢,马上派人去请。时间不大,周玉桂来到会所接见了杜疤癞。虽然说两人平素没有什么交情,但通过绿林朋友的相互交流和介绍,两人以往也见过一次面。当然,对于杜疤癞的为人,周玉桂还是有一些了解,说实在话对杜疤癞这个人他从心里往外不喜欢。然而人家有事来找,出于礼节也不能不给面子,况且还不知道人家说的是什么事。于是一见面,周玉桂双手一抱拳说:“欢迎欢迎,原来是杜大掌柜驾到,恕周某迎接来迟,不知杜大掌柜有何指教?”杜疤癞连忙双手抱拳回礼说:“不敢不敢,如无急事,岂敢大清早打搅周大会首清梦,只是事情紧迫,不容耽搁。”“究竟是什么事,这么紧急?”杜疤癞便把张校长母亲被抓、女儿被杀的事详细述说了一遍。然后接着说:“周大首领,我还听说,日本人扬言限西五会三天之内交出张校长和闹事群众,如果不交就要把张大妈杀掉。”杜疤癞故作十分焦急地说。周玉桂“唰”地一下站了起来,忙问:“杜掌柜,张大妈现在人被押在何处?”“在县政府的大牢里,由日军一个小队看守。”见周玉桂已经起急,杜疤癞开始继续加压:“周大会首,无论如何也要想办法把老太太救出来呀!”周玉桂没有说话,不由自主地在屋子里踱起步来,显然,他是在考虑营救的办法。他忽然停住脚步问:“进城的鬼子有多少人?”“大概一百多人。”杜疤癞一边回答一边继续说:“周会首,时间非常短暂,救人如救火,我想凭西五会一千多号人马,对付百八十个小鬼子根本不是问题。况且鬼子还有几个不利因素——”他说到这里故意把话打住。杜疤癞的心思刁钻之处就表现这里,他设局布套的时机总会把握在因势乘便上,所以,很容易把人抓住。周玉桂果然被他吊起了胃口,忙问:“杜掌柜,既然你能给我送信,就说明你没把我当外人,有什么好办法你但说无妨!”“好,既然周会首这样信任我,那我就有啥说啥。我是这么想的,小鬼子远道而来鞍马劳顿属疲惫之师,这是其一;小鬼子才一百多人就敢孤军深入进入县城,纯属糊涂之师,这是其二;小鬼子以区区一百多人,竟敢白天大摇大摆进入县城且不把力量强大的西五会放在眼里,更属狂妄之师,这是其三。西五会就利用鬼子这三个不利因素,今夜就进入县城救人,打他个措手不及。”周玉桂双掌一握,情不自禁的随口说道:“好。”接着对杜疤癞说:“万分感谢杜大掌柜及时通风报信,请您先到后院用饭。”周玉桂喊了一声“来人”,小队长罗亮应声跑了进来。“你带杜掌柜去用饭,要好好招待!”杜疤癞见目的已经达到便随着罗亮下去了。周玉桂马上派人去请其他几位会首前来议事,同时通知李二柱小队带好枪支弹药到会所大院等候命令。

  李二柱的小队,应该说是西五会民团中战斗力最强的小队。首先,该小队的队员年龄整齐,均是二十岁以上和三十岁以下血气方刚的年轻人。其次,思想素质好,全队人人讲义气、讲感情、守纪律,且均是能征惯战敢打敢拼的好汉。再次,武器好,不用说在刘玉章的分会,就是在整个西五会总会,该小队的武器也是最好的,全队配备的是清一色的二十响驳壳枪。最后,小队长李二柱过硬。小伙子二十五岁,正在年轻。二柱有三绝:一是枪法好,百发百中;二是武功好,四五个人和他照面,根本无法近身;三是机智勇敢,遇事头脑冷静且不畏艰难险阻。别看二柱年纪轻,但资质很老,这个小队长可不是凭空得来的。五年以前,辽西惯匪“双圣子”带着五十多人马队夜里突然闯到西五会中的连心庄劫村,三名马匪摸进李家东屋,欲抢走二柱姐姐,姐姐的呼喊声惊醒了在西屋熟睡的二柱,他立即抓枪在手冲到东屋,连续三枪把马匪全放倒了。院子里的七八名匪徒一齐朝屋子里打枪,二柱推倒姐姐,赶紧隐在山墙后面,利用匪徒换子弹的间隙,用脚踹掉窗户,大吼一声,像猛虎一样跳到院子里,就在匪徒吃惊愣神的一刹那,二柱边骂边射出仇恨的子弹:“兔崽子们,都给我去死吧!”转眼之间,这帮匪徒都被送回了老家。院子外面的匪徒吓得像兔子一样逃跑,去找双圣子报告。双圣子领着亲兵在村口正坐等捷报,一听顿时火冒三丈:“是哪个兔崽子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在老虎嘴里拔牙?”不怪双圣子发火,在辽西提起他,就连三岁孩子都害怕,那可是个欺男霸女杀人不眨眼的恶魔。他不仅心狠手辣,还有几手功夫,尤其是枪法十分了得,举枪打鸟应声而落。凭着武功和枪法在绿林中混出“双圣子”一号,不用说普通老百姓,就是绿林同道也轻易无人去招惹他。这样的狂人能不心高气傲吗?今天偏偏就有人和他作对,还单枪匹马放倒他十几个弟兄,这要一传出去还让他在江湖上咋混?双圣子一到李家门口就高声怒骂:“屋子里的兔崽子,敢不敢出来和老子对枪,就咱俩打,我绝不找帮手,如果不敢,老子就把你的房子烧掉。”二柱也听过双圣子的枪法,知道是个硬点子,但二柱此时早以把生死置之度外,因为打死那么多匪徒早已赚足本钱。于是在屋子里回答道:“双圣子,你这个千刀万剐的王八蛋,别人怕你,小爷却不怕你,来吧!”二柱把帽子放到窗台上,对面立时响起一枪,窗台上的帽子一下子被打飞了。说时迟那时快,二柱凭感觉顺手回了一枪。这就是二柱聪明的地方,他放帽子其实就是想迷惑对方,让双圣子先开枪暴露目标。你说寸也不寸,二柱这一枪恰好打中了双圣子的手腕,手枪立时掉在地上。双圣子用左手捂住伤口,咬牙切齿地说:“好小子,算你有种,来日爷爷定会找你报仇!”说完便带着手下溜走了。那一次二柱凭着神奇的枪法和超人的胆略,不仅救了姐姐,也救了全村人。从此“神枪李大胆”一号便在全村叫响了。你说有了这样的队长,他的小队能不“嗷”“嗷”叫吗?在二柱的严格要求下,小队每天都坚持晨练。等周会首派去的人一传话,二柱立刻率领小队跑步赶到会所大院让大家原地休息,自己进屋去面见周会首接受任务。

  当二柱进屋的时候,刘玉章、白香亭、赵品三、赵老巨等人恰好也刚刚进屋。周玉桂一通报情况,大家顿时义愤填膺,都主张先救人再打鬼子。最后周玉桂下了命令:先由刘玉章率李二柱小队夜里进城救人,如果实在救不出张大妈,也不要恋战,只要把鬼子从西门引到各分会设伏的地方就行。白香亭的第三分会和赵老巨的第五分会到老龙庙一带设伏,负责在北沟打鬼子;周玉桂、刘玉章、赵品三的一、二、四分会到高坡子一带设伏,负责在南沟打鬼子;同时派人骑快马再次到缸窑岭联络亮山的队伍,让他率队务必于明天天亮以前越过女儿河,沿南岸西园子一线设伏,负责从北面包抄鬼子。周玉桂分咐完毕,便让大家分头按计划准备,夜里开始行动。

  刘玉章率李二柱小队,二更天就出发了。由于有了上一次营救张校长等被押群众的战斗经验,按照预定部署,大家又从老路偷袭进城。让大家万万没有想到的是,鬼子早已在这里布下了口袋,专等西五会的人往里钻。当大家还没进入子午胡同,李二柱就发现情况不对,因为他趴在地面上隐隐约约听到三百多米以外有许多人走动的脚步声,这是他多年练武修练出来的功力。他马上用手势提醒大家停止前进,然后和刘玉章咬了一阵耳朵,刘玉章马上命令立刻从原路出城。好在大家都是年轻人,且常年坚持晨练,个个身手矫健,所以整体动作很快,在极短时间内便退到围墙下,开始翻墙出城。为了掩护大家,二柱留在最后,在他帮助下,大家顺利地翻过围墙撤到外面,当他把最后一个队员扶上围墙下跳时,这个队员的脚下稍一不慎,把墙上的一块大石头踹到了墙下,并发出了很大的响声。这一下惊动了潜伏在子午胡同的鬼子,敌人的机枪立刻像炒豆般的响了起来,子弹像下雨一样打在墙头上飞溅起无数火花。鬼子边打边冲,很快发现了二柱并把他围住。此时的二柱,尽管处境已相当危险,但他临危不惧,心里不慌,“砰”“呯”“砰”甩手几枪,把冲在前面的鬼子放倒好几个。然后又从腰间拔出一颗手榴弹咬开引信投了出去,并借着浓烟的掩护,丹田一提气,跃起一米多高,双手一下子搭上墙头,身子再一用力跃上了墙头。然而,就在他向墙外跳跃的一刹那,敌人的子弹打中了他的左腿,身子重重地摔到城墙外面。

  二柱想站起身来,但他立刻感到大腿一阵疼痛。就在他咬牙用力的时候,有双手一下把他拉了起来。二柱一看是副队长魏天来,他是受刘玉章指派在此专门接应二柱的。此时,小队的兄弟们在刘玉章的带领下已经跑出了很远。二柱一想,敌人马上就要翻墙,如果不拖住他们,小队的弟兄就很难全部脱险。想到此处,二柱对魏天来说:“把你的子弹和手榴弹全部留下,你赶快去追队伍!”“不,二柱哥,刘会首让我和你一起走。”二柱大声吼道:“我腿上已负伤无法再跑,现在我命令你快走!”平时二柱治军一向甚严,魏天来见队长下了命令,不敢违抗,只好把全部弹药留下转身离去。二柱咬紧牙关一边把爬上墙头的那个鬼子击倒,一边向城西门撤去,其意图就是要拖住鬼子和激怒鬼子,让鬼子从西门出城,从而完成诱敌深入的预定计划。二柱借熟悉地形之便,在沟沟坎坎的掩护下,撤到西门外二里多地的小土丘下,由于血流的很多,二柱感觉身上有些乏力。

  天已经放亮了,二柱看见从围墙出来的几名鬼子正在慢慢地搜索过来,而西城门也有一伙鬼子冲出来。二柱感觉决战的时刻到了,他把手榴弹和子弹夹全部摆在身子前面,专等敌人靠近。鬼子发现了血迹便慢慢地向二柱藏身的小土丘靠近,二柱猛然开火,最前面的鬼子顿时毙命,吓得鬼子马上趴下,鬼子的机枪立刻叫了起来。借着火力掩护,鬼子又发起攻击,二柱马上投出两颗手榴弹,鬼子又被打下去了。敌我双方形成僵持以后,便是弹药的消耗。一个小时过去了,太阳已经出来了。鬼子们见活捉二柱的目的难以达到,便一起向土丘后投掷手雷,一波又一波的爆炸几乎把土丘的头部削去一半,等鬼子来到土丘旁再看,一具尸体已被炸得面目全非。

  虽然,李二柱牺牲了,但他死的壮烈,死的辉煌,他用一个普普通通中国老百姓的忠诚,阻击鬼子大半夜,他用一腔男子汉的热血狠刹了侵略者的嚣张气焰。

第七回举大旗绿林归义刘存起号令群雄

  几天以前,苑凤台离开县城直接来到缸窑岭下的烧锅屯见到了表哥。久别重逢,刘存起自然用酒招呼表弟。两人对饮之间,刘存起慢慢问起表弟的来意,苑凤台便把县长张国栋降日、自己辞官回乡抗日的意图说了一遍。刘存起越听越兴奋,特别是听到表弟还带回了大批武器时,简直有点乐不可支。竟然抓住表弟的手连连催问:“好你个苑凤台,耗子拉木锨大头在后面,快说快说,武器放在哪里?”苑凤台用手指着表哥的脑门说:“我说你呀,怎么竟像个孩子似的,这么多年你的习惯一点都没有变,一见武器比见老婆还亲。”苑凤台用手一指,说:“在外面车上,走,咱们看看去!”两人来到车前,苑凤台把车上的木箱一个一个打开,崭新的步枪、手枪、子弹齐刷刷地吸引着刘存起的眼球,把他乐得简直合不上嘴。尤其是那两挺歪把子轻机枪,让他的眼睛一下直了。这么多年,虽然他的队伍也连买带抢搞了一些枪,但毕竟是东拼西凑,品牌杂乱,新旧不一,至于机枪还一直是个梦。刘存起心里暗暗叨念:“今天老天终于开眼了,这才是‘叫花子进厨房,想啥来啥。’”刘存起一会儿摸摸枪管儿,一会儿摸摸枪把,的的确确亲热得没完没了。苑凤台见状忙说:“表哥,别忙着看枪,只要你打鬼子,这些枪就是你的了。”刘存起一下子瞪大了眼睛,连忙问:“表弟,你说的话当真?”“千真万确。但前提是打鬼子,而且是打县城里古贺带来的那些骑兵。”苑凤台一脸严肃地表示。“要说打鬼子,这不用你吩咐,就是你不给这些枪,我也照样打鬼子。以往日本人的银行我没少抢,那时我不杀日本鬼子是因为他们还没有到中国杀人放火。可现在不一样,这帮狼操的竟跑到咱家门口做恶来了,我要不杀他连祖宗都不答应!”苑凤台一拍大腿说:“说得好,表哥,咱们到屋里好好商量一下。”

  二人重新回到酒桌前坐下,苑凤台为表哥和自己的酒杯倒满酒,然后端起来说:“表哥,我就知道你是好样的,但打鬼子可不是空口说白话,那得真刀真枪的比划,因为小鬼子也不是吃素的。再者说,我们打的是县城,如果不好好合计合计就要吃大亏呀,所以我想听听表哥有什么好主意没有?”刘存起把酒往嘴里一倒,然后呷了呷嘴说:“如果小鬼子到我的地盘,光我手下的二百多人再加上你的武器就足够了,要是打县城当然是人越多越好。就在你刚来之前,西五会派人来联络过,说逼县长开监放人让我备兵助战,如果县长答应了就暂不用我们出兵,后来听说县长把人放了。但我还听说小鬼子马上要来也准备了一手,已经派人和岭北大东沟的李树祯、南面二杰村的张恩远、东面红石砬的侯三刀三位豪杰就打鬼子的事联络好了,他们都表态说,只要我发话,没说的,大家立刻带兵响应。”“好,我就知道表哥想事周全,这杯酒我也干了!”苑凤台喝完又续上酒说:“表哥,这酒喝得痛快,再来!”说完又端起酒杯。就见刘存起刚要端杯却又沉吟了一下说:“还有一个人让我正在琢磨,如果把他邀来一起干就更好了。”“此人是谁,让表哥这样倾心?”“这个人叫张振东,虽然年纪很轻,却是一位顶天立地的汉子。”“能让表哥佩服的人可不多,快说来听听!”于是,刘存起就把关于张振东的一些事情讲给了表弟。

  距刘存起家十五里的松林谷,近年出了一位奇人,此人就是张振东。奇人出奇之处有三:一奇是吃素,从来不沾荤腥;二奇是割乳孝母。据说他二十一岁那年,母亲患病馋肉,由于家贫无钱买肉,振东便背着母亲割下自己左边半块乳肉煮熟给母亲吃了,实现了母亲的愿望;三奇是一把菜刀手刃“活阎王”爷俩然后投身绿林。“活阎王”是松树谷的恶霸,爷俩狼狈为奸为患乡里。振东父亲张老义一直在他家当长工,受尽欺凌打骂。一次“活阎王”家病死了一头猪,其子硬说是老义背地给猪下了药,活活把老义打死。为了赡养母亲振东把恨藏在心里,直到母亲去世后才开始报仇。在一个大雪封门的夜里,振东拿着菜刀闯进“活阎王”家里,把他们爷俩一刀一个砍死,然后只身逃进关内。几年后返乡拉起了近百人队伍,专门和官府豪强作对。

  听完表哥述说,苑凤台双挑大指说:“有血有性讲正义,真是奇男子大丈夫!表哥,这样的人我们要亲自登门去请,我想此人一定和我们同心。”“对,咱们想到一块去了。按照我们绿林道的说法,只要他够个爷们,懂得江湖义气,那他就是咱的朋友,就是咱的兄弟!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去。”两人喝完杯中酒,便一同骑马赶奔松林谷。十五里路程,很快就到了,二人问清张家住址便径直来到大门前请门人通报。张振东一听是刘存起亲自登门相访,心中既惊又喜,惊的是“亮山”大名轰雷贯耳,在锦、朝、热一带能压倒半边天,这么大的人物因何屈尊到素不相识的后辈小寨相访?喜的是早想和他结识,正愁无缘接触,却是天赐其便。所以跑步出门迎接,双手抱拳躬身施礼,然后客气地说:“在下张振东,迎接两位哥哥来迟,实在有罪!”刘存起连忙还礼说:“在下刘存起,”然后用手一指苑凤台接着说:“这是我的表弟苑凤台,冒昧打搅,还望老弟担待!”“岂敢!岂敢!”张振东一见刘存起,果然英雄气概,头戴狐皮帽,身穿羊皮大衣,内穿一身青,腰扎四寸宽牛皮大带,斜跨二十响匣子枪。上中等身材,宽脸膛,高额头,两道浓眉斜插入鬓,一双细眼特别有神。振东看完心中暗暗喜欢。接着说:“大哥亲自登临寒舍,让小弟顿感蓬荜生辉,只是屈辱大驾让小弟心甚不安,快请快请!”在张振东打量刘存起的时候,刘存起也在观察张振东。他发现小伙子三十左右的年纪,身材高挑,清秀的面容中透着一股正气,特别是一双大眼睛很有精神。虽然第一次见面,却让刘存起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尤其是见振东待人接物热情、谦和,心中更加高兴。便说道:“久闻兄弟少年英雄,今日见面果然如此。”“哥哥这样说,实在羞煞小弟!”说着便把二人请到屋里分宾主坐下,从人迅即把茶水送上。振东再次抱拳询问:“大哥光临寒舍,定有要事,还望直言相告!”“好,‘闻名不如见面,见面胜似闻名。’早就听说兄弟豪侠仗义,今日一见所言非虚。既然兄弟相问,我便开门见山,据实相告。”刘存起把苑凤台的事情介绍给振东以后,又把来意说了一遍。振东一听高兴地说:“大哥,小弟早就听说您‘名满锦朝热,豪气压绿林’,今天一见胜似闻名,您不仅讲江湖道义,更讲民族大义。小鬼子跑到中国来烧杀掠抢,简直是小看了咱中国的爷们儿,如果不拿出点血性,咱们还叫男子汉吗?小弟早就有心和大哥共事,今大哥为国家大事而来,实在让小弟感动,请大哥下令,小弟愿随时追随大哥左右,一起打鬼子!”刘存起紧紧地抓住张振东双手说:“好,人在江湖走,血性不能丢,铁肩担道义,豪气写春秋!哥哥没看走眼,你果然是我的好兄弟。”“确实是快人快语。”苑凤台接过话茬说:“存起表哥已经联络好张恩远、李树祯和侯三刀几路人马,只等兄弟共聚大义了。”振东一听更是喜出望外,忙说:“这些人我都有所了解,果真都是铁骨铮铮的好汉。如果再制一杆忠义大旗,那才叫群英聚会哪!”“兄弟,让你说着了,我和表哥已经想好了,既然大家为国打鬼子,我们的队伍就叫‘抗日义勇军’。”“太好了!太好了!我举双手赞成。”刘存起见大家已经心心相印,便立刻说:“好,既然我们兄弟同心,请拿酒来,大家共同干一杯!”振东一挥手,手下立刻准备好大碗酒,三人一撞后便一饮而尽,然后哈哈大笑……

  告别了张振东,兄弟二人回到烧锅屯赶制忠义大旗。恰恰就在此时,西五会的联络人赶到,把会首们开会制定的计划详细说了一遍。刘存起、苑凤台二人立即做出决定,当晚开始行动。并分头派人通知张恩远、李树祯、张振东和侯三刀四路人马,连夜渡过女儿河到南岸西园子一带集结待命。一场由民间自发组织起来的武装抗日救国行动就要开始了。

  静静的山谷,孕育着熊熊烈火;冰冻女儿河,汹涌滔天波浪。

第八回魏天来进城打探田大妈用计侦察  

  古贺“诱敌深入,围而歼之”的计划使西五会解救人质行动无功而返,还让“神枪李大胆”小队长李二柱命丧沙场。刘玉章带着小队撤回西五会驻地,赶紧找到周玉桂汇报了进城情况。此时,各分会的人马已经按照预定计划向埋伏地点集结,周会首统领的一二分会已被他指派别人带向指定地点。他之所以还留在会所里,就是为了等待刘玉章和李二柱等人。听了刘玉章的报告后周玉桂心情十分沉重,他不仅为营救失败而懊恼,更为二柱独自阻敌、身处险境的情况而担心。就在他和刘玉章等人惊疑不定的时候,从县城西门传来了一阵紧似一阵的枪声,其间,偶尔还夹杂着手榴弹的爆炸声,大家立刻为二柱担心起来。此后,枪声起起落落,时紧时松,但每一声枪响,都紧揪着周玉桂的心。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枪声仍然时响时停。天终于亮了,太阳也慢慢的出来了。忽然,一阵疾风暴雨般的爆炸声响过之后,便是戛然而止的静寂。周玉桂猛然大叫一声:“不好,二柱恐怕……”大家也都有预感,只是不愿从自己嘴里说出那句话。“魏天来,你马上带两个人骑快马去西门打探,一要弄清二柱的情况,千万记住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二要弄清鬼子的动向,特别是要搞清他们是不是出城和什么时候出城的情况,然后马上到高坡子向我报告!”“是”,魏天来带领两人前去侦察。周玉桂也带领其他人迅速离开会所,向高坡子靠拢。

  再说古贺也一夜未睡,当刘玉章带人从城墙外翻进来并慢慢向子午胡同靠近的时候,经手下报告得知情况以后,古贺高兴得差点没疯。他一则庆幸自己听信了张国栋的建议巧设连环之计张网待鸟的行动即将成功;二则也嘲笑西五会头脑简单太容易上当受骗。他在司令部办公室踱来踱去,竟情不自禁一阵阵狂笑,他认为中国人就是一帮猪,照这样下去,他不仅能很快消灭西五会,就是剿灭辽西、热河一带的匪贼也是指日可待的结果。当枪声响起以后,他乐了,他感觉一切进程和他预想的一模一样,他不由自主地打开一瓶清酒自斟自饮起来。正当他喝得有滋有味的时候,手下前来报告,西五会匪贼已就原路翻墙撤回,潜伏小队正在追击。古贺一听,气得把手中的酒瓶子“啪”的一下摔在地上,瓶子的碎片溅得满地都是,吓得报告的鬼子直打哆嗦。古贺命令道:“通知石野小队,从西门出城追击,务必把进城匪贼全部消灭!”然而,当太阳出来的时候,石野带着三死五伤的小队进城向他报告:“打死一名匪贼,其余全部跑掉。”古贺气得简直要死,当即狠狠地扇了石野小队长一顿耳光。然后命令道:“通知骑兵各小队和步兵小队,马上吃饭,上午十时出发,出城扫荡匪贼!”

  魏天来小队长出村侦察的时候,鬼子已经收兵回城。魏队长等人很快在小土丘下找到李二柱的尸体,因有任务在身,便和其余两人把二柱抬到一个比较僻静隐蔽的地方简单进行了掩埋,等打完仗以后再异地选址好好安葬。魏天来命令两名队员回去向周会首报告李二柱牺牲的消息,自己则藏好马匹只身进城打探鬼子的消息。魏天来化装成乞丐混进城里以后,为了减少不必要的麻烦,他绕开鬼子的岗哨躲进僻静小街悄悄向教育局方向靠近。他一边走一边想:如何才能搞到鬼子出不出城的情报呢?如果直接到教育局或者商会去侦察,一但被鬼子发现或者被鬼子捉住,不仅完不成侦察任务,而且还要影响伏击计划的实现。真要是那样不仅对不起西五会,更对不起为掩护自己和小队安全撤离而壮烈牺牲的李队长。此时的魏天来才的的确确感到时间的紧迫和完成任务的艰难。怎么办?虽然是数九寒天,可紧张和焦急竟让他的脸上浸出了汗水。猛然之间,让魏天来一下子想到了在中街居住的舅妈,于是绷紧的心一下子松开了。原来舅妈儿子表哥田小库在保安队胡能手下做事,两人小时候经常在一起摸鱼掏鸟蛋,感情十分密切,如果找他帮忙事情可就好办多了。打定主意,魏天来快步来到舅妈家。见到外甥进门,舅妈自然高兴,忙问寒问暖。天来见表哥不在家,连忙问:“舅妈,表哥不在家?”“咳,别提了,自从日本鬼子进了城,你表哥就没得过安生。”“舅妈,这是为什么呀?”“小来呀,一提这事就让我来气。”田大妈的眼里不由自主的掉下了泪滴。她用手擦了擦眼睛,继续说:“今天早上,你表哥还没吃饭,就被胡能派来的人喊去给日本鬼子喂马,这还讲不讲一点道理?早知道鬼子进来,就不干这个受气的差事。”原来,古贺的骑兵进城后,为讨古贺欢心,胡能便派出自己的一个小队昼夜轮班为鬼子喂马。有一次小库值夜班,为马加完草料就在槽头边睡着了,恰被鬼子军曹出来小解时看见,上去就是一顿拳脚,小库不仅被打醒,还被打得鼻口流血。任凭小库如何求饶鬼子就是不肯停手,最后小库的一颗门牙被打掉鬼子才肯作罢,害得小库嘴巴肿了好多天无法吃饭。天来眉头一皱计上心来,忙问:“舅妈,你往鬼子马棚给表哥送过饭吗?”“送过。你表哥有时值完夜班,胡能还要找他办事,便不能回家吃饭。”“太好了,真是太好了!是老天在帮助我们西五会呀!”魏天来这一连串没头没脑的话语,让舅妈眼睛瞪得直直的,有点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见舅妈呆呆发愣,天来忙把自己进城的意图说了一遍。田大妈一听要打鬼子,脸上立刻出现了笑容:“好,狠狠地收拾这帮狗日的,也好让舅妈出一口恶气!孩子,你在家等着,舅妈这就给你表哥送饭去,让他帮你把鬼子的动向摸清楚。”

  说完,田大妈整理好饭菜便走出门去。当她来到鬼子的军营大门口刚想进去,便被站岗的哨兵用大枪拦住。鬼子用半生不熟的中国话说:“快快的离开!快快的离开!你的不能进去。”田大妈用手一指篮子里的饭对鬼子说:“我儿子是喂马的,我给他送早饭来了。”说着便往里闯。哨兵用枪托对着田大妈使劲一推,田大妈被推倒在地上,篮子里的饭差一点洒在地上。鬼子把大枪一掉个,用刺刀对着田大妈吼道:“八嘎,再不走的,死了死了的!”田大妈坐在地上,不顾腰间的疼痛,一边思考对策一边偷眼向军营里观看。她发现大营里的鬼子十分忙乱,猛然间她见到了胡能的身影,便大喊大叫起来:“胡队长,胡队长啊——”大妈见胡能向外走过来,便又故意喊起来:“还有没有天理呀,我儿子一大早就被你们喊来喂马,到现在还没有吃饭,难道说人都不如马吗?”鬼子哨兵正要举枪托再打大妈,被走来的胡能拦住。他把田大妈拉到一边小声说:“老婆子,不要命啦,敢到这里捣乱?”“怎么了,给儿子送饭还犯法吗?又不是送一次啦。”“今天可不行?”“今天咋了?”“今天上午十点皇军要出城剿匪,所以闲杂人等一律不准靠进军营。”胡能拿过装饭的篮子说:“小库的饭我送去,你赶紧离开这里!”

田大妈知道了想要的情况,便不再停留,虽然身上疼痛但心里却美滋滋的。

  魏天来在舅妈家等得非常心焦,虽然舅妈给他留下一些饭菜让他边吃边等,可他根本吃不下去。其实,他心里一直在画着问号:如果舅妈进不了军营见不到小库怎么办?如果舅妈见到了小库拿不到鬼子是否出城的消息怎么办?如果舅妈进了军营被鬼子抓了怎么办?一连串怎么办把天来搞得六神无主,他开始有些后悔,如果因为自己连累了舅妈,那可让他一辈子都不能心安啊!天来越想越觉得自己让舅妈只身犯险实在太轻率了。就在天来胡思乱想屡屡向外张望之际,门口出现了舅妈的身影,他绷紧的心一下子松开了。不等舅妈在屋中把脚步站稳,天来便立刻迎上来抱住老人家高兴地说:“舅妈,你可让我等急了。”天来这一抱让田大妈不由自主地“哎呦”一声,便瘫软在外甥的怀里。天来不禁吓了一跳,忙问:“舅妈,怎么了?是不是受伤了?快让我看看伤口。”田大妈慢慢地缓过神来,笑着说:“没事儿,就是挨了鬼子一枪托,你这一抱碰到我的伤了。”“舅妈,我不该让你去冒险哪!是我为完成任务急昏了头,才……”见天来还要自责,田大妈忙接过话茬说:“小来,你要的情报我搞到了,赶紧回去送信儿。”见天来瞪大了眼睛,大妈便把胡能的话学说了一遍。天来差一点没蹦起来,紧紧握住舅妈的手说:“舅妈,你可是帮了我的大忙了,真是太谢谢你了!你和表哥的仇,还有二柱哥的恨,就让我们西五会替你们报吧!”说完这句话,魏天来双手紧紧握住拳头,像是对自己又像是对舅妈说:“狗日的小鬼子,你们欠下的血债,这一回定让你们加倍偿还!”

第九回老龙庙群雄喋血张恩远一战成名  

  要说古贺这家伙,战术头脑确实灵活,当他做出出城扫荡决定的时候,同时又想到两件事。一件事是给锦州旅团长嘉村打了报告电话,请求派队增援锦西;第二件事是命令松尾运输小队凌晨出发,到锦州大营领取弹药,以便对部队及时补给。一切部署完毕,心中不由得暗暗得意。就在他准备出发之时,接到了杜疤癞传过来的情报。情报上告诉他:西五会和朝阳绿林匪首“亮山”勾结,聚集千人在城西高坡子、老龙庙和大碾一带埋伏。古贺手拿情报哈哈大笑:笑杜疤癞干的漂亮;笑西五会太自不量力;笑自己的剿匪计划既将实现。恰在此时,伪县长张国栋带着商会几名会首慌慌张张地来到古贺面前说:“太君啊,千万不要出城啊,我听说城外的匪贼太多,有一千多人哪,皇军的人马太少,弄不好要吃大亏呀!”古贺一听,脸上又出现了以往骄横的神态,轻蔑地说:“张的,军事的你的不懂,一帮乌合之众没什么可怕的,你在城里准备酒的庆功。”说完仰天一阵狂笑。笑过之后,他马上发出命令:村上骑兵小队守城;骑兵野口小队、亲泊小队、中原小队和星野的机枪小队以及石野的步兵小队集合出发。

  出城不到二里地,对面出现左右两条狭长的山谷,两沟之中有数不清的老百姓手持各式各样兵器在山上呼喊。古贺拿出望远镜一看,心中这气可就大了:这算什么队伍啊,连最起码的队列常识都不懂,也敢和皇军对阵?他当即命令石野步兵小队去攻打右边的山谷。自己率其余人马攻打左边的山谷。

  单说石野向右进入山谷以后,拿出望远镜开始观察,他发现此处四周群山环绕,谷地虽然崎岖蜿蜒,但往西逐渐走高,在一处山峦之中有一片较为平坦的高地,它的南面有一座庙宇。石野不知道,他进入的沟谷叫老龙庙。石野见地形复杂,便派出军曹小林带两名鬼子扛着一挺轻机枪担任尖兵在前面开路,自己则带大队人马在后面慢行。尖兵组来到一处叫大碾的地方,此处中间洼两边高,小林军曹命令其余两个鬼子到两边高地察看动静,自己则站在洼处端起机枪开始向前面扫射,这一招叫火力侦察,目的是投石问路,这是鬼子尖兵探路时的惯用手法。借着机枪火力的掩护,左右高地的两个鬼子分南北两个方向开始向前搜索。就在机枪间歇的短瞬间,就听“啪”“啪”两声枪响,探路的两个鬼子应声倒下。小林一见,气得“哇”“哇”暴叫,端起机枪向四周一阵狂扫,把山谷间的石块和泥土打得四处飞溅。在这里需要说明一下,埋伏在此处的义勇军是从女儿河北岸连夜赶过来的张恩远、张恩发兄弟率领的第一大队和刘家“五虎”中的“四虎”刘春云、刘春雨、刘春山和刘存成率领的第二大队、侯三刀率领的第三大队以及西五会白香亭、赵老巨的三分会和五分会的团丁,算起来有近千人。除沟口一面外,对石野小队形成三面包围之势。南面是刘家四虎,西面是侯三刀和西五会的两个分会,北面是张恩远、张恩发兄弟。刚才被击倒的两个鬼子,就是刘春云和张恩远分别开的枪。张氏兄弟和刘氏兄弟都是有名的神枪手,今天这两个鬼子尖兵算让刘、张二人开了市。两个鬼子尖兵一被打倒,山上的那些人顿时欢呼起来。小林见老龙庙南坡比较平缓,便端着吐着火舌的机枪如恶狼一样向上冲。刘春山立起身刚要举枪射击,一颗子弹洞穿了他的腰部,顿时,鲜血染红了上衣,他身子一栽倒下了。内弟李小铁见姐夫被打中,大喊一声“姐夫——”便不顾一切地扑过去,不料,又一颗子弹飞过来,打中了他的前胸,他瞪大双眼慢慢地倒下。刘家最小的弟弟刘存成见四哥和小铁先后被鬼子打死,他从四哥怀中拽过步枪不顾一切地向下冲,未冲出两步便也倒在小林的枪口下……

  战争就是这样残酷,正如有人形容它那样,说它是以生命为赌注的死亡游戏。转眼之间,刘家“五虎”中的两只虎连同亲戚李小铁就这样被鬼子夺去了年轻的生命。刘春云、刘春雨哥俩此时正在老龙庙里向鬼子射击,一见老四老五先后阵亡,气得胸膛都要炸了,刘春云连连大骂:“狗日的小鬼子,我操你姥姥!今天老子和你拼了!”刘春雨也高喊道:“兔崽子来吧,老子怕你不算好汉!”两只虎两支二十响盒子炮压着小林的头皮打,顿时把小林打得趴在一个土坎下抬不起头来。在老龙庙北面的张恩远,此时正借着地形掩护向小林靠近,当小林被刘家兄弟火力压制的时候,他正隐蔽在距小林只有几步远的一块大石头下,见小林机枪哑了火,便顺势一跃,一下骑在这个鬼子的后背上,并借势用左膝盖紧紧顶住他的后心,右手抡起枪托向他的头部砸去。要说小林这家伙确实是个训练有素的主,突然遭袭受制不仅没有惊慌害怕,而且还能迅速做出反应,双手松开机枪,左手一抬抓住张恩远右手的手腕,右手一把抓住张恩远的脖子,使劲用力往前一送,便把张恩远兜翻,同时站起身子向张恩远扑去,还想夺下他的手枪。这一连串动作衔接紧密、干净利索,转瞬之间变被动为主动,由此可见小林确非一般鬼子可比。今天如果换了别人,可能就要吃了大亏,但张恩远是谁?那是称霸一方的绿林首领,不仅枪法好,而且也有一身功夫在身。他虽然身子被鬼子兜翻,但眼睛却始终瞄着鬼子,见鬼子扑来,立刻双手触地,悬空身子,两脚转过一百八十度使劲向鬼子的前胸踹去,这一招快似疾风,小林再想躲闪已经来不及了,顿时被踹出去一丈多远,重重的摔在地上,双眼直冒金星。张恩远就势一个鲤鱼打挺立住身形,抓过机枪对准小林吼道:“狗日的,去死吧!”用手狠命一搂枪机,一串仇恨的子弹顿时把这个野蛮的刽子手打成筛子。通过这一战,张恩远便有了“战东洋”的美名。

  再说石野见小林和义勇军交上火,便指挥手下分三组成扇子面形向老龙庙高地包抄过来。石野冲在最前面,还不时挥舞战刀“哇啦”“哇啦”地乱叫。三挺机枪编织成火网压向老龙庙,四周出现一片片浓烟。此时北面的张恩远扛着刚从敌人那里缴获的机枪招呼本部人马向沟口移动,很快堵住鬼子的退路。他见敌人使劲向南冲,刘家兄弟的形势很紧张,便把机枪交给弟弟张恩发,命令他把敌人的火力吸引过来。张恩发选择好地形,拉开架势兜屁股向敌人扫射,鬼子的火力立刻被吸引过来。老龙庙的压力顿时减轻了,庙里的刘春雨抓住机会,从一名手下要过步枪,瞄准一百五十米开外的石野连发两枪,一枪打中他的左胸,一枪打中他的右腿,这个身如水桶般的矮个子指挥官身子一倒,立刻像肉磙子一样沿着高坡向下滚。旁边的鬼子马上去救,等把石野扶起来的时候,他已绝气身亡。鬼子这一乱,战斗力大打折扣,南高地的义勇军在刘氏兄弟的指挥下,迎头向鬼子射击,一阵阵排子枪过后,又有十几个鬼子被打死。鬼子军曹大岛赶紧指挥三挺机枪继续向高地扫射。背后的张恩远立刻组织部下猛打,分散鬼子的火力。就在双方激烈对射的时候,张恩远见斜对过一个距自己只有六十米左右的鬼子正在为机枪换弹夹,便马上沿着一条小沟靠上去。可就在这个节骨眼上,张恩发的机枪却突然哑火,气得张恩远心里直骂。在接近鬼子机枪不到二十米的时候,他一枪把鬼子射手打倒,等他刚要去夺机枪的时候,另一名鬼子一枪打来,击中了他的右腕。就在这个鬼子想要发第二枪的时候,却被从侧面飞来的子弹打死,张恩远回头一看,是兄弟张恩发在关键时刻救了他的命。

  战斗越打越激烈,义勇军这边虽然人数众多,但由于临时拼凑,缺乏有效指挥,再加上武器装备差和许多人不懂得如何保护自己,所以也出现了一些伤亡。而鬼子那边的情况更糟,尽管他们单兵作战素质强,武器装备好,可毕竟人数太少,经不起长时间消耗,随着死伤的不断增加,战斗力明显下降,特别是石野被击毙后,缺少了强有力的指挥,队伍完全被打乱。更令鬼子倒霉的是,已经腹背受敌的他们,又遭到从西面阻敌的侯三刀大队和西五会三、五两个分会团丁的侧面袭击,鸟枪、火炮、抬杆和快枪一起向鬼子猛射,鬼子一下子被打得像狂风吹庄稼一样,一排一排倒下去。经过三个方向的合力打击,鬼子终于丧失了抵抗能力,剩下的鬼子也陆陆续续地中弹倒下,仅仅有一个鬼子拼命逃出包围圈,翻过南山梁到高坡子去向古贺报告。

第十回高坡子杀贼灭寇小岗楼浴火群英  

  古贺和石野分兵以后,便指挥四个骑兵小队沿左边的山沟快速向高坡一带前进。还没走出三里地,便听到惊天动地的呐喊声,古贺拿出望远镜一看,发现沟谷的四周到处都埋伏着老百姓,就连来路都被堵住了。在这里埋伏的是张振东的第四大队以及周玉桂、刘玉章、赵品三的一、二、四三个分会的团丁和一些志愿参加的老百姓。还未等古贺发令,山上的枪炮便了响起来,一波波弹雨洒向日军,受惊的战马“咴”“咴”乱叫,有好几个鬼子被打得滚落马下。最可笑的是,有一个被打伤的鬼子掉下马时,左脚挂在马蹬里未等拿出来的时候,就被受惊的战马拖着狂奔起来,等到义勇军战士抓住这匹战马时,这名被活活拖死的鬼子,才让战士们从马蹬子里拽出来,他的头已被拖得血肉模糊,没有了人形。

  此时的古贺气得差点没背过气去,好半天才骂出一句话:“胡匪的良心坏了坏了的,统统死了死了的!”他命令山田大尉带领野口小队攻击左边的山头,命令亲泊小队攻击右边的山头,命令星野大尉的机枪小队攻击正面的山头,自己则带领中原小队就地指挥,并随时担任接应。敌人的火力一展开,义勇军便明显感觉到自己武器的原始和落后,不用说手持长矛、大刀和各种劳动工具的老百姓有劲使不上,就是手持鸟枪、抬杆和火炮的义勇军战士,也无法和敌人展开势均力敌的火力对攻,因为这些武器的子弹都是铁砂、铁球和各种金属碎片之类,要把它们发射出去必须装上火药作为动力,所以打完一次就要再组装一次,不仅费时还要费工。好在义勇军有自己的优势,不仅人多势众,而且熟悉地理,便于和敌人捉迷藏。敌人攻到东边,他们便从西边出来,敌人攻到南边,他们便从北边出来。这种忽左忽右的游击战术,把敌人拖得筋疲力尽,两个小时过去了,敌人始终无法打败义勇军。更令鬼子头痛的是,义勇军不仅依托有利地形耗费他们的弹药,还出其不意的找准时机搞突然袭击,让敌人蒙头转向、伤亡不断增加。等天过正午,敌人已伤亡过半。这时从老龙庙漏网的鬼子跑到古贺的马前,报告了石野步兵小队全军覆没的消息,古贺二目圆瞪,牙关紧咬,好半天才从牙缝里蹦出一句话:“八嘎牙路!”古贺知道如果再打下去自己的骑兵也会全军覆没。他心有不甘地下达了撤退的命令。

  让古贺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在他回城的路上,已经有一支部队张开大网把他的退路紧紧地罩住。这支部队就是女儿河北岸的义勇军,领头的就是刘存起,他率领的是自己的一个小队和李树祯的第五大队。刘存起号令的五路人马,在鬼子出城前就已经按时到达并在女儿河南岸西园子一带集结,声势浩大的队伍足有一千多人。刘存起的过人之处就在于,他擅于利用地理排兵布阵,因为这一带的地形他太熟悉了。他命令张恩远、刘春云、侯三刀的一、二、三大队到老龙庙一带去设伏,那里是打伏击战的好地方;命令张振东第四大队到高坡子设伏,配合西五会的三个分会作战;自己则带着苑凤台和李树祯的五大队在西园子一带策应。当古贺撤兵回城路过西园子的时候,恰好进入刘存起和李树祯的口袋,一阵激烈的枪声响起,古贺的队伍里顿时又有好几个鬼子滚下马来,古贺马上拿出望远镜向对面观望,一杆绣着“抗日义勇军”字样的大旗立刻出现在他的眼前,心里不禁暗暗吃惊。让他弄不明白的是,今天遇上的对手为什么这样难对付,尤其是那杆迎风飘摆的大旗,就好像千万双愤怒的眼睛射过来,让他不由自主地直打冷颤。古贺稳了一下心神,命令星野大尉组织机枪小队强行突围,敌人的五挺机枪立刻叫了起来。刘存起马上把两挺机枪拨给苑凤台和李树祯,因为在第五大队所有战士当中,他们二人使用机枪的技术是最好的。义勇军的两挺机枪一响,立刻把敌人的火力吸引过来,刘存起命令小队长刘国臣带第一小队战士配足弹药马上去抢占西园子路边的岗楼,那里是鬼子回城的必经之路。刘国臣和十名战士刚刚进入岗楼,鬼子野口小队便冲过来,刘国臣小队长和队员们居高临下一顿狠揍,顿时把鬼子打得七零八落,野口身中三枪当即毙命。古贺一见,心中暗想:岗楼的威胁实在太大了,如果不拿下岗楼,就无法回到县城,贼匪原本人数众多,一但分兵去打县城,后果可就不堪设想了。想到这里,古贺在马上一举战刀,带领亲泊、中原两个小队亲自攻打岗楼,敌人的两挺机枪也调转枪口向岗楼攻击,密集的子弹把岗楼枪眼周围的砖块打得纷纷脱落。刘队长指挥战士沉着迎战,不让大家乱放空枪,等敌人靠近岗楼十米以内再打。这种方法果然奏效,由于目标近好打,队员的飞靶率大大降低,冲在前面的鬼子不是直接中枪滚落马下,就是马被打死而摔在地上,气得古贺不断挥舞战刀“哇啦”“哇啦”暴叫。他这一叫,坐下马好像听懂了他的意思,一下子冲到队伍的前面,正好给一直手按扳机伺机射杀古贺的刘国臣提供了机会。刘队长立刻连发两枪,一枪穿透古贺的左胸,一枪打中他的腹部,古贺立刻摔下马来。米井大尉赶紧跳下马来救古贺,还未等他扶起古贺,自己的头上就中了一枪当场毙命。勤务兵上原乘机背起古贺向村子里冲去,刚刚跑出几步,也胸部中弹倒下。

  机枪队长星野一看,马上命令两名鬼子去救古贺,自己则亲自架起机枪隐蔽在一处矮墙下向岗楼底部的大门猛烈扫射。木制的大门经不住暴如狂风般的弹雨,很快便被摧毁。星野命令手下的鬼子到村子里去找干柴,十多个鬼子很快抱来老百姓家的柴草,在机枪的掩护下送进岗楼并浇上汽油,然后用火点着了。由于有汽油助燃,被点着的干柴带着“噼噼啪啪”的响声瞬间就燃烧起来了,熊熊烈火立刻把岗楼包围起来。敌人这一招实在阴险,一楼的火势一起,在二楼攻击敌人的十一名战士立刻陷身在火海之中,滚滚浓烟不仅呛得战士们嗓子干痒难受并使劲咳嗽,而且还把战士的双眼熏烤得一个劲的流泪而无法睁开,更糟糕的是在他们身旁还有一桶为鸟枪和抬杆提供动力的火药也被烧着。眼看火药桶就要爆炸,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刘国臣用双手分别把苑三虎和齐大力两名战士推下岗楼,当这两人刚刚从地上滚出去几步远的时候,火药桶就被燃爆了,随着一声巨大的爆炸声响,九名勇士与岗楼飞向半空……

  烈士的魂魄化作点点金星,编织成一道中华民族威武不能屈的精神彩虹,永远定格在辽西大地的上空。

  在村子南面和鬼子战斗正酣的刘存起,对岗楼发生的一幕看得清清楚楚,然而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弟兄们被烈火焚身,却无法前去增援,因为一个小队的鬼子在山田大尉的指挥下像发疯的野兽,已经玩儿了命,特别是敌人的三挺机枪不停的扫射,让他的部下根本无法向岗楼靠近。岗楼被炸碎了,刘存起的心也碎了。他就像被激怒的雄狮大喊起来:“弟兄们,为刘国臣报仇,为第一小队的弟兄报仇,瞄准鬼子的机枪射手给我狠狠地打,不让他们喘气。”小队长的牺牲,激起了义勇军战士的满腔仇恨,各种武器同时开火,一个点地向鬼子的机枪狠揍。特别是苑凤台、李树祯二人就像出林的两只猛虎,抱着机枪向鬼子猛打猛冲,鬼子在他们的枪口下横七竖八的倒下。此时的苑凤台心里只剩下仇恨了,一边射击一边吼叫一边向鬼子的队伍中心冲去,然而,就在他又打倒三名鬼子骑兵的时候,被山田射过来的子弹打中了大腿,身子晃了两晃倒下了。“表弟,”“表弟,”后面冲过来的刘存起抱起苑凤台连连询问,“怎么样?表弟,伤势重不重?”就见苑凤台咬了咬牙说:“表哥,我没事,死不了。快,不用管我,赶紧揍小鬼子。”刘存起命令后面的人把表弟抬下去包扎,然后随手抱起机枪怒吼起来:“狼操的小鬼子,爷爷和你拼了!”顿时,一道道火舌像狂风一样卷过去,敌人的火力顿时被压住了。这一下鬼子可惨了,不仅射手们被打成筛子,就是弹药手也全部被送回老家。机枪一哑,鬼子顿时乱了套,亲泊、中原两个小队马上回过头来增援山田,刘存起、李树祯对准他们同时发弹,随着“扑通”“扑通”两声,亲泊、中原两个恶寇被打中要害滚落马下。山田见大势已去,马上命令鬼子向星野小队靠拢,刘存起的枪口又锁定了这个家伙的脑袋,当山田驱马要逃的时候,随着“呯”“呯”两枪也滚落马下,和亲泊、中原作伴去了。

  下午三时左右,古贺的近百人队伍,被义勇军歼灭了十分之九,剩下星野一个军官和几个鬼子好不容易冲出包围圈,抬着古贺的尸体狼狈地逃回县城。

第十一回钱搭屯松尾做孽长蛇岭鬼子被歼  

  松尾小队长的运输队一行三十人,带着五辆马车凌晨四时便离开了锦西,回锦州大营领取弹药,行走了五十多里来到一处名叫钱搭屯的村子,见临路一户老百姓的院子里传来绵羊的叫声,骑在马上的松尾脸上立刻出现了一阵阵奸笑,嘴里不住的说:“呦西”、“呦西”,身边的翻译官金耀宗马上领会了松尾的意思,立刻命令西村和真树两个军曹去捉羊。这金耀宗因向古贺推荐了杜疤癞,受到了古贺的器重,于是便命他陪松尾回锦州领取弹药并借机向嘉村旅团长报告锦西匪患情况。西村和真树接到命令,就像两条下山的恶狼,从土墙上翻过去,跳进羊圈一人揪住一只羊便往外拖。羊虽然是温顺动物,但突然遭到生人的袭击,不仅挣扎而且连声叫唤。鬼子见羊不肯轻易就范也动了兽性,西村掏出身上的匕首向羊的头上拼命刺去。也该着今天西村倒霉,他抓的这只羊不但是只公羊,而且还是这群羊里的领头羊,它长得身材高大滚瓜溜圆,而且还生性好斗。平日里,许多不服它统治的公羊,经常被它用羊角顶得浑身是血。西村的野蛮和粗暴把它激怒了,当匕首向它刺去时,它把头一低,不仅躲过了西村的匕首,还让西村立脚不稳,身子不由自主地向前倾倒扑在羊的身上。公羊立刻昂起头用羊角顶住西村的腹部,猛一用力,把西村向后扔出去两米多远。这一下西村可惨了,一则公羊原本就膘满体壮,一发起飙来力道更大,所以把西村摔得挺狠;二则西村被羊的头顶了起来,腹部就像被重物用力地撞击了一下,五脏六腑好像都被顶碎了,简直疼得要命,趴在地上好半天起不来。旁边的真树已经制服了一只羊,并用绳子把羊的四腿捆住。见西村趴在地上不起来,便问:“西村君,为什么不起来?”西村有气无力的回答说:“真树君,我的肚子被顶了一下,疼得要命,那畜生实在太厉害了!”真树把西村扶起来,然后联手把公羊抓住用绳子捆住了四蹄。两个鬼子正要把羊扛出去,房子的门开了,羊主人来到了羊圈边,一见是两个鬼子兵在抓自己的羊,连忙冲过去拦住说:“你们日本人还讲不讲理?凭什么抓我的羊?”两个鬼子一看,见是一位年约七十岁的老头,便没好气骂道:“巴嘎。”老头不管鬼子如何野蛮就是抓住自己的羊不撒手。西村刚才已经被公羊折腾得一肚子怒火,立刻把气撒在老头身上,见老头拼命阻拦,便抬腿狠命向老头踢了一脚,当时就把老头踢倒在地上,老头的后脑勺恰好磕在木桩上,立刻昏了过去。

  羊主人叫杨老恩,以种地牧羊为业,家中的十几只羊是他的命根子。本来他是要到羊圈给羊加料的,忽然听到羊接连不断的叫声,原以为羊饿了。可细听羊的叫声不对,再仔细一听好像还有相互冲撞的声音,特别是那一声“扑通”的声响非常刺耳,老恩害怕清早有人跳进羊圈偷羊,这才连忙走出房门到羊圈察看。这一看不打紧,羊圈里不仅有贼,而且还是东洋贼,老恩这气可就大了,于是上前拼命拦挡。

  西村踢昏老恩后和真树把羊扛到大门外,松尾一见高兴得手舞足蹈,立刻命令鬼子就地休息准备干柴烧烤羊肉。军曹上村带领一个小组鬼子跑到一户村民的后院抱取烧柴和牧草。在辽西一带,每到冬藏时,家家户户都要囤积大量的烧柴和牧草,为的是烧火做饭取暖和喂养牲畜。上村正在指挥鬼子一捆捆地取走柴草,恰被到院子里小解的主人高山青看见。山青没有声张,趴在矮墙下观察了一会儿,发现村口还有大批鬼子,便回屋悄悄和妻子商量对付鬼子的办法。最后山青决定自己先带枪到村东一里外长蛇岭去伏击敌人,同时让妻子秘密通知本村和周边村的人带着武器到长蛇岭去会合。在当时的民国年间,由于政府鼓励,家家几乎都拥有枪支,只是由于家庭条件不同,各家的枪支质量有所区别而已,但最差的家庭也拥有鸟枪或抬杆。村里人接到通知后群情激奋,马上相互传递消息,一传十,十传百,消息越传越远,周边几个村庄很快都得到了消息。人们手持各种各样武器迅速从家里走出来,一串串、一群群,像有人在指挥,从四面八方迅速赶往长蛇岭……

  再说鬼子从杀羊到烧烤羊肉,折腾了好长一段时间,当太阳已升起老高的时候,这帮祸害中国百姓的禽兽个个吃得沟满壕平、满嘴流油,这才又重新组队继续向锦州进发。等他们走出钱搭屯进入长蛇岭地界时,立刻傻眼了:在起起伏伏的大岭之上,到处都是人,人们还一遍又一遍呼喊着口号:“日本鬼子快投降!”“日本鬼子快投降!”人们的呼喊声如山呼海啸,让鬼子们惊慌失措。小队长松尾的心里更是如重锤敲鼓慌乱得不行。他拿出望远镜仔细一看,立刻吓得走了三魂七魄。因为这条岭:南北走向,有一里之遥,像一条长蛇横亘在眼前挡住去路,而且长岭两端还连着高山。长岭中间凹陷之处仅有两丈多宽,恰恰是通往锦州的必经之路,那路口之间不仅被设了路障,还被手持各种武器的中国老百姓封得严严实实,再看长岭之上,也有成百上千的老百姓守在那里。松尾在心里反复合计:要想去锦州,只能从路口一处突围,既然要突围就得硬拼,否则只能回军锦西。回军锦西的后果是要负失职之责的,军人失职当然要掉脑袋。松尾牙关一咬,挥刀发令:“机枪的掩护,第一小组出击!”在三挺机枪的掩护下,军曹西村和上村带着十名鬼子向路口发起了冲锋。在路口担任守卫的群众有一百多人,大家一致推举高山青和张大保做正副头领,因为在附近一带就属他们两人枪法好。等鬼子往上一冲,山青马上让人们隐蔽起来等待开火的命令,自己和大宝守在路口两端,用眼睛计算着与鬼子的距离。当山青看清冲在前面的两个鬼子就是抢夺绵羊和柴草的西村和上村时,气得把牙齿咬的“格”“格”直响。他心里恨恨骂道:“兔崽子,你们这些没有人性的东西,无端造孽把中国老百姓害惨了,今天就让你们加倍偿还!”当军曹西村和上村距路口仅有三十多米的时候,山青用手一指前面的两个鬼子对大宝说:“咱俩一人一个,你打左我打右。”大宝伸出左手把拇指和食指捏在一起表示同意。随着山青一声“打”,二人的子弹几乎同时发出,西村和上村两个鬼子应声倒下,一个被打中头部,一个被打中胸部,当场送命。山青和大宝的枪声一响,大岭上的几百群众便同时开起火来,子弹像冰雹一样泼向敌人,十名鬼子如落叶般纷纷倒下,无一活命。

  松尾一看形势太过被动,不敢再盲目组织进攻,他马上召集几个曹长研究对策。军曹真树建议说:“对方人数太多,我方人数太少,如果一直这样盲目硬冲肯定会被对方当成活靶子一个一个打死,不用多久便会全军覆没,不如利用一下咱们手中的五辆马车,在车上架起机枪掩护,每辆车下藏三人,轮番向路口进攻,这样或许能打开缺口。”松尾同意了这种做法,便重新部署兵力,用马车作掩护轮番进攻。由于机枪的火力很猛,压得路口两边的群众抬不起头来,眼看第一辆马车就要接近路口,山青大喊一声:“快点燃火药桶往车上扔,炸掉马车!”他这一喊立刻提醒了大家。因为在拦截鬼子的群众队伍中,大多数人用的都是鸟枪和抬杆,他们每人自然都有桶装的火药。山青这一喊,大家连忙点着炸药的引信,纷纷往马车上扔去,随着震耳的爆炸声响起,巨大的气浪把第一辆马车掀起好几丈高,随后,人、马、车残骸像落英一样携带着星火、硝烟、焦味纷纷飘落到地上。见第一辆马车被炸,群众的斗志得到极大鼓舞,纷纷点燃火药桶向第二第三辆车上抛去,此起彼伏的爆炸声,把山谷震得“隆”“隆”作响,鬼子的马车接二连三地飞向空中。当伏击的群众把第四辆马车炸毁以后,走在最后面的那辆马车顿时掉头向斜刺里跑去,不管车下的鬼子如何吆喝,套在车上的三匹马再也不听命令,就是一个点的乱跑,因为此时的马已完全受惊了。车下的几名鬼子顿时也乱了章法,离开也不是,不离开也不是,只好拽着车尾跟着跑……在一处陡坡下,车轮撞在了大石头上把车掀翻了,倒霉的鬼子都葬身在车下,几匹马也都被摔折了四肢等待最后的死亡。

  松尾简直呆了,傻了,因为从一开始,他从望远镜里看到大岭地势异常险峻时,就已经预感到有些不妙,但他没有想到自己的部队会全军覆没。凭以往的经历他对自己的手下还是充满信心的,从日本来到中国,他和古贺一样,从来都没把中国的军人放在眼里,更不会把中国的老百姓夹在眼皮上。所以他一直有一种侥幸心理,总以为凭着小队的三挺机枪和作战有素的士兵,无论风险多大也能承担得起。起码说到中国作战的几个月里,他至少已经拥有了引以为荣的经历。那是攻打锦州时,仗打了一天一夜,他的小队冒着枪林弹雨多次往前沿运送弹药,最后一次,是在锦州南门外三里处的树林里,他的小队遭遇了一股近百人的胡匪,双方展开激战,松尾凭着三挺机枪和勇敢的士兵不仅把对方击溃,还打死胡匪三十多人。那一次,他受到了联队的嘉奖。正是有了这段骄傲的历史,松尾才坚信自己永远不会失败。可事实恰恰相反,今天的惨景让他终于看到了中国老百姓的厉害。他举头一望,身边只剩下哆嗦成一团的金耀宗翻译了,四周的中国老百姓正一步步向他走来。松尾举枪想作最后挣扎。一颗子弹飞来,打掉了他的手枪,又一颗子弹飞来,那个平时为虎作伥的翻译官金耀宗“扑通”一声,也像死猪一样倒在地上。松尾回头看了看倒地的翻译官,猛然一下拔出战刀举过头顶,这个不可一世的日本强盗还想做一回大和民族的武士。同仇敌忾的人们再也忍无可忍,一起向松尾开枪,这个作恶多端的日本强盗顿时被打成一堆碎肉。

  打了胜仗的人们,掩埋了鬼子的尸体,拉着缴获的马匹和扛着枪支弹药向家园走去,一路上,大家唱着、跳着,从来都没有像今天这样高兴,一种民族自信心和自豪感在心里荡漾。

第十二回小鬼子四面楚歌义勇军八面威风

  老龙庙和西园子一战,彻底重创了日本铁军第二十七骑兵联队,不仅联队长古贺本人被击毙,包括四名尉官在内的近百名鬼子也都被消灭了。太阳快要落山的时候,星野小队长和几名鬼子抬着古贺的尸体好不容易逃出重围,像丧家之犬那样跑回县城。这一回,鬼子不仅被打疼了,被打怕了,而且彻底被打傻了,驻守教育局本部的村上小队长了解了战斗情况以后,就像木桩子一样立在那里僵住了。他做梦也不会想到,堂堂皇军的王牌之师竟会惨败到如此地步,那可是五个整编骑兵小队呀!不用说他们的联队长古贺是天皇部队中的战神,就是山田、野口、亲泊、中原,哪一个不是顶呱呱的大和勇士?这……这……这简直太不可思议了?抱着古贺的尸体,村上心中五味杂陈,嘴唇哆嗦了许久,终于像死了考妣一样“嗷”地一声哀嚎起来。他这一嚎,包括星野在内的所有鬼子都咧开嘴巴叫开了。鬼子的大营里顿时响起了一片鬼哭狼嗥之声……

  一向霸道的村上头一次有了天塌的感觉,他非常清楚,现在以他还不到四十人的兵力,又如何与势如长城般的中国老百姓较量?如果他们现在就来攻城的话,自己这点人马,无论如何都是无法把城守住的。此时此刻,村上的眼前仿佛出现了成千上万个手持鸟枪的中国老百姓,他恐怖极了……可害怕归害怕,如果不和这些胡匪打一仗就逃跑,又太失大日本皇军的威风,怎么办呢?村上在心里反复合计着守城的办法,可是他绞尽了脑汁也没有想出太好的办法。最后决定,先电告锦州大营请求增援,然后重新部署兵力强化防卫,防止义勇军夜间偷袭。

  村上预料的不错,就在他严加部防的时候,西五会的议事大厅里,义勇军也在摆酒开庆功会。一是摆酒庆功;二是研究如何攻取县城。刘存起手下的几位大队长和西五会的几位首领都在。大家频频举杯向以刘存起为首的刘氏兄弟、张恩远、张振东、李树祯、侯三刀等人祝贺,称赞他们在战斗中打得漂亮,尤其是对刘存起本人的用兵方法和指挥艺术佩服的五体投地。经过周玉桂带头提议,大家一致推举刘存起为攻打县城的总指挥。在讨论如何攻打县城时,大家你一言,我一语,提出了各种各样的想法:有的说,大家已经打了一个白天,都很疲劳,先休息几天,等养好精神再选择一个白天打县城;有的说,休息几天可以,但打县城最好选在夜里打;还有的说,要打就快打,最好明天就打;也有的说,白天打不如晚上打,要打明天夜里就打。总之,围绕早打和晚打,白天打和夜里打,大家互不相让,各说各的理由,各说各的好处,并因此争论得面红耳赤。最后,屋子里竟一下子肃静下来了,大家不约而同地把目光投向了暗自点头微笑的刘存起身上。就见周玉桂向前一拱手说:“亮山哥,别再让我们乱嚷嚷了,看来您是早已胸有成竹了,快把您的锦囊妙计说说吧!”大家也七嘴八舌地喊道:“亮山哥,快说说你的主意吧!”“亮山哥,快说吧,不然都把我们憋死了。”刘存起慢慢地站起身来,举起手中的酒杯对大家说:“各位头领,各位兄弟,感谢诸位这样信任我,我先敬大家一杯!”说完便一饮而尽。大家也连忙举杯跟尽。存起命人给每人续上酒,这才说:“刚才,大家说得都有道理。”说到这里亮山用眼睛把众人扫了一下,然后顿了顿说:“只是有两个细节大家好像还没有认真想过,一个细节是如何利用时机问题。请大家想一想,鬼子吃了这么大的亏能不向锦州求援吗?如果我们一等,敌军的援兵到了还好打吗?再一个细节是如何发挥我们优势的问题。我再请大家想一想,打鬼子的目的就是要把他们吃掉,同时还要保护好自己不被鬼子吃掉。要想达到这样的目的,你们说是白天打对我们有利呢?还是夜里打对我们有利呢?”经刘存起这一分析和启发,大家都好像明白了什么。李树祯望着刘存起问:“亮山哥,你的意思是……”刘存起马上接着说:“我的意思是,晚打不如早打,白天打不如夜里打,趁着敌人的援兵还没有到达和县城里鬼子兵力不足之际,马上出击越快越好。我们千万不能错过这千载难逢的机遇,最佳的方案就是今夜三更行动一举拿下县城!”大家一听,顿时群情激奋,众口一词地夸赞道:“太好了!”周玉桂接着说:“亮山哥,大家已经酒足饭饱了,究竟怎么打,您就下命令吧!”大家也跟说道:“亮山哥,您就下命令吧!”刘存起双手再次抱拳说:“好,西五会的任务是守住东、北、西三个大门,留出南门逼鬼子出城。义勇军全部进入县城攻打教育局。张恩远负责东面;李树祯负责北面;张振东负责西面;侯三刀负责南面;刘存起及刘家兄弟负责总接应。”部署完毕,刘存起一举酒杯说:“兄弟们,为了我们的胜利,干杯!”大家一起喊道:“干杯!”西五会议事大厅立刻响起群豪们爽朗的笑声。

  虽然,众豪雄制定了严谨周密稳操胜算的作战计划,但堡垒最怕从内部攻破。让大家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这个举足轻重事关全局的军事机密却被内奸泄了底。也难怪,西五会也好,刘存起的义勇军也罢,他们毕竟是民众之间的自发组织,没有政党领导,没有严密的领导机构,没有科学的规章制度,没有严格的组织纪律性,更没有完善的思想教育工作作保障,所以出现这种情况也是必然的和在所难免的。那么,是谁泄的底呢?这个内奸就是杜疤癞。

  前者,西五会和刘存起联手在老龙庙、高坡子一带设伏准备围歼古贺,就是这个挨千刀的坏蛋把设伏地点提前向古贺告了密。只是因为古贺的轻敌才没有让义勇军的伏击计划落空。杜疤癞的情报是从周玉桂那里刺探到的,由于上次杜疤癞向西五会送信,周玉桂便把他当成了自己的兄弟,这次又因为喝了许多酒,头脑一热便把众头领刚刚研究完的攻城计划全盘告诉了他。当时杜疤癞是既喜又惊:喜的是情报的价值太大了,把它送给鬼子,自己又有了邀功的本钱;惊的是,一旦县城被打破,鬼子那里无法交代不说,自己和张恩远的深仇大恨也就永远没法报了。于是,他把自己的把兄弟“烂香头”找来,吩咐一番后命他即刻进城报信。

  村上小队长接到杜疤癞的情报后万分惊恐,火急火燎的再次向锦州大营告急,让他意想不到的是通往锦州的电话线早已被西五会割断。他抓起通往连山鬼子警备中队电话,幸喜此线还通,他便把古贺联队血战的情况以及县城将要被攻破的险情作了汇报。随后又和星野小队长商量分兵守城之计:他让星野守西北面,自己守东南面,如果守不住,便从南门突围。夜交三更的时候,西五会和刘存起的人马按要求全部运动到位,特别是义勇军的几路人马已经进城把教育局围住,就等总指挥的发令枪了。北风呼呼地刮着,静静的寒夜里突然响起一声清脆的枪响,顿时,教育局的四周响起了密集的枪声。一阵枪声过后,教育局大院里却没有了一点动静。就在四周的战士开始收缩包围时,敌人的四挺机枪骤然间响了起来,冲在前面的战士一下子吃了大亏,被打倒十多个人。见鬼子有了防备,负责各路的队长只好让战士撤回原地,重新调整战术。在东面主攻的张恩远,命令弟弟张恩发把神枪手组织在一起,用轮流向守敌点射的方法侦察鬼子的火力点,几位射手打了一会儿,狡猾的敌人并不还枪,双方便形成了相持。敌人的肉头阵实在太顽固了,让人多势众的义勇军有劲使不上,气得大家不住嘴地叫骂起来:“小鬼子,我操你姥姥,要打就快打,不打就滚出来投降!”“小鬼子,装熊不是好汉!”“村上,你个狗日的,你的威风哪里去了……”任凭如何叫骂,鬼子就是没有反应。张恩远的心里像油煎一样,他知道鬼子在使用缓兵之计,敌人想用这种办法拖住义勇军,争取时间,等待援军的到来。

  张恩远之所以焦急,就是怕这样相持下去,会出现不利的后果。他自言自语地说:“必须尽快地想出办法打掉敌人的机枪,才能攻进院子收拾敌人。”他眉头一皱计上心来,立刻回头问后面的人说:“谁能找到大块铁板?”他这一问,有人马上明白了他的用意,便立刻回答说:“队长,你是不是想用它遮挡鬼子的机枪子弹?”“对,谁能找到?”那个人马上说:“有,我们小队就有好几个人带着大铁锅,为的是打仗时敲碎当枪砂用。”他马上冲后面喊:“李四,王五,把你们的铁锅拿过来。”张恩远大喜,立刻让恩发带领几个神枪手用铁锅作掩护去打鬼子的机枪射手。这一招果然有效,几个人用铁锅作盾牌慢慢地摸上去,敌人一看,立刻用机枪扫射起来。尽管鬼子的机枪把铁锅打得火星四射,但无论如何子弹也伤不到铁锅后面的战士,神枪手们看清了火力点,抓住机会,连连发弹,把鬼子射手送回老家。鬼子的机枪一哑,早以憋足劲的战士一拥而上,立即翻墙冲了进去……

  东面的鬼子一败,北面的鬼子也吃不住劲了,李树祯一边端起机枪向鬼子的火力点猛扫,一边高声大喊:“冲啊,给我狠揍这帮狗日的!”他的大队像刮起了一阵旋风,随着战士们惊天动地的喊杀声,除了被打死的鬼子外,其余的都逃跑了。东北两面一败,西边的鬼子再也无心恋战,赶紧向后撤,小队长星野架着机枪还做最后顽抗,被刘存起、张振东两支神枪左右夹击,身中数弹见了阎王。再说村上带着鬼子苦苦挣扎等待援兵,眼见天已放亮却看不到增援的人马,只好组织残兵败将向南门突围。他让两挺机枪在前面开路,妄图打开一个缺口。接近南门时,守候在这里的侯三刀大队立即开火,激烈的对攻顿时把城南打成一片火海。往日在绿林中,侯三刀那也是一条铁骨铮铮的汉子,今见鬼子要跑,岂能轻易放过?于是心里也发了狠,他命令部下火力掩护,自己点燃一桶炸药的引信,然后抱起来玩命似的向鬼子的马队冲去,在他将要甩出药桶的一刹那,左腿不幸中弹,身子踉跄了一下,随即又站起身来,拼命把药筒扔了出去,恰在此时,一串子弹又打中他的前胸,随着“轰”地一声巨响,几个鬼子的尸体飞向天空,候三刀也瞪大双眼慢慢倒下……

第十三回虹螺山再降血雨女儿河又掀腥风  

  侯三刀英勇捐躯,不仅疼坏了三大队战士,也激怒了三大队战士,全体战士的满腔悲愤立刻变成了杀敌的勇气,战士们一边高喊着“为侯大队长报仇!”一边愤怒地堵截残敌。被称作“神枪夺命”的中队长朱高和侯三刀是拜把子兄弟,一见哥哥被小鬼子打死了,眼睛都气红了,跑在战士前面的他就像发疯了似的向鬼子冲过去。剩下的十几个鬼子骑兵立刻乱了套,特别是马一受惊四下乱跑起来。朱高抓住这瞬间向跑在前面的村上小队长“啪”“啪”“啪”就是一梭子打过去,这个因守城而躲过一劫的日本强盗,终究没有逃过正义的惩罚,被飞过来的子弹击穿胸部,当时就滚落马下,还被后面跑过来的几匹战马踩踏一遍,尸体变成了一堆碎肉。村上一死,鬼子更失去了斗志,抵抗的能力立刻大打折扣,被第三大队战士紧紧地围了起来,朱高大喊道:“送这些狗日的回老家!”随着一阵激烈的弹雨声,古贺联队的最后十几个骑兵也都见了阎王。

  就在义勇军把村上小队全部消灭准备欢庆胜利的时候,情况骤然间发生了变化。随着“轰”的一声巨响,一颗炸弹在三大队的队伍中爆炸,有好几个战士当场阵亡。中队长朱高抬头一看,连忙高喊:“有敌机,快卧倒!”战士们连忙趴下。大家仔细一看,这才知道是一架鬼子飞机在空中连连投下炸弹,在一声声爆炸之后,城中的民房接连倒塌。特别是小南村一带被炸得一片狼藉,有二百多间房屋不同程度地遭到破坏,几乎毁掉半个村子,还有三十多名无辜百姓在轰炸中丧生。朱高回头一看,见城东虹螺山顶上有鬼子的旗兵在用旗语给飞机指示投弹的方向。朱队长对神枪手李五王四说:“虹螺山顶有鬼子用旗语指挥飞机,咱们三人把他干掉!”说完三人同时对那个鬼子瞄准连续发弹,终于把这个鬼子送回了老家。旗兵一死,飞机立刻乱了章法,加之地面几挺机枪向空中交叉扫射,它不敢飞得太低,于是,投弹的命中率便大打折扣,敌机盘旋了一会,便夹着尾巴逃掉了。敌机刚刚飞走,城东门外便响起了激烈的炮声,原来是鬼子的增援部队到了。把守县城外围的西五会,紧急派出通讯员向城中义勇军报告敌情。刘存起火速传令各大队,向女儿河北岸转移。当义勇军的最后一个大队撤出县城时,鬼子的增援部队还在向城里连续炮击,足足炮击了一小时后,敌人才从东南两门进入县城,眼看就要解放的冮家屯再次陷入敌手。

  其实,就在古贺出城扫荡前给嘉村旅团长打完请求增援电话不久,嘉村就命令大队长足立中佐率队从锦州出发了。当尖兵小队到达长蛇岭时,发现了此处的战后景象,多田小队长马上命令鬼子保护好现场,然后派人向足立报告。等足立赶到现场一看,立刻被眼前的惨景激怒了:长岭之下到处都是车辆马匹的残骸、爆炸燃烧后的焦土和斑斑血迹。足立一看就明白了,是松尾小队在这里遭到了胡匪的截击,因为足立从嘉村旅团长那里接受增援锦西命令时,已经从旅团长的嘴里知道松尾小队要来锦州大营领取弹药的事,按时间计算他早该经过这里和自己相遇,现在看来松尾君和他的部队已经遭遇不测了。足立的心像烧沸了的水,烫得他在原地直打转儿,让他不明白的是,在东北军已全部离开的辽西山村里,是什么样的胡匪竟有如此战斗力,把一个整编的皇军小队活活吃掉,这太让大日本皇军没面子了。被气昏了头的足立竟忘记了增援古贺的重大任务,他命令多田尽快抓住几个老百姓,他想通过这个办法找到松尾小队士兵的尸体。多田带人经大半天搜索才抓到两个放羊人,一个叫张贵,一个叫李齐,他们都是岭下的农户。在鬼子的百般胁迫下,两人带着鬼子在一处矮坡下找到了掩埋松尾小队的大坑,足立让手下扒开上面的覆土,一堆血肉模糊的尸体立刻让鬼子们惊呆了。足立像发疯的野狼立刻拔出战刀砍死了张贵李齐,把两人砍倒以后他还不解气,仍然连连挥刀不肯停手,直到翻译官紧紧抓住他的手,他才像一只斗败的公鸡颓然的坐在地上兀自喘着粗气……翻译官就像一个献媚的娘们儿,一边把他搀扶起来,一边低声下气地说:“队长,千万别气坏了身子,我们不能再在这块儿耽误功夫了,还是增援古贺联队长要紧哪!”足立一听如梦方醒,一拍脑门自言自语地说:“我的,大大的该死,大大的该死。”

  由于半路耽搁,足立到达锦西县城东门外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晨的事情了,也就是说足立整整耽搁了一整天的时间,因为他的愚蠢,不仅让出城扫荡的鬼子受到重创以及古贺本人丢了性命,甚至还让义勇军攻破了县城把守城的村上小队全部消灭,也正因为他的失职后来才被勒令剖腹,当然这是后话。到达锦西时他遇到了由连山赶来增援的户波联队。显然,户波是得到村上的告急电话赶来增援的。户波带来两个中队,一个是炮兵中队,一个是步兵中队。该联队是从兴城搭乘火车到连山后再赶来的,户波还特别向沈阳司令部请示出动一架飞机配合他作战,为了保证轰炸效果,户波还特意派出旗语兵到虹螺山山顶为飞机指示轰炸方向。足立的到来使户波更有了攻城的底气,因为从尖兵小组的报告中得知,县城已被胡匪攻破,守城的村上小队已被义勇军全部消灭,进入城里的胡匪有两千多人。户波心想:尽管自己拥有一个中队的炮兵,武器优势明显,但兵力和胡匪比起来毕竟太过悬殊,古贺牛不牛,尚且城破身死,何况是自己?还是小心为好。所以两股鬼子合兵一处后没有贸然攻城,而是先进行炮击,经过一阵狂轰乱炸之后,这才开始攻城。此时城内的义勇军已经从北门全部撤出并越过女儿河进入山谷中潜伏,只是城中的老百姓又遭了殃,小东村的四十多户房屋不同程度地遭到破坏,还有二十多人被夺去生命,一百多人失去家园。当然,人们的灾祸还远没有结束,一场更大的灾难正在临近。

  鬼子进城以后,便分两路同时行动:一路由足立率领从西门出发沿古贺扫荡路线搜捕胡匪;一路由户波率领在城内搜捕胡匪。户波进入县城以后便把县政府包围起来,然后把张国栋等人聚到大厅问话。户波恶狠狠对张国栋说:“你的,良心大大的坏了的,古贺联队长的死,你的负责的。”张国栋吓得“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说:“太君,我大大的冤枉啊,古贺太君的阵亡我也是痛心疾首哇!古贺太君出发前,我也曾再三劝阻,可古贺太君不听啊!”张国栋用手一指身边的胡能继续说:“太君请看,为了抓抗日分子,我的保安队长还被刺瞎了一只眼睛。”户波一看胡能,左眼果然还抱着纱布。便问:“为什么会这样?”张国栋便把自己如何为古贺定计的过程详细说了一遍。户波听了张国栋对整个事情经过的陈述以后,才转怒为喜,把张国栋扶起来说:“你的皇军大大的朋友,我的错怪了你,请你还要继续帮助皇军做事!”张国栋受宠若惊,连连表示:“愿意效劳!愿意效劳!”在张国栋和胡能的带领下,重点对曾到县政府请愿的人群进行了入户搜查。令人惋惜的是,当初被义勇军从大牢里救出的部分教师,随同攻城部队回到了家里而没有及时躲避,让鬼子全部抓住带回鬼子驻地。此外还有几名来不及撤走的义勇军伤员也被抓住。户波把抓住的三十多人全都绑到教育局大院,集中杀害了。然后又放火烧了一百多间房屋。

  足立大队出城以后,便沿着古贺走过的路线挨村逐家逐户进行大搜查,如此一来,沿路的村庄都遭了殃,轻者是坛坛罐罐被砸,重者是鸡猪牛羊被抢,更甚的是姑娘媳妇被糟蹋。尤为让父老乡亲们不耻的是那些软骨头,在鬼子的威逼利诱下,竟出卖中国人的良心,把没有逃走躲藏在家的西五会成员向鬼子告了密。可怜二十多位抗日勇士都遭了毒手,无一幸免。在惨遭杀害的勇士当中,还包括小队长罗亮,他是因腿部受伤才躲到家中的,两个鬼子进门搜查时,他正躺在炕上静养。鬼子一砸门他便抄起了手枪推弹上膛,前面的鬼子刚走到窗前,他便“啪”的一枪把鬼子撂倒了,后面的鬼子立刻向屋子里开枪。枪声一响,马上招来许多鬼子一齐向屋子里开火,罗亮躲到炕沿下和敌人相持,鬼子见难以把罗亮活捉,便集中向屋子里投掷手雷把房子炸塌了,罗亮就这样壮烈牺牲了。鬼子不仅把二十多位义勇军勇士杀死,还把他们的房子全部放火烧掉,让勇士的家人们沦落街头、无家可归。

  户波和足立这两伙害人精施行疯狂报复以后,知道义勇军不会和他们善罢甘休,也清楚凭他和足立的分量绝非是力量强大的义勇军的对手,便带着伪县府逃往连山。

第十四回杜疤癞游街示众张校长母子重逢

  鬼子撤出冮家屯,城里的白色恐怖立刻消除,历经劫难的父老乡亲总算暂时脱离了苦海。其实,足足响了大半夜加一个白天的枪炮声早已在夜里子时就把人们从熟睡中惊醒了,人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大多数人躺在炕上发懵,胆小的女人紧紧地搂住男人,哭泣的孩子紧紧地搂着母亲,受到惊搅的狗们在“汪”“汪”地乱叫着……惊恐的夜,难熬的夜,就这样折磨着人们。然而,在静静的寒夜里听闻撕裂人心的弹雨声,人们又好像麻木了,因为自打日本鬼子进驻县城的那一天开始,他们就一直在绷紧心弦的状态下苦挨着。凶如虎狼的鬼子兵到处抓人、到处抢东西,甚至还糟蹋妇女,吓得人们整天提心吊胆地过日子。尽管人们加了十二分小心,但终归还是难逃鬼子毒手。自从张校长家惨遭血洗以后,县城小南村的人们就开始遭了殃:四十多户人家家家遭到搜查,轻者被抢了东西,重者不是女人被糟蹋就是男人被抓进大牢。其中,有两家与张校长同姓的老百姓受灾最重,不仅闺女被糟蹋,男人还被鬼子认作是张校长的同党打个半死后再关进大牢。人们不仅恨鬼子,更恨汉奸胡能,因为大家遭受的所有祸患都是他一手造成的。自从他的左眼被玉玲扎瞎后,他就把仇恨一骨脑地发泄在小南村的群众身上。哪家反不反日,哪家与张校长有没有关系,全凭他一句话就能决定。迫于胡能的淫威,一些胆小怕事的群众为了消灾免祸,不得不向他使钱才免遭毒手。人们在心中默默地祈盼着,希望能出现一些豪侠义士把日本鬼子赶出县城,赶出中国去。所以,从耳闻子夜里持续不断、响如爆豆的枪声开始,人们就开始猜测:可能是又有人和鬼子打仗了?俗话说“天作孽犹可为,人做孽不可活”,日本鬼子在中国造了这么大的孽,早就该有人替老百姓出头收拾他们了。人们一联想起日本鬼子白天出城被打的事情,就觉得越想越靠谱,而且也都在心中殷殷地期盼起来:真是义勇军来收拾鬼子了吗?对,是有可能。有一些胆大的男人还从屋子里走出去到院子里爬到墙头张望,当他们确信战事就发生在教育局时,终于开始高兴了,因为他们从枪声里感觉到了熟悉而又亲切的响动——此起彼伏的鸟枪和抬杆的声音,夹杂在一波又一波的弹雨声里,在寂静的夜里听起来显得十分清晰。人们明白只有老百姓才会使用这种东西。当他们确信是义勇军在打县城的时候,胆气终于壮起来了。于是便开始悄悄地串联,相邻的住户们三五成群聚在一起议论、畅谈甚至开始憧憬……

  天亮以后,枪声逐渐向南转移,人们彻底弄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而且知道义勇军在追着鬼子往城外打,于是便不再害怕,特别是男人们纷纷跑出家门,跑向街道,观看把老百姓拯救出水火的英雄们究竟都长得什么模样。大家说着,笑着,并不由自主的举起手来向勇士们招手致意。随着围观的人们陆续增多,战斗的最新消息不断传来:鬼子被赶到南门了,鬼子被赶出城了,有一位大英雄在身中数弹的情况下还把炸药桶扔进鬼子的马队,炸死好几个鬼子以后才倒下。剩下十几个鬼子被义勇军围住并全部报销了。最后的胜利战报传过来,攻打县城的战斗终于结束了,看热闹的群众自动帮助义勇军战士打扫战场,如搬运尸体,清理枪支和弹药,打扫街道等等。然而,就在人们兴高采烈的时候,鬼子的援军又到了,一场新的灾难让人们陷入了更加痛苦的深渊,饱经苦难、历经沧桑的人们多么期盼和平宁静的生活呀!直到户波足立撤兵和义勇军再次进入县城的时候,厄运才终于告一段落。为了给勇士们庆功,老少妇孺倾巢出动,一是拿出家中最好吃的东西送给部队,二是在大街上扭起秧歌为战士献上祝福。人们尽情地唱,尽情地乐,尽情地抒发对义勇军的感激之情,尽情地宣泄多日来的苦闷、压抑和伤痛。联欢活动一直进行到很晚,人们还意犹未尽,但考虑勇士们经过夜以继日激战需要休息,才恋恋不舍地和部队告别。

  第二天,义勇军的各位大队长和西五会的各位首领又聚在一起,研究了县城管理和战士死伤的处理问题,并通过如下决议:一、刘存起任县城治安大队长,暂时全权代管县里的一切事物,其直属部队为驻会部队;二、在伏击古贺和打县城两次战斗中的死者和伤者,根据功劳大小发给数额不等的大洋;三、开监放人,让遭受鬼子迫害的群众立刻和家人团聚,对惨遭日寇杀害的张玉玲以及抗日有功的张校长、张大妈等人给予重金奖励;四、驻城部队要严肃军纪,不许抢夺群众财务,不许打骂群众,不许调戏妇女;五、帮助无家可归的家庭和被轰炸致死以及被鬼子杀害的伤亡家庭予与资金补助。众豪雄通过了诸项规定之后,便在县中学大院召开军民大会,当场兑现各项决议,当场对死伤者发放抚恤金和补助金,当场开监放人。当白发苍苍的张大妈走出监狱大门时,早已等候在门外的张校长立刻扑上去紧紧地抱住妈妈痛哭失声……面对这一英雄家庭,人们充满了敬佩之情,人群之中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向英雄家庭致敬!”人们齐唰唰地向校长母子鞠躬致意,然后便是一阵响彻山谷的掌声。在这之后会场上又响起了两次掌声:一次是周玉桂宣读完“驻城部队要严守军纪,不许抢夺群众财务,不许打骂群众,不许调戏妇女”这项规定时,人们报给了热烈掌声;另一次是周玉桂宣读完“刘存起任县城治安大队长,全权代管县里一切事物”时,人们也报给了热烈掌声,而且经久不息。

  刘存起就任治安大队长的第三天,队伍里面就出事了。谁出事了?非是别人,正是受日寇指派打入义勇军内部的卧底杜疤癞。也许有人要问:杜疤癞不是在西五会混事吗,怎么又跑到刘存起的部队里来了呢?其实要回答这个问题非常容易。杜疤癞是什么人?那是个很善于见风使舵的人。他见鬼子被赶跑了,如今刘存起当上了县城的治安大队长,自己再呆在西五会已毫无前途,不如先跟着亮山,以后慢慢再作打算。于是他向周玉桂说明了意向,周玉桂本是热心肠,自然向刘存起推荐了他,看在老朋友的面子上刘存起便接收了杜疤癞,并让他当了巡逻班班长。然而,杜疤癞是个过惯了花天酒地生活的流氓,在西五会卧底期间就没少背地里嫖妓和赌博。跟刘存起进了县城,苦挨了三天之后,欲火中烧难以自持,便悄悄地溜进小北村。原来,在他巡逻此地时,发现王老蔫家的女儿王小翠长相俊俏便动了歪心,所以时不时地到王家串门,借故和小翠拉话。小翠见杜疤癞是治安大队的人,又是带班班长,虽然心里厌烦但表面不好得罪,只得小心应付。通过几次接触,杜疤癞见小翠没有不适的反应,自以为小翠对他有了好感,便想迅速把小翠拿下。他来到王家门口以查岗为名叫开大门要进屋休息一会儿,既然是休息老蔫无法推辞,便把他让进屋里然后敬烟敬水。

  杜疤癞进屋见小翠在里间躺着,心中一喜。他知道王家就这父女二人,日子很贫寒。所以在心里早就打好了降服这父女二人的鬼主意。一进屋杜疤癞便故意和小翠搭讪道:“小翠呀,最近好吗?”见小翠没有吭声,便继续说:“你看看,又跟我见外了不是?家里有什么难处尽管和哥哥提出来,只要是我能办到的就一定去办!将来——”杜疤癞故意把话打住,用眼睛在小翠的脸上扫来扫去,他想用以守为攻的办法逼小翠有所反应。小翠果然中招,不由自主地瞅了瞅杜疤癞说:“将来会怎样?”“将来嘛,也许我们会成为一家人。”听杜疤癞这样说,小翠差一点没吐出来。心里暗暗骂道:“瞧你那熊样,姑奶奶就是嫁八回也轮不到你!”可有气归有气,但惹不起呀!人家是护城的治安队,听说还是西五会周玉桂大当家的亲信。便以退为进的说:“别在这里羞臊人了,你在天上,我们在地上,怎么可能成为一家人呢?”杜疤癞见小翠封口,忙说:“看你说的,只要小妹没意见……”“杜班长,小翠还是个孩子,别和她一般见识。”老蔫平时话语极少且天生胆小,今天见杜疤癞一进屋就用话调戏小翠,心里十分不快,这才中间插话替闺女解围。他又接着说道:“杜班长,到这边来,喝碗茶水!”杜疤癞正想继续进攻,被老蔫从中一搅,不由气从心来,他话锋一转说:“老蔫,你别揣着明白装糊涂,我刚才说咱们将来能成为一家人,那是我给你们面子,换句话说是我想保护你们。可你给脸不要脸,偏要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咱今天就打开天窗说亮话——”杜疤癞立刻沉下脸来提高声音说:“义勇军打下县城那天,每家都出了一百块大洋犒军,你怎么没去?”杜疤癞不仅信口开河无中生有地编造理由,还对老蔫步步紧逼:“说轻了你反对大军,说重了你是日本人的走狗!”老蔫一听此话吓得一哆嗦,嘴里不由自主说:“这……这……”杜疤癞见老蔫害怕,便进一步威胁道:“现在只有两条路可走,一是你交一百块大洋,二是把小翠嫁给我。”一听这话,爷俩顿时都傻了。好半天,老蔫才瑟瑟地说:“杜队长,小翠嫁你也行,只是她现在还小……”“既然你这样说我也不勉强,那你现在就掏出一百块大洋吧!”“杜队长,我的家你也知道,不用说一百块大洋,就是两块眼下也拿不出啊,你能不能宽限几天?”“绝对不行!大军已进城好几天了,让你现在拿已经是宽限了,现在你就去借,我就在你家等着,就是等到天黑我也要把钱拿走!”说着杜疤癞把手枪掏出“啪”地往炕上一放,声色俱厉吼道:“你是去还是不去?如果不去,现在我就把你押到大队部。”说着便去抓枪。老蔫吓得“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连连求饶:“杜队长,杜队长,求求你,现在就让小翠去借。“不行”,小翠跑了我找谁去?”老蔫被逼得毫无办法,只好慢慢地走出房门,去找家住前街的表姐。杜疤癞随手插上房门便再无顾忌,像一条恶狼朝着吓得混身筛糠的小翠猛扑过去……

  老蔫的表姐王大婶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女人,听了老蔫的哭诉后立刻跑到大队部找到刘存起报告了情况。刘大队长一听,气得七窍生烟,马上命令张振东亲自带人去抓。却说杜疤癞在小翠身上满足了兽欲后还不想走,不管小翠如何伤心哭泣,仍然厚颜无耻地哄骗小翠说:“小翠啊,既然你已经是我的人了,我就要对你家负责,不管你爹能不能把钱借来,我都会在大队长的面前帮助你们说好话……”还未等杜疤癞把下话说完,满脸怒气的张振东便带人闯了进来,不等杜疤癞开口便命手下用毛巾把他的嘴堵住,然后五花大绑把他捆上押送到大队部。

又是在学校广场上,刘存起当着几千人的民众指着杜疤癞说:“治安大队刚刚颁布完军队纪律,杜疤癞就敢以身试法,大家说怎么办?”“游街示众。”“游街示众。”人们愤怒的喊起来。“好,既然父老乡亲说游街示众,就按大家的意思办。”

在副大队长张振东的亲自押解下,从南街游到北街又从西街游到东街,人们不仅对杜疤癞的行为无比憎恨,更对刘大队长的赏罚分明感到大快人心。游行示众完毕,依刘存起的性格,当然要枪毙这个害群之马,考虑到周玉桂的面子,刘存起赦免了他的死罪,但为了严肃军纪,还是打了他二十军棍然后清出治安大队,撵出县城永不听用。

  然而,正是因为刘存起这一念之差,让杜疤癞这个民族败类有了反手机会,并在以后的日子里变本加厉地报复义勇军,给抗日大业造成不可估量的损失。

第十五回杨树坡田七为祸义勇军寅夜除奸

  户波把张国栋等人带到连山,连山便成了伪县府的驻地,因该地位置险要,日军便把警备区级格由原来的大队级格提升为联队级格,户波因在冮家屯屠城有功,便被任命为警备区司令。为了强化守备力量,足立因失职被问罪后,所属大队划拨给户波指挥,户波又对其进行了改组,把足立大队和自己的原来两个中队重新整合成两个大队和一个特务队,每个大队下辖两个中队,大队长当然由自己原来的两个中队长担任,特务队的组成人员是从整个联队中挑选出来的最精干人员,队长由原足立大队的第一小队长多田担任。户波成立特务队的目的其实就是用来对付义勇军的。通过在冮家屯屠城,让这个读军校时就对《孙子兵法》颇感兴趣的老鬼子深深感觉到,对付数量庞大的义勇军,绝非是靠一两次扫荡就能完成的事情,在这个问题上,古贺君就犯了轻敌的错误,他的战死不仅震动了关东军,也震动了日本朝野,难怪日本国内的媒体说:“夫锦西冬季之风暴,闻之皆血泪也!”这中国人确实不好对付,正如《协和》杂志所评价的那样:华夏民族确实是“以慓悍、敏捷、勇敢而震动全世界的了不起的民族!”看来,清剿关外一带的义勇军,必须要攻城攻心双管齐下,多收买中国人为皇军所用,才能实现消灭义勇军的目的,组建特务队的初衷正是基于这样的考虑。当然,户波的野心还不仅仅满足于此,他还想通过欺骗、收买、渗透和打拉等手段,组建汉奸讨伐队。他认为,只有充分发挥汉奸的作用,才能开阔皇军的视野,延长皇军的手臂,强化皇军的力量,干成皇军想干却又轻易不能干成的事情。于是,他采取了三项措施:一是要求各乡村都成立维持会;二是派特务队的鬼子分别到各乡担任指导;三是花重金收买和网罗铁杆汉奸组建讨伐队。户波这几手挺毒,既有了监督义勇军的眼睛和耳朵,又有了专门对付义勇军的扫荡部队。更要命的是杜疤癞的为虎作伥,让户波找到了对付义勇军的契机。从治安大队被开除的杜疤癞,立马跑到连山,见到户波以后述说了自己以往的功劳。户波正需要像他这样的熟悉和掌握义勇军内部情况的铁杆汉奸,当然是喜出望外,加之他又是本地人,便被委以重任,让他当了讨伐队的队长。杜疤癞一下子走了狗屎运,给鬼子户波当孙子算是“王八吞秤砣铁了心了。”

  再说刘存起率队击毙古贺占领县城后,一时间声威大振,并在关内外产生了深远影响。为此,黄显声将军对他格外器重,在北平单独召见了他,并任命他为义勇军第三十四路军司令,有了军衔以后,刘存起对部下管理更加严格。如此一来,一些平时过惯了花天酒地生活的小头目自然产生逆反心理,特别是那些因违反军纪而受到惩治的人怨恨之心更甚。杜疤癞得到消息便利用这一矛盾开始对义勇军进行分化瓦解。其中有一个叫田七的小队副,带领几人到妓院嫖妓被刘存起抓了现形,受到三十军棍责罚。田七一怒带领一个班出走,恰被杜疤癞的眼线发现向讨伐队传递了消息。杜疤癞立刻派人把田七请到队里,先赏以重金再封他做小队长,把这个原本就头顶生疮脚底流脓的坏蛋感动得差点管杜疤癞叫了祖宗,于是磕头发誓一生一世为杜疤癞卖命。变节投敌的田七拿日本人和杜疤癞当靠山,专门和刘存起作对,经常利用义勇军内部各种矛盾进行挑拨离间。时间一长,义勇军内部开始互相猜忌。首先是西五会开始和义勇军疏远,尤其是白香亭的副手公开和义勇军闹翻,另立山头;其次是帮助刘存起协防县城的其他几个大队,除张振东的大队外也因事暂时离开县城回到自己原来的属地。此外是刘存起的嫡系人马也有一些人因田七的威逼利诱离开义勇军自立门户。如此一来,曾经势力强大的义勇军受到严重削弱,为日军各个击破埋下了致命隐患。

  一个更为令人切齿的事情是,刘存起的一个小队夜间到杨树坡筹集粮草,被田七探到消息向杜疤癞告了密,杜疤癞带人悄悄埋伏在半路,不仅抢夺了全部粮草,还打死打伤义勇军十多个人,使义勇军组队以来第一次受到重创。此事不仅让刘存起恼火,更让战士们义愤填膺。刘存起和大家经过反复研究,终于想出一个惩罚田七的大胆计划。刘存起秘密派人花重金买通杨树坡伪保长杨麻子,让其为义勇军提供田七出行的准确情报。没过多久,杨麻子送来情报:田七率讨伐队一个班到杨树坡捞取外快,当夜在相好小鸭梨家过夜。刘存起心想,这实在是万金难求的良好机遇,如果把握不住此次机会,再想收拾这只狼可就更加困难了。他当即采取行动,自己亲自带着一个班暗藏短枪,化装成迎亲队伍混进杨树坡埋伏起来。

  太阳落山的时候,田七和手下大摇大摆的进入杨树坡,杨麻子亲自到村口迎接。刚一见面,杨麻子便满脸陪笑地说:“田队长,为恭候您的到来,我早已备下全羊酒席等候您的大驾,纯粹的城里老白干早已烫穿了!”说完,自己还故意的干笑起来。田七一拍杨麻子肩膀说:“我知道你的苦心,这次好处当然亏不了你。”田七用眼睛四处一瞄接着说:“老杨啊,最近这里怎么样,太平吗?”这小子由于及时准确获取了刘存起筹集粮草的消息而使义勇军遭受损失,分别受到了多田和杜疤癞嘉奖,光现大洋就得了两千块,心里那个美劲就甭提了,兜里有了钱便又到妓院鬼混,半个多月的时间里他吃在妓院睡在妓院,县城的所有妓院名牌都被他统统玩个遍。俗话说:“天天吃饺子也有腻的时候”,不知是什么原因让田七这小子突然想起了杨树坡的小鸭梨。上次和那小娘们儿快活的时候总有一种特别的感受,比起县城里的妓女不知要强上多少倍,看来圈养的鸡肉比起散养的鸡肉味道确实差多了。有了这种念头才让他有了此次杨树坡之行,当然,为了万全起见,他还是带上一个班随同保驾,和杨麻子拉话时,他还是有点不放心。杨麻子见田七心虚连忙说:“我的队长大人哪,自从亮山吃了大亏,吓得再也不敢来了,何况你田大爷今天还带着这么多弟兄,我看就是借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来。”杨麻子连哄带捧地把田七带进自己家里,让田七心里十分受用。

  酒宴开始时,杨麻子一端酒杯说:“田队长,各位兄弟,一路风尘,大家辛苦,这杯酒我代表乡亲们为大家接风!”说完一饮而尽。汉奸们见队长和杨保长关系特殊,便也都干了。杨麻子又为众人满了第二杯酒,然后说:“各位,为了杨树坡地面的太平你们没少出力,我这里代乡亲深表感谢!”说完又一饮而尽。有道是“话是下酒菜”,杨麻子这种顺风打旗的功夫实在了得,让汉奸们就像吃了槟榔顺气丸一样,心里别提多舒服了,他们一仰脖把酒倒进去了。杨麻子大喊一声:“再拿一个空杯子来”,手下人迅即把空杯子送上。众人正不知何意,就见杨麻子先给空杯子倒满酒,然后再为大家倒满酒说:“弟兄们,我想问大家一句,我们杨树坡的太平是谁的功劳?”“当然是田队长的功劳!”汉奸们众口一词地为田七捧着臭脚。“好,既然大家都知道,那么这第三杯酒应该敬给谁呢?”“对,应该敬队长,”汉奸们又一起喊起来。然而,杨麻子却没有马上端杯,故意停顿了一下,见田七也瞅着他才说:“这第三杯酒我想找一个人来带酒,”说着便对着里间说:“小鸭梨,还不快出来敬酒?”话音刚落,一脸粉气的小鸭梨扭着屁股出来浪声浪气说:“田大队长,你可把我想死了!”说着端起酒杯径直来到田七身边坐到他的大腿上继续说:“喝,这次来了再也不许走!”杨麻子把小鸭梨提前接到这里是田七始料不及的,加之小鸭梨一见面的万种风情,田七差点没乐晕了,连连说:“好,好,不走了,不走了。”说完和小鸭梨一碰杯,便把杯中的酒一下倒进嘴里,小鸭梨也把酒喝了下去,然后用火辣辣的眼神瞅着田七“格”“格”直乐。田七用手掐着小鸭梨的脸蛋说:“杨保长,你和大家好好喝,不醉不散!”说完,便急不可待地搂着小鸭梨向里间走去……

  望着他们二人的背影,汉奸们发出一阵淫笑。趁此机会,杨麻子连连招呼汉奸们喝酒,汉奸们也乐意享受,他们一直喝倒天近二更,便都喝得酩酊大醉。此时,刘存起等人早已埋伏在四周,及见汉奸们横七竖八地醉倒了,便迅速冲进屋子把他们枪支一一收缴,然后用凉水把他们浇醒再让战士把他们一个一个都捆起来。为了不给杨麻子泄底,把他也用绳子五花大绑地捆了起来。刘存起手提匣枪一步窜进里屋,对着田七大喊:“田七,你个狗杂种,快起来!”田七被小鸭梨一阵折腾早已筋疲力尽,刚刚迷糊,一听是刘存起的声音吓得立刻从炕上跳起来连说:“队长饶命,队长饶命。”刘存起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去见你姥姥吧!”只听“当”“当”“当”三声枪响,田七的脑袋立刻开出万朵桃花……

  刘存起回到外间,吓得汉奸们纷纷跪地求饶。刘存起把枪口对着杨麻子说:“你说,田七带来的这帮人里面有没有抢我们粮草的人?”“刘大队长,我敢保证他们都没有抢过你们的粮草。”“你用什么担保呢?”“我用大洋担保!”“出多少钱?”刘存起眼睛一瞪问道。“我……出……五……五百块大洋。”杨麻子故意哆嗦着。“放你家的狗臭屁!区区五百块大洋就想把我们打发了,你是不是打发要饭的?”刘存起用枪一顶杨麻子脑门继续说:“如果不想掏钱,我现在就送你回老家!”说着,刘存起掰开机头顶弹上膛。杨麻子吓得“扑通”一下跪在地上说:“大队长,别开枪,我愿用一千块大洋担保。”刘存起撤回匣枪说:“算你知趣,钱在哪里?快把钱拿来!”杨麻子故作惊慌地用眼瞅着墙边的柜子。一名战士过去把柜子打开,从里面取出一袋沉甸甸的光洋对刘存起说:“刘大队长,钱在这。”杨麻子两眼死死地盯着钱袋哀求说:“刘大队长啊,能不能给我留一点……”其实刚才这些场面,是刘存起和杨麻子给汉奸们演戏,柜子里那钱是刘存起提前让杨麻子早就准备好的。就听刘存起大声喝道:“放屁,今天不杀你算你捡着。”刘存起一手接过钱袋,一手又把枪口顶住杨麻子的额头,恶狠狠地说:“你个死麻子,别给脸不要脸,如果让我查出打劫义勇军的粮草有你一份,咱老账新账一起算!”说完便带着义勇军战士离开杨家,迅速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之中。

第十六回杨保长智斗疯狗杜疤癞献计取宠

  田七被惩办以后,卸掉了多田一条膀臂,为了此事,多田把杜疤癞叫去骂个狗血喷头,还关了他三天禁闭。杜疤癞就像被打断了脊梁骨的癞皮狗,出来以后蔫了好些日子才转过神来。说心里话对田七的死他确实很惋惜,因为自打田七到讨伐队以后,杜疤癞一直有猛虎添翼的感觉,特别是劫了刘存起的粮草,真让他解恨。就凭这一点,他也要为田七报仇。于是他在心里反复合计:田七到杨树坡已是傍晚时分,按说不应该被更多的人知道,可消息为什么走漏得这么快呢?刘存起为什么又来得那么及时?这其中会不会有人通风报信?杜疤癞对那天跟随田七到杨树坡的人,逐个在脑子里过了筛子,经过好几天的琢磨,甚至把头都想大了也没想出个子午卯酉。然而,他仍不死心,又把那个班的人按个单独传讯,仔细抠问,可每个人的说法大致相同。最后杜疤癞把怀疑对象聚焦到杨麻子身上,他想,田七找小鸭梨鬼混,是事先和杨麻子通了气的,只有他有时间向义勇军传递消息。可分头审讯时,大家都说杨麻子也被刘存起收拾得够呛,是他花了大钱才保住大伙性命的。根据平时掌握的情况看,杨麻子对绿林土匪确实没有好感,几年前他好像也被胡子打劫过。但乱世之中人心难测,对这个杨麻子也要仔细盘查盘查。杜疤癞派人把杨麻子请到讨伐队,一见面,杜疤癞绵里藏针地问:“杨保长,最近一段你干得不错呀!”说完用一双老鼠眼死死地盯住杨麻子的脸,看他心中是否有鬼。要说这杨麻子的确有两把刷子,要不能混上伪保长吗?一听说杜疤癞要找他,心里就明白了几分,他知道这一关必须要过,所以早就想好了应对的办法。当听到杜疤癞心有所指的一问,马上瞅着杜疤癞的眼睛回答说:“我的大队长啊,请您就不要羞臊在下了,不错什么呀,脑袋差一点就搬了家呀。”“是吗,田七死在你家而你却没事,这是不是让人感觉有点不对劲?”“杜队长,你说话可得凭良心,听你的意思好像说我与义勇军有瓜葛,告诉你我脚正不怕鞋歪。”杜疤癞见杨麻子心气不虚胆气不软说话气势很壮,便不再兜圈子直截了当地说:“杨保长,田七到杨树坡是不是提前和你打了招呼?”“没错,如果不提前告诉我,我哪有时间置办酒席?”杨麻子双眼瞅着杜疤癞故作惊讶地说。杜疤癞猛然“啪”地一拍桌子问:“如果没有人泄密,刘存起怎么来得那么及时?”“杜队长——”杨麻子气得一挺身也站了起来,用手一指杜疤癞接着说:“今天咱打开天窗说亮话,第一,亮山的人不仅抢过我的钱财,还打伤过我。你瞧——”说着,脱下衣裳露出后背上一指长的刀疤,见杜疤癞有些动容,又接着说:“所以,我与刘存起有一天二地仇三江四海恨;第二,田七手下一个班弟兄的性命是我用一千块大洋买回来的;第三,上次义勇军到杨树坡买粮草的消息是我提供给田七的。”这第一条和第三条是杨麻子编造的,因为田七一死就成了死无对证,这就是杨麻子提前想好的对策,今天现场一用果然收到了意想不到的效果。杨麻子故意抓住杜疤癞的胳膊说:“走,不用你怀疑我,咱们俩到多田那里说去!”边说边拉着杜疤癞往外走。杨麻子这一转守为攻,杜疤癞真就害怕了:一者他怀疑杨麻子没有真凭实据;二者杨麻子身上的伤疤足以证明他确实与刘存起有仇;三者为十名队员花钱买命也是事实。如果杨麻子在多田面前再告他一个赏罚不明之罪,他杜疤癞轻者挨顿打,重者说不定就兴许被撤职。只是——杜疤癞在心里恨恨地痛骂田七:“田七,你这个忘恩负义的狼崽子,明明是杨保长给你的消息,可你偏说是自己打探的,你这纯粹是压老子的风头。该死,该死,早就该死!”想到这里,杜疤癞立刻满脸堆笑,双手扶住杨麻子并把他推到自己的椅子上坐下说:“杨保长,我的杨大哥,我就和你开了几句玩笑,你怎么还当起真来了?我就知道你是个有功之人!”杨麻子一见杜疤癞被自己镇住了,便也就坡下驴地说:“可千万别提‘有功’二字了,如果不治咱通敌之罪就烧高香了。”“大哥,都是我的错。可要怪还是怪田七这个混蛋,义勇军到杨树坡买粮草的消息原来是你提供的,可这兔崽子楞说是他搞到的,害得我香臭不分。大哥,兄弟这厢给您陪礼了!”说着,杜疤癞一躬到地。杨麻子见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便故装大度地扶起杜疤癞说:“既然兄弟知道我的辛苦甘甜也就算了,我呢,也不是小气之人。本来我也没打算和你到多田那里去打官司,是你逼得我没有了一点退路了。毕竟咱们都是中国人,人不亲土还亲呢,你说对不对?”见杨麻子不再与他计较,杜疤癞感动得不行,便拉着杨麻子吃馆子去了。

  没过几天,杜疤癞的死党小队长“烂香头”和五个汉奸在刘高屯推牌九,被刘存起带人全部割了脑袋,还在杀人现场留下单子,上面写道:“这就是伏击义勇军的下场!”这一下可非同小可,在杜疤癞的讨伐队里,参与过伏击义勇军的汉奸们都吓得惶惶不可终日,有几个人竟携枪开了小差。为此多田狠狠地扇了杜疤癞一通嘴巴。杜疤癞一肚子怨气没处撒,回到自己的家里才敢破口大骂:“多田,你个没有人性的日本狼,就知道拿我出气,有本事你自己去和义勇军斗!”他骂完日本人又骂中国人:“亮山,你用不着威风,这账我早早晚晚要和你算!”骂过之后,杜疤癞一想,光坐在屋里骂娘不行,如果一直这样下去,不仅讨伐队会被消灭,就是自己的小命也朝不保夕。必须杀了刘存起,只有这样才能给义勇军釜底抽薪。用什么办法呢?杜疤癞搜肠刮肚终于又想到一个害人毒计,经反复考虑确认万无一失后,这条害人的疯狗竟兴奋得在屋子里手舞足蹈的唱起来:“提起那宋老三哪,两口子买大烟哪……”唱过跳过之后,不由自主的又夸赞起自己来:“杜疤癞呀杜疤癞,你就是有才,这一计成功以后日本人敢不给你面子吗?说不定还能混个大队长干干,到那时容华富贵还能少吗?”杜疤癞越想越美,他又像个充足了气的皮球,赶忙去找主子多田报告。

  本来,杜疤癞屡屡损兵折将,多田对他大为光火不愿意见他。可转念一想,这杜疤癞火急火燎地要求见面必然有要事,还是见一见看他要说些什么,于是命人传他进去。杜疤癞一见多田,一改往日颓唐,腰板拔得倍儿直敬了军礼然后说:“报告太君,在下有围剿义勇军之计,请太君裁决!”多田眉梢一挑,显然有了兴趣:“杜的,你的细细的说。”“是”,见多田面有喜色,杜疤癞心里顿时有了底气,接着说:“亮山对皇军的大烟土最感兴趣,可以以此为计,打他个措手不及。”“你的什么意思,细细的讲。”多田从椅子上站起身来,双眼紧紧地盯着杜疤癞。“太君,我的意思是,用皇军一个小队的人马化装成运烟土的马队到朝阳贩烟,从冮家屯附近的李相公屯路过,提前将此消息散布出去。”杜疤癞向多田靠近一步继续说:“依我往日对亮山的了解,他必然会带人来劫。所以,太君你可亲自率队预先在那一带埋伏,到时就算亮山有通天的本事也逃不出太君你的包围圈。”多田的两只牛眼转了几转,立刻放出兴奋的光,他走到杜疤癞跟前,用手一拍他的肩膀说:“杜的,此计大大的好,大大的好!”受到主子的夸奖,杜疤癞心里美得不得了,但他故作矜持的说:“太君,我们还有后手——”多田有点急不可耐,连忙催促道:“你的,快快的讲,快快的讲!”杜疤癞把握十足且咬牙切齿地说:“另派一支部队,埋伏在冮家屯的周围,等亮山前去劫烟——”说到此处,杜疤癞两手向前一推然后紧紧地合在一起说:“这支部队就端他的后路,一举拿下冮家屯!”等杜疤癞把毒计说完,多田马上竖起大指说:“你的,军事才能的大大的有!等我们消灭亮山一伙胡匪,我的在户波司令面前亲自为你请功!”“愿意为大日本皇军效劳!”杜疤癞一躬到地,就像一条得到夸奖的狗奴态百出。“来呀,酒的伺候!”多田一声召唤,手下立刻端上两杯清酒。多田亲自把一杯酒放到杜疤癞的手上,然后自己也拿起一杯,和杜疤癞一撞说:“杜的,让我们预祝计划成功!”随后,屋子里响起一阵阴颤颤的笑声。

第十七回刘存起劫烟受困镇东洋援手接应  

  一切都在杜疤癞的算计之中,当鬼子把到朝阳贩烟的消息散布出去以后,果然引起了刘存起的极大兴趣。他派人四下打探,不仅证实了鬼子贩烟消息的可靠,还弄清了烟土的数量是三十驮。于是召集张振东、刘春云和刘春雨等人商量。张振东的意思是不要轻举妄动,防止敌人使诈。而刘存起两个哥哥的主张是,到了嘴边的肥肉不要让它白白溜掉了。刘存起的意见也是不能不打。正像杜疤癞预料的那样,刘存起在绿林时,就没少劫过日本人的大烟土,一者他痛恨日本人用大烟祸害穷苦百姓,二者劫下这东西卖给富人不仅来钱快,而且来钱多,所以,他最爱做的买卖就是打劫日本人的烟土驮队。更何况这次烟土驮队的数量又大,能不吊他胃口吗?于是,他决定让张振东的一中队和刘春云的二中队守城,自己带刘春雨的三中队前去劫烟。临行前张振东再三再四叮嘱说:“存起哥,千万千万要小心哪,鬼子好长时间没在这一带贩烟了,最近突然又来贩烟,我怕日本人使诈。”本来张振东想说服刘存起放弃劫烟行动,可见他心意已决,只好又叮嘱了一遍。刘存起知道振东兄弟关心自己,便用手拍了拍振东的肩膀说:“放心吧兄弟,哥哥不会有事的。”说完,便带着队伍出发了。

  负责乔装贩烟的商旅老客是日军的加藤小队,加藤小队长是多田的心腹,当然,完成这样的任务交给别人多田也不会放心。加藤这家伙,是个亡命徒,而且还有一身较强的空手道功夫。今天送烟他和部下全部化装成商人模样,但每人腰里都掖着二十响驳壳枪,专等义勇军前来劫烟。就在加藤的烟队一踏进李相公屯地界时,刘存起派出的侦察员苑清就看见了,苑清仔细一查,三十人三十驮,特别是那马,都是清一色的东洋好马,馋得苑清直咂嘴儿。掌握了基本情况后便马上起身返回潜伏地向刘存起报告了情况,刘存起马上命令战士们做好战斗准备。加藤的马队一进李相公屯的沟口,刘存起大喊一声“冲”,首先跳出掩体向烟队冲去,三中队的战士也紧跟着向烟队扑了过去。再看烟队的那些老客,见后面有人追过来劫烟并没有惊慌失措的迹象,反而就像有人指挥一样,齐唰唰地飞身上马迅速逃走。刘存起一见怒火中烧,立刻命令战士射击,三中队的各种武器一齐开火,密集的子弹射向烟队。可加藤小队的马都是久经沙场的东洋好马,速度极快,况且敌人还是预先作了防范,等战士们开枪的时候马已跑远,气得战士们跺脚直骂。刘存起想命令大家收队回营,这个时候,四周突然响起了枪声,刘存起这才知道情况不妙。他马上命令战士们就地卧倒,然后仔细观察,当他发现自己的左右和后面都有敌人时,这才明白是鬼子设套算计自己。但刘存起毕竟是久经沙场的老江湖,经过分析他知道,围住自己三面的敌人是以逸待劳、锐气正盛,而诱敌的马队肯定会回头堵截,要想突围只能从正面冲出去,还有他们是马队,目标大容易打。

  刘存起大喊一声:“弟兄们,从正面冲出去,打他的马队!”跟随刘存起的这些人应该说都和他有过命的交情,而且还都是敢打敢拼的主,一见队长发令,便都像老虎下山一样玩命地冲过去。正如刘存起判断的那样,等四周的枪声一响,诱敌的马队果然又回过头来对义勇军进行拦截,如此一来,刘存起的三中队立刻陷入重围,在敌人密集的火力封锁下,义勇军战士出现了较大伤亡。刘存起自投身绿林以来还从来没有吃过这样的大亏,他后悔不听张振东之言把战士带进险地,他清楚面对眼前的阵势决不能犹豫,必须猛打猛冲才能从重围中撕开一道口子冲出去。此时的他血灌瞳仁,两额上的青筋直跳,就像一只发怒的雄狮,他从牺牲的战士手中捡起一把手枪,然后双枪一抡说:“弟兄们,不是鱼死就是网破,今天咱们和小鬼子拼了!”本来,受到乔装鬼子的欺骗,大家心里就憋着一口气,等见到弟兄们一个一个在自己的身边倒下时,激愤的情绪就像拍打堤坝的巨浪汹涌起来,刘大队长誓师的语言,恰像排山倒海的力推着前面的巨浪让岌岌可危的堤坝一下决口了。战士们迎着子弹疯了一样向鬼子冲去,加藤的防线顿时被撕开一个口子,鬼子的机枪射手也被刘存起的双枪打成筛子。加藤连忙去抓机枪,被刘存起上去一脚把机枪踢飞,加藤扑过来把刘存起抱住,二人便在一个土坡上滚打在一起。几个回合下来,加藤用手掐住了刘存起的脖子,刘存起几经挣扎难以用力,只好用一只手托住加藤的下巴用力向后推。就在加藤稍一换气的时候,被刘存起腾出另一只手狠命地掐住这只野兽的睾丸。要知道刘存起游走江湖多年,除了高超的枪法以外,靠的就是武功,特别是在掌法上他没少下功夫,此时的加藤就算身手再怎样厉害,但要命的地方被刘存起抓住还如何施展?好一个刘存起,把千仇万恨都聚在手上,只见他单膀一叫丹田力,猛然大吼一声“嗨——”就听壮如野猪般的加藤“哎呀”一声惨叫,随即就像一堵墙似的“扑通”一声瘫倒在地上。原来,他的睾丸已经被刘存起那只浑如钢钳般的手生生地给捏碎了,刘存起还不解气又在他身上补了两枪。

  见刘存起带人冲出包围圈,在后面指挥督战的多田又岂肯罢休?本来,当刘存起一进入包围圈的时候,他见义勇军的人马最多不超过一百人时,就已经认定消灭刘存起如囊中取物一样,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了。他还自言自语地说:“这可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刘存起呀刘存起,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这一回任你有三头六臂也休想逃出我的掌心!”可打了半天,还是让刘存起冲了出去。多田气得差点没让苦胆爆胎,不住嘴地责骂加藤:“你这个蠢猪,平时总是吹五作六目中无人,一到关键的时候就拉稀,白白让我欢喜一场。”其实,加藤和刘存起贴身肉搏的整个经过,多田已在望远镜里看个清清楚楚,他之所以还要骂是心有不甘。在骂部下的同时他也打心眼里佩服刘存起:“难怪那么大的古贺都战胜不了他,今天一见确实非同寻常。这个被称作亮山的人,简直就是个疯子,皇军铁桶般的合击,都奈何不了他,看来这刘存起真是皇军的心腹大患哪!如果今天还让他逃走,那么以后再想消灭他就相当困难了。”多田想到此处,便向部下下了死令:“要不惜一切代价消灭这股胡匪!”鬼子们接到命令开始兜着屁股在后面一个劲地追。在这种情况下,人数武器均不占优的义勇军要甩掉鬼子确实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眼看就要来到五家铺,突然,从对面传来激烈的枪声,刘存起一看心中暗想:“糟糕,前有堵截后有追兵,这一回恐怕真要全军覆没了。”可再仔细一看,对面的子弹是射向鬼子的,而且一个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啊,是张恩远!”就在他认出来人的同时,对方的声音也响了起来:“存起哥,我是张恩远。”“兄弟,你可来了!”二人一打对面便紧紧地抱在一起。由于是战场来不及细唠,两支队伍便合兵一处奋力朝鬼子猛打,多田见有援军到来,无法再捉刘存起只好下令收兵。

  那么,张恩远又是因何缘故在这里和刘存起巧遇的呢?说起这里面的故事还真不是三言两语就能交代清楚的。原来,自从义勇军歼灭古贺联队以后,张恩远因妻子患病便和弟弟张恩发率队回到了老家二杰村。因为手下百十号兄弟需要人吃马嚼,所以也要经常筹集粮草。以往此类事情都由弟弟带人去办,根本不用恩远亲自出马。这一次,恩远也没打算亲自出马,还像以往那样让恩发带人去催缴,恩远这样做当然也是为了留下来照顾生病的妻子。可这一回,恩发带人在催缴粮草时遇到了麻烦,恩远想不亲自出马都不行了。原来,自打五里铺人称“曹阎王”的曹秃子当上伪保长以后,恩发每次前去催粮,曹阎王总是推三阻四拖着不办。张恩远派人一查原因,发现曹阎王是因为傍上了杜疤癞,才敢公开和义勇军对着干。为了稳妥起见,张恩远亲自给曹秃子写了一封信,信中警告他,如果十天之内交不出两万斤军粮,小心狗命。可这小子依仗杜疤癞和日本人撑腰,根本不把张恩远兄弟二人放在眼里,还放出狠话:“狗屁‘战东洋’,老子不吃这一套!”他虽然嘴上强硬,其实心里也很害怕,暗地派人盯着张氏兄弟的动静。等期限已到,曹阎王果然抗拒不肯交出军粮。张恩远亲自带队上门问罪,张恩远的人从二杰村一出来,盯梢的人便把消息传给了曹阎王,正在拉屎的他吓得连裤腰带都来不及系好便从后门逃走了。等张恩远带人到达五里铺时,发现曹阎王逃走岂能善罢甘休,立刻带队追赶。追到村口时恰恰碰上鬼子追击刘存起的人马,便顺手打了个阻击,救下了危机重重的刘存起。

  张恩远一边陪同刘存起回到二杰村,一边命人去抓曹阎王的老子和儿子并筹集粮草。同时还派出哨探去冮家屯侦察情况。两位患难与共的兄弟当然也要对饮叙谈离别之情,一直到掌灯的时候,去冮家屯探信的人回来报告说,杜疤癞带着讨伐队和两个中队的鬼子包围了冮家屯,经两个小时激战,张振东的一中队和刘春雨的二中队分别从西门和北门突出重围向缸窑岭一带撤去。刘存起一听,心口一阵疼痛,喘息了好半天才恨恨地说:“杜疤癞这条疯狗不除,我们就不会有安宁的日子。兄弟,我也要赶回老家和他们会合,今后有事我们要及时通气!”说完,两人拱手道别。

第十八回刘存起重整旗鼓打兴城再展神威

  自那次冮家屯突围以后,刘氏兄弟全都回到了老家烧锅屯,张振东也回到故居松林谷,虽然人分两地,由于相距不是太远,所以一有事情便会马上会合。要说烧锅屯确实是个好地方,藏在双岭之间,前岭如蛇曲曲弯弯,蛇头前冲势如吐信,后尾如鞭堪称奇妙。后岭状若苍龙,拔地飞天。据说前朝曾有阴阳师在此观象,预测必有大将军降生此地。不论传说是否真假,但该地确是藏兵的极佳所在。

此地不仅山上树木茂密,野果药材十分丰富,而且两岭之间的土地也十分肥沃,极利农事。这种环境为刘存起养兵提供了很好的条件,刘氏兄弟平时除了搞军事训练外,也搞一些补偿性的农事自救活动。虽然养精蓄锐,但也不是一味地闭门采取守势,负责侦察的小队也经常外出打探消息,遇到有利战机也抓住不放,比如摸敌哨,劫驮队,惩办汉奸,袭击小股鬼子等等。但有一样,不论是哪种战斗,决不在自家门口进行,目的是不能让鬼子到烧锅屯扫荡,免得再让自己的部队伤了元气。

  有一天,侦察员得到一个消息,冮家屯沦陷后,鬼子多田特务队和杜疤癞的讨伐队到此处驻防,金沟村保长黄槐依仗自己和杜疤癞有表亲关系,欺男霸女,无恶不作,为了向杜疤癞献媚取宠,每月的初一和十五都要在本村抢掠一名姑娘送到冮家屯让杜疤癞糟蹋。刘存起气得牙关一咬:“这种无恶不做的人渣,必须宰了他!”他一查时间恰好是农历十四,便抄起自己的二十响说:“老伙计,很长时间没让你开荤了,这一回,老子要亲自走一趟。”于是他带着一个班战士于傍晚时分就出发了。第二天天刚放亮的时候,黄槐在三个持枪保丁的陪同下,赶着一辆马车出现在村头的胡同口,车上绑着个嘴里被堵上毛巾的姑娘。这黄槐实在淫荡,一边用手摸着姑娘的脸,一边嘴里哼着淫歌,气得姑娘不断挣扎。就在这个淫棍得意忘形的时候,刘存起大喊一声“打”,便首先发枪,一梭子子弹出去,黄槐像一堆臭肉一样滚到车下。其余几个保丁也被战士们打死。放了那位姑娘后,刘存起和大家迅速撤出了战斗。在惩处了黄槐之后,义勇军又根据群众举报,先后把山南、山北、李家湾子等村民愤极大的保长处决,不仅为民除了害,还缴获了一批枪支。

  让义勇军最为振奋的事情还是歼灭龟川小队那场战斗,因为这是自义勇军撤出冮家屯一年多以后再次让小鬼子闻风丧胆的战斗。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鬼子特务队队长多田在日本读军校时有一位相交莫逆的同学叫龟川,两人毕业以后便失去了联系,直到龟川来到锦州两人才在一次军官会议上见了面,从此便有了电话联系。前段时间龟川在电话里告诉多田,自己奉上司命令带本部小队到兴城去驻防。多田便邀请龟川取道冮家屯以便让自己有机会为老同学饯行,龟川也愿意和多田当面谈谈,因为他此次前去兴城也有组建讨伐队的任务,所以想顺便向老同学请教一下业务,于是便愉快地答应了。谁想这个消息被刘存起的侦察员搞到了,经反复侦察终于把龟川出发的日期、路线以及详细情况摸了个清清楚楚,刘存起带上自己全部人马两个中队,夜里出发到鬼子的必经之路蛤蟆谷埋伏起来。上午九时左右,龟川小队进入谷中,刘存起信号枪一响,埋伏在山谷四周的义勇军战士一齐向鬼子扫射,顷刻之间,鬼子就被打死一半。由于枪声来得太突然,龟川一下子就被打懵了,等他仔细观察一阵之后,这才发现自己的部队钻进了义勇军的口袋。他马上命令机枪在前面开路,带领鬼子向沟谷的西口冲去,在此堵截的部队是刘春云的一中队,见鬼子上来,立刻命令战士开枪阻击,但鬼子的机枪射手把机枪打得像爆豆似的,战士的火力竟被压住,有几名战士还先后倒下了。小队长孟虎一声怒骂:“小鬼子,我操你姥姥!”随即立起身甩出一颗手榴弹,就在他把手榴弹扔出手的时候被鬼子的机枪子弹打中,慢慢地倒下了高大的身躯。而那边的鬼子和机枪在手榴弹爆炸时也被炸飞。鬼子的机枪一哑,战士们的枪声又响了起来,冲在前面的鬼子纷纷倒下。龟川就像憋在胡同里的疯狗气得“哇啦”“哇啦”地怪叫,他亲自抱起一挺机枪疯狂地扫射起来,迎头的两名战士中枪躺下了。刘春云气得站起身来用机枪和鬼子对射,糟糕的是,打着打着,刘春云的机枪突然卡弹,被鬼子的子弹打中胸部仰天倒下。此时负责在谷东口拦住后路的刘存起,把刚才的一幕看得异常真切,立刻指挥二中队冲向鬼子,一伙鬼子还想掉过头来继续顽抗,被战士一阵点射又倒下好几个。一中队的战士也从西口包抄过来,龟川的机枪子弹已打光,他扔下机枪,拔出战刀还要拼命。刘存起把匣枪插回腰间,从战士手中抓过大刀,用手一指龟川说:“小鬼子,来吧,让爷爷用这个送你回老家!”龟川双手握刀猛劈下来,存起一闪身躲过,龟川反手一刀又削过来,存起用力往后一跳避开刀尖,龟川往前一跟步用刀又平刺过来,存起向左一滚又避开了。龟川本想用自己的绝招一刀三势要了刘存起的性命,可连对方的身子都没碰着,这家伙开始有些心浮气躁,便一刀一刀地玩起命来,刘存起用刀一晃对方的小腹,龟川赶紧用刀去封,刘存起飞身跃过龟川头顶,反手一刀刺穿他的胸膛,待双脚落地拔出大刀,一股污血溅出,龟川如一头死猪倒在地上。其实,刘存起刚才那一招正是他的平生绝学,其名为“脑后穿心”。此一战,义勇军虽然也有伤亡,中队长刘春云负重伤牺牲,但全歼鬼子一个小队,不仅重挫了日寇的锐气,也极大的调动了各地义勇军杀敌的积极性。

  大约过了月余,刘存起接到三十三路义勇军司令孙雨田的书信,信中约他联手攻打兴城。看完书信以后刘存起马上写了回信,并让信使回头转告孙司令说自己的人马随后就到,准备几天之后刘存起便率全体人马出发了。刘存起之所以答应得这样痛快,是出于如下考虑:一是自己的部队经过养精蓄锐已经兵强马壮,也需要打一场大仗来鼓舞士气;二是孙司令亲笔相邀也应该全力以赴。其实以上两个理由主要还是后者。提起孙雨田确实让刘存起打心眼里佩服,小伙子虽然年纪很轻,但却异常能干。一是长得漂亮,二是足智多谋,由于家贫不得已投身绿林。日本鬼子侵入辽西后,小伙子振臂一呼,召集二百多人组成义勇军和鬼子真刀真枪地干,特别是新台门一战,击毙鬼子一个小队,在关外一带名声大噪,被黄显声将军亲封第三十三路义勇军司令。刘存起忘不了在北京救国会被黄将军召见时和这位小老弟相见的情景,论年纪刘存起和他自然属两代人。可一交谈,小伙的斗志、韬略和勇气顿时让刘存起刮目相看,二人越谈越投机,大有相见恨晚的感觉,于是便成了忘年之交。当时二人就击掌为誓,无论哪方有事只要相约决不推迟,有了这样的交情刘存起能不答应吗?

  二人合兵以后按照孙雨田定好的计划在兴城东门设伏,具体办法是,刘存起的人马和孙雨田的两个大队负责打埋伏,由孙雨田亲自带一个小队进城诱敌,把鬼子的特务队引出东门。当天夜里,两人带队分头行动。单说孙雨田带人利用内部关系赚开城门直插鬼子特务队大院,摸掉岗哨以后冲进屋子,战士们正要去枪架上拿枪,却被从后门小解的鬼子发现。这个鬼子一喊惊动了整个大院的鬼子,战士们被迫开枪,如此一来,岗楼里的鬼子拉响了警报,战士们只好快速向东门外撤离。等小队撤到城门口时,敌人的两挺机枪交叉扫射,把战士们堵在城门里边。为掩护孙司令撤离,小队长戈朋和八名战士轮番用成束手榴弹向敌人的机枪火力点投掷,虽然炸哑了机枪,但戈朋和八名战士全部牺牲了。敌人的警备队和特务队全部出动追出城外,进入口袋以后,刘存起命令战士猛投手榴弹,随着一阵阵爆炸,鬼子倒下一大片。遭到痛击后,鬼子重新部署兵力对义勇军实施疯狂反扑,特别是鬼子的重机枪火力太猛,让战士们趴在地上轻易不敢抬头,只能不时用手榴弹把靠近的鬼子打回去。战斗进入了相持,鬼子拿不下义勇军阵地,义勇军也无法扩大战果。时间一长两边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伤亡,虽然义勇军的人数多于鬼子,但武器装备明显处于劣势,如果一直打下去,连山的鬼子再赶来增援,义勇军就要吃大亏,刘孙两人经过商量便采取分段阻击的办法撤出了战斗。

  此次战斗,打死打伤鬼子三十多人,是义勇军继消灭古贺联队之后又一次围歼鬼子的大胜仗。

第十九回杜贼设摆鸿门宴恩远怒斥狗奴才  

  五里铺逃走曹阎王,气得张恩远直跺脚,便抓了曹阎王的父亲曹霸天和儿子小坏种。当天张恩远由于和刘存起有事要谈,便让人把两个坏蛋带回二杰村栓在马槽上看好。第二天,张恩远带着自己的队伍押着二人来到五里铺,亲自主持召开公审大会,让全村人揭摆曹家父子的罪行。起初,父老乡亲们还心不托底,害怕曹阎王回来反攻倒算,所以虽有冤屈却不敢开口控诉。恩远知道大家心里恐惧便清了清嗓门说:“各位老少爷们,请你们不要害怕,我知道,多年以来曹家父子欺男霸女、为祸乡里,干了许多丧尽天良的坏事,今天我给你们做主,把所有的苦所有的怨都倒出来,有仇报仇有怨报怨。处决他们祖孙二人以后,我的弟弟张恩发带一个中队长期驻扎在五里铺保护大家。”张恩远一交底,乡亲们的情绪顿时像开了锅的水一下子沸腾了。

  弓腰驼背的苑世道老汉第一个走出人群,用手哆哆嗦嗦的指着曹霸天说:“你个老色鬼,你的老婆死了楞说是我女儿克的,可怜我的女儿小杏,才十七岁就被你霸占做了填房,白天为你当牛,晚上为你做马,孩子忍受不了你的欺辱,被你逼得悬梁自尽了!小杏……我的孩子啊……”老人捶胸顿背,嚎啕大哭……

  老人这一哭,顿时勾起人们的仇怨。七十多岁的白大妈冲出人群来到曹霸天面前,“啪”“啪”抽了他两个嘴巴,然后骂道:“你个老混蛋,我家那半亩河滩地是祖上传下来的,被你儿子强行霸占,我家老头和他争辩了几句,你儿子张口就骂,举手就打,还让狗腿子们用木棒把我家老头的双腿活活打断,老头子被抬到家一口气窝到心里没上来就死了,老头子……”老太太边说边哭,最后竟泣不成声……老太太这一哭,人们就像火苗遇到干柴一下子燃烧起来了,大家顿时七嘴八舌地嚷起来。这个说:“你还我家那条牛。”那个说:“你还我家两只羊。”最后,人们不再诉苦,众口一词的喊起来:“打死他!”“杀了他!”“把他点天灯!”“把他游街示众然后枪毙!”张恩远见群众完全被发动起来了,这才说:“乡亲们,曹霸天一家罪大恶极,不杀不足以平民愤。现在,我代表三十四路义勇军第一大队宣布:判处曹霸天祖孙二人死刑,游街后砍头。”群众一听,立刻欢呼雀跃。张恩发和一名战士分别押着两个犯人开始游街示众,最后把二人押到村西口老槐树下斩了狗头。

  再说曹阎王跑到冮家屯投靠了杜疤癞,第二天,便听到老子和儿子被杀的消息,他跑到杜疤癞的队长室连哭带嚎,哀求杜疤癞说:“队长啊,张恩远这狗犊子太狠了,把我爹和儿子全杀了。这仇你如果不替我报,我可就没法活了!”说完又哭天喊地的嚎起来了。杜疤癞扶起曹阎王说:“兄弟,请节哀顺便吧。至于说到报仇,你放心,就是没有你家这档事,我和张恩远的仇也要算!兄弟,你不要着急,让我们等待机会,一旦有了机会我决不会手软!你现在先到我的讨伐队上干个小队长,增加些历练,等有了功劳,我会在多田队长面前保荐你的!”有了小队长这个肥缺,曹秃子立刻转悲为喜,便走马上任去了。

  要说曹阎王和杜疤癞就像从一个坏坯子里拽出来的双胞胎,那种坏劲、拐劲、狠劲如出一辙。他自打当上小队长便经常到义勇军第一大队特别是张恩发的第一中队进行渗透和离间。不少有恶习和意志薄弱的义勇军战士被拉下了水。更毒的是,曹阎王让被拉下水当了汉奸的原义勇军战士,仍以义勇军的名义到处烧杀掠抢,附近一带的老百姓难辨真假,于是对义勇军的感情渐渐疏远了,害得义勇军百口难辨。因为缺少了群众的支持,后勤补给越来越艰难,在迫于无奈的情况下,张恩远只好把部队化整为零,身边只留下一个小队的人马。由于曹阎王分化瓦解义勇军成绩显著,杜疤癞在多田面前举荐了他。多田便任命他为讨伐队副队长,同时命令他带一个小队长期驻扎五里铺,主要任务就是监视义勇军第一大队的行踪,等时机成熟再消灭他们。曹阎王一回老家,立刻反攻倒算,把在公审他老子时的积极分子一个一个抓起来。他没事的时候就用鞭打关押群众的方式取乐,不高兴的时候就用杀人的方法发泄心中的怒气。这还不算,他还把寻找张恩远当作硬性任务强加给各家各户并定出期限,小限十天,大限一个月。小限找不到打三十皮鞭;大限找不到打折一条腿。如此野蛮的规定害惨了全村百姓,期限一到每天既有被皮鞭打得哭爹喊娘的,也有被木棍打折大腿的,全村的老百姓都在提心吊胆地过日子。

  由于形势对义勇军的发展越来越不利,逼得第三十四路义勇军各大队都打起了游击,张恩远的第一大队日子更不好过。一是地缘因素,他的家乡二杰村离伪县城连山本来就比较近,老县城冮家屯重新沦陷后,他的防区不仅成了前冲,而且还成了第一线;二是人为因素,杜疤癞和曹阎王都是当地人,对这一带情况了如指掌。更难缠的是曹阎王还乡以后,施展了一系列损招和毒招,张恩远被搞得不仅人马越来越少,而且还失去了巩固的根据地,不得不东躲西藏疲于奔命。每每想到此处,张恩远的心中就充满了惆怅。弟弟恩发建言说:“哥哥,我们不能被小鬼子和曹阎王困死,与其这样东奔西跑,还不如痛痛快快地干上一场,就是死也死得轰轰烈烈!”“兄弟,话虽是这样说,可眼下敌人的势力这么大,就是打也要有个仔细的筹划。”“哥哥,你看这样行不行?曹阎王不是千方百计的要找咱们吗,干脆让人带话约好日子,我们主动上门到五里铺去和他谈判,我就不信凭咱哥们这身手还怕了他们不成?”“如果人家设了鸿门宴,咋办?”“哥哥,咱们也不是吃素的,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与其窝囊活不如痛快死!”张恩发豪气冲天地说。张恩远紧皱的眉头立刻跳了一下,兄弟的话点燃了他压抑心中许久的仇恨,马上说:“好,‘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兄弟既然把话说到这个份儿上,哥哥也不是孬种,你去命人传话给曹阎王这个狗杂种,让他定好见面的日子,这一回五里铺就是刀山火海,老子也要闯一闯!”

  再说曹阎王听到张恩远兄弟要来五里铺谈判的消息,既高兴又吃惊。高兴的是,自己朝思暮想的计划终于要实现了。他忍不住自言自语地说:“张恩远哪,张恩远,你终于要败在我的手下了,我就不信你有十个胆子,只要你的双脚敢踏进我的五里铺,纵然你是大罗金仙我也把你烧成灰。”高兴之余他也感到吃惊,心里不住地思量:“这张恩远可不是一般人哪,那是有名的“战东洋”啊,连杀人不眨眼的小鬼子都怕他,何况我呢?真要是弄不好别再偷鸡不成丢把米,这事我还真得好好合计合计。”曹阎王经过反复考虑,决定请杜疤癞前来帮兵助阵。打定主意后他心中暗自窃喜:“‘双拳难敌四手,猛虎还怕群狼’你张恩远再狡猾也斗不过我们联手。”于是派人骑快马去请杜疤癞。杜疤癞接到报告立刻乘马来到五里铺,曹杜两人一见面,曹阎王便把一个时期以来的活动情况以及张恩远前来谈判的有关细节作了汇报,杜疤癞听了十分高兴。他马上吩咐说:“立刻写信派人投书约张恩远明天到五里铺谈判。”然后用手一拍曹阎王说:“恭喜兄弟大功即将告成,明天就在你的队长室摆下酒宴,你让所有队员在屋子的四周埋伏好,到时我以摔杯为号——”没等杜疤癞把话说完,曹阎王咬牙切齿地说:“弟兄们立刻冲出来一齐开枪,把他打死。”杜疤癞连忙摆了摆手说:“不,不,兄弟,如果把他打死,不仅日本人那里交待不了,还让咱弟兄丢了功劳和钱财。”“大哥,那你的意思是——”杜疤癞嘿嘿一笑,说:“兄弟,那张恩远是多田指名索要的重犯,他的脑袋最少值五千块大洋,到时候就让弟兄们一起下手,活捉了他们哥俩,我就不信,咱们这么多人就擒不住他们。”“还是大哥想得周全,就按哥哥的意思办。”两条恶狼定下毒计,要张网捕鱼。

  第二天早九时左右,张氏兄弟如约到了五里铺,在提前准备的酒桌前双方入了座。杜疤癞让手下倒满酒,然后一端酒杯说:“张大队长,我们今天能在这里见面也算有缘,来,我们先干了此杯!”张恩远一摆手说:“慢,我们今天来不是喝酒的,是和你们谈判的,咱们最好打开天窗说亮话。”“好,既然大队长这么爽快,我也不藏着掖着,现在的情况我不说你也清楚,日本人的势力越来越大,你们义勇军的地盘越来越小,特别是你的大队早已今不如昔,我看还是识时务的好。”“杜疤癞,放屁就放响屁,别让憋屁熏坏肠子,你究竟是什么意思?”张恩远目光如电,直视杜疤癞。“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吗,”杜疤癞干笑了一声接着说:“你们只能和我们合作——”还未等杜疤癞把话说完,曹阎王马上接了一句:“向我们投降。”此时急不可耐的曹阎王也嫌杜疤癞说话不够痛快,便抢先补充了一句。张恩远一瞪曹阎王,然后用手点着他的脑门训斥道:“这是我和杜疤癞之间的事,还轮不到你在这里乱叫唤,滚一边待着去!”曹阎王气得马上去腰间拔枪,杜疤癞用手一按他说:“大队长,请您别生气,如果你觉得我的意思和你的想法有所不同,那就先听听你的意见。”“我的意见很明确,今后我们还要打鬼子,请你们不要帮狗吃食!”杜疤癞脸一沉说:“这恐怕不行,如果你们再不合作,皇军就要把你们剿灭!”张恩远“唰”地站了起来,义正辞严地说:“杜疤癞,我也告诉你,别一心当汉奸忘记了祖宗!”杜疤癞一听恼羞成怒,抓起酒杯就要摔,还没等他摔下去,张氏兄弟已分别用枪顶住了他和曹阎王的腰,吓得二人连连求饶:“大队长饶命!”“大队长饶命!”其实,杜曹二人的鬼把戏早被二张看穿,一见杜疤癞抓杯,二张就抢先下了手。四周的讨伐队员出来一看不敢造次,只好眼睁睁地任由张氏兄弟借人质掩护来到门口,直到上马才推开他们的上司。杜曹二贼望着马背上快如疾风的背影,气得就像输光了血本的赌徒瘫倒在地上。

第二十回小鬼子疯狂扫荡缸窑岭沦陷遭殃

  一九三三年五月伊始,抗日斗争的形势越来越严峻,在锦朝之间的数百里山区内,由于日寇逐渐推行乡村联保制,即乡有维持会长,村屯有保甲长,使义勇军的活动空间不断受到挤压。同时,日军还对义勇军活动的重点地区时常进行扫荡,这就更限制了义勇军的机动性。以刘存起为首的第三十四路义勇军,不仅无法有效组织全军集结开展大规模行动,就是以中队甚至小队为单位集结人马也相当困难。因为有杜疤癞、曹阎王等一批铁杆汉奸存在,所以,让日本鬼子在寻找围捕义勇军时连连得手。尽管义勇军的精华还在,但以绿林豪杰为基础的部队兵员却在日渐减少。在和敌人短兵相接的时候,就连刘存起、张恩远、张振东、李树祯这样的主要领导人,身边也时常仅有几个人。但正是由于他们的存在,才让义勇军的大旗一直不倒,才让抗日斗争在一直坚持。也正因为如此,鬼子汉奸心里才害怕,人民群众才一直充满希望。

  自从刘存起率队和孙雨田联手夜打兴城以后,差点没把连山警备区司令户波气死。他把驻守兴城的鬼子中队长和特务队队长骂个狗血喷头,并限令在一个月内剿灭孙雨田的人马。同时命令连山平间中队配合冮家屯多田特务队向女儿河以北扫荡,彻底打垮以亮山为首的义勇军。多田和平间兵分两路,多田负责清剿张恩远的人马;平间负责清剿亮山的人马。鬼子的疯狂扫荡,使辽西义勇军各部均遭受了不同程度的损失,损失最大的还是第三十四路义勇军第一大队。在小西山和多田特务队的遭遇战中,张恩远的部队吃了大亏,由于武器装备差和敌人有备而来,双方一接火,义勇军就陷入了被动。特务队的鬼子不仅个个受过特殊训练战术高明,而且清一色的德国自动式连发步枪。义勇军除三十多人在战斗中牺牲外,还有四十多人被打散,要不是张恩远开枪击伤多田的右臂,乱了鬼子的指挥系统,义勇军恐怕都有全军覆没的危险。等冲出鬼子的包围圈时义勇军战士已不到二十人,遭受重创的张恩远痛哭失声。

  对于多田而言,虽然重创了第一大队,但跑了张恩远兄弟两人,加之自己的右臂又被张恩远打伤,他始终高兴不起来。而恰恰就在此后不久,发生了杜曹二人设摆鸿门宴却又放跑张氏兄弟的事件。你想,多田能轻饶这两个混蛋吗?多田命令一个小队鬼子赶到五里铺,把杜疤癞和曹阎王以及在此驻守的那个小队的讨伐队队员全部缴了械,并用绳子挨个捆上押回特务队。一进屋,多田就命令鬼子脱光杜曹二贼及所有汉奸的上衣,让打手用蘸水的皮鞭挨个轮番猛抽,汉奸们个个被打得血迹斑斑。杜曹二贼每人被多田特意多加了二十皮鞭,二贼被打得皮开肉绽,疼得他们像杀猪般嚎叫……最后,多田给二人两个选择:在十天之内,要么找到张氏兄弟;要么抓到被打散的义勇军战士。否则,二罪并罚。吓得二人唯唯诺诺,抱头鼠窜。

  杜疤癞和曹阎王受到鞭打虽然肉体剧烈疼痛,但肉体上的疼痛和心病比起来根本就算不了什么,因为他们心里十分清楚,在多田给定的期限内,如果完不成两样之中的一样,那么后果不知要比鞭打还要惨上多少倍。于是,这两个汉奸开始绞尽脑汁研究办法。而就在此时,曹阎王的远亲瘸子来顺报告了一个令二人都为之振奋的消息。说起这个来顺,也不是个好东西。平时游手好闲、厌恶劳动,是缸窑岭地区来家店村人见人烦的货,别看这小子没有半点长处,可若论毛病却应有尽有:吃喝嫖赌抽坑蒙拐骗偷样样俱占。他的瘸腿就是因为五年前偷看邻居姑娘秀桃撒尿,被秀桃哥哥来兴旺打的。今天瘸子来找曹阎王告密,正是要了断与来兴旺的那段旧仇。当然,瘸子告密的内容牵涉到一段往事,这得从来兴旺为什么要参加义勇军说起。当年,兴旺也是一个老实厚道勤劳肯干的庄家院小伙儿,因本村大户来震山强逼妹妹秀桃做小气死老爹,他才一怒之下半夜到来震山的养马棚里放火,然后远走他乡。为生计所累,无奈投身绿林被张恩远收留便一起参加了义勇军。由于作战勇敢受到弟兄们的拥护和大队长的肯定,被提拔为班长。小西山遭遇战,来兴旺所在的小队担任右翼突围,被鬼子的一个小队死死咬住不放,为掩护小队撤走他与本班战士舍命阻敌一个小时,后来他把成束手榴弹甩出去炸坏了鬼子的机枪,才与剩下的三名战士得幸逃脱。为躲避鬼子和汉奸搜查,来兴旺便在夜里带着三个弟兄悄悄回到自己的家里,想休息几天再走。他们自认为做的神不知鬼不觉,却没防备隔墙有眼,当他们一进院子就被隔壁出来拉屎的来顺看个正着。这个坏种趴在墙边屏住呼吸仔细偷看,既紧张又高兴。他早就听说来兴旺加入了义勇军,也知道亲戚曹阎王在给鬼子干事。自打和来兴旺结仇,他就想着报仇的方法,可来兴旺一走好几年像石沉大海,他想报仇都找不到机会,只能每日里望着瘸腿自己和自己生气,现在有了机会他能轻易放过吗?于是蹑手蹑脚地回到屋里,生怕弄出声响惊动来兴旺惹来杀身之祸,他简单整理了一下便连夜出村去找曹阎王告密。

  杜疤癞和曹阎王一听这个消息,就像过足了大烟瘾的烟鬼立刻来了精神,两个坏蛋又就一些细节仔细询问了一遍之后马上向多田报告了情况,多田命令杜曹二人带一个班鬼子立刻乘汽车前去抓人。几十里路程没用一个小时就赶到了,在来顺的引领下来到兴旺的院子外,鬼子汉奸们迅速地守住前后门,还在房子上压了顶,就等杜疤癞下令抓人。此时,太阳已经升得很高,但埋伏在窗外的汉奸们仍可听到屋子里传出来的鼾声。由此可以断定里面的人不仅还在,而且睡得很香,杜疤癞乐了,曹阎王也乐了。也难怪,由于连日征战,兴旺他们确实太疲劳了,如果不是战事紧张他们早就该好好休整一下了。可他们哪里知道,一场血光之灾就要降临到他们的头上。门外的杜疤癞见手下的人按照事前安排已经全部运动到指定位置,确信没有了漏洞以后,便用手一挥发出了行动的命令。鬼子汉奸一起动手,砸坏窗户跳进屋子,巨大的声响惊醒了兴旺和战士们,大家的第一反应就是去身边摸枪,可一切都为时已晚,鬼子们上了刺刀的枪已经把他们逼住。

  兴旺见人群中有来顺的身影,立刻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儿。气得高声叫骂:“来瘸子,我操你姥姥,你这个头顶生疮脚底下流脓的坏蛋,你不得好死!”汉奸们上前用绳子把四个人绑上。瘸子一见兴旺的手被捆住,也想解一解心中的怨恨,于是举手向兴旺的腮边打去。兴旺就像暴怒的狮子,未等瘸子的手掌落下就闪电般踢出一脚,就听瘸子“哎呀”一声惨叫,双手捂住下阴躺在地上不停地翻滚,折腾了几下之后就见了阎王。兴旺这一招真叫绝,那才叫新仇旧恨都凝聚在脚上,一下子便要了来顺这个汉奸的狗命。曹阎王上来“啪”“啪”打了兴旺两个耳光,鲜血立刻从兴旺的嘴角流了下来。兴旺马上把带血的口水吐到曹阎王的脸上,气得他举手还想打,被杜疤癞拦住,然后命令鬼子汉奸把四个义勇军战士推到车里,然后向缸窑岭开去……

  再说鬼子的平间中队,一直搜索到烧锅屯才发现了刘存起的部队,双方便展开了激烈战斗。打了一阵以后,刘存起带着人马突破鬼子的防线越过缸窑岭到大东沟寻找李树祯的部队去了。平间追到缸窑岭以西便失去了目标,但他发现此处是刘存起义勇军活动的重点地区,便向户波司令电告了情况,经批准后在此处驻扎下来,修营房建炮楼,还在古庙前的河滩地上设立了杀人场。从此以后,缸窑岭地区便开始了处处闻哭声,日日见恐怖的凄惨岁月。

  在缸窑岭杀人场里,有许多义勇军战士和抗日群众被杀害。第一批被杀害的义勇军就是来兴旺等四名战士,鬼子汉奸把他们从来家店用汽车拉到这里,直接押到河滩上,当着几百名群众的面枪杀了他们,行刑人就是杜疤癞和曹阎王。为了恫吓抗日群众,逼迫中国老百姓当顺民,鬼子和汉奸不仅砍下来兴旺等四人的脑袋,还把他们的脑袋挂在古庙前的旗杆上示众。

  由于抓住和枪杀了四名义勇军战士,特务队长多田不仅饶恕了杜曹二人的失职之罪,还向上峰为他们请了功,杜疤癞被提拔为锦西县的公安局长,曹秃子被提拔为缸窑岭的讨伐队队长,这两个汉奸的飞黄腾达,又将给锦朝地区带来更大的灾难。

第二十一回刘存起进京寻觅张恩远夜里突围  

  刘存起率队冲出平间的包围以后,部队也折损过半,他把伤员妥善地安顿了以后,手上的人马就剩下二十多人。他带着这些人在大东沟找到李树祯的部队才算让悬着的心落了地。哥俩一见面激动得都不知道说什么好,李树祯想和刘存起阔叙离愁别绪,便让手下准备了酒菜。于是,兄弟二人用酒浇愁回味往昔那些峥嵘岁月,他们谈到高兴处便把盏嚎歌,谈到伤心处又挥泪叹息。叹息了一阵子之后,刘存起对李树祯说:“想我刘家五虎,以前是何等的豪气风光,手下二百多号人,从朝阳到锦西,从锦州到热河,一提起亮山一号,那个不知,谁人不晓?我不打软的专打硬的,杀赃官除恶霸,穷苦的老百姓没少夸咱。可话又说回来,任凭你如何去伸张正义,可在这个世道上,人们还是管你叫胡子,这个贼名你抠不去呀!”说到这里,刘存起把一杯酒猛然倒进嘴里一口吞了下去,然后出了一口长气,又接着说:“直到打了鬼子咱才走上正道,尤其是结识了黄显声将军和救国会的人,我才懂得了一个中国人的活法。消灭古贺骑兵联队,是哥哥我这辈子感觉最提气的事。以前咱也讲哥们义气,可那义气仅限于绿林之间,说穿了还是为了咱自己,所以这个义气还是太小了;现在咱打鬼子才叫大义,这是为国呀!”“对,太对了,哥哥,就为这大义死了也值。来,弟弟敬你!”李树祯又为刘存起倒了一杯酒,然后二人一碰酒杯又同时把酒喝下。李树祯把酒续满然后问:“哥哥,目前形势对我们很不利,特别是鬼子又在缸窑岭安了据点,给我们造成的威胁实在太大了,今后我们应该如何打算?”刘存起呷了一口酒,吧嗒吧嗒了嘴唇说:“这个事我也仔细想过,我打算这么办:我把手下这二十多人交给你,准备进关到北平去一趟,如果能找到黄将军或救国会的人就好了,把咱的情况向他们说说,请他们给咱指指路。”李树祯一听有点不舍,说道:“哥哥,你是弟兄们的主心骨,你要一走大家咋办?”见刘存起要说话,李树祯用手一摆拦住他,然后喝了一口酒说:“哥哥,你留下照顾部队,让我去北平!”刘存起用手一搭李树祯的肩膀说:“兄弟,你就不要和我争了。一是你没去过救国会;二是黄将军不认识你;三是五大队原本就是你的部队,由你带着我放心。”李树祯沉吟了一下说:“哥哥,你这一走不知道多长时间,如果鬼子再进行扫荡你让我咋办?”其实,李树祯还是有点舍不得。“兄弟,咱们第三十四路义勇军经过鬼子大扫荡,战死的战死,逃散的逃散,被抓的被抓,眼下就剩下振东和你的第四第五大队这点家底了。所以,你必须要看好这点家底。”李树祯接过话茬说:“正因为形势艰难,我才更需要大哥在身边当主心骨哇!”说完,李树祯的眼睛里出现了企盼的神色。刘存起一听这话,乐了。他用手拍了拍李树祯的肩膀,说:“树祯哪,要说起咱三十四路义勇军的几位大队长,哥哥再清楚不过了。侯三刀‘猛’劲突出;张恩远以‘勇’见长;张振东‘忠’字可嘉;说到兄弟你嘛——”刘存起用手一指李树祯的脑门,竟打住不说了。李树祯接着说:“我感觉自己没有什么特长。”刘存起一听哈哈大笑,说:“兄弟,以上几个人谁也比不上你呀!因为,你以‘智’字服众啊!”李树祯一听忙说:“大哥,你这是谬夸小弟呀!”刘存起马上一本正经说:“兄弟,这确实是哥哥的肺腑之言哪!我刚才说到的这几位兄弟都是我的生死兄弟,可哥哥最看重的还是你呀!”刘存起又喝了一口酒,然后说:“兄弟,你刚才提到如何对付鬼子扫荡的问题,我是这么看的,大东沟是个好地方,要山有山要谷有谷,前襟女儿河进可虎视两锦之地,背靠飞鹰岭退可固守朝热之土,地理位置及其险要,是个打游击的最佳场所;守着这样的地理环境,再加上你这个智勇双全的大队长,无论小鬼子如何扫荡,也决不可能把义勇军吃掉。”刘存起掰着指头帮助李树祯一条一条地分析。“既然哥哥这样说,我也无法拦你,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动身?”“我想明天一早就走。”哥俩又说了许多依依不舍的话,一直唠到深夜才各自歇息。第二天天还没亮,刘存起就骑上大青马出发了,带着自己的困惑和热望,更带着第三十四路义勇军的嘱托和家乡父老的期盼,踏着黎明前的晨烟一路向西而去……

  杜疤癞虽然被多田重用做了锦西县的伪公安局局长,但他始终没有忘记与张恩远的仇恨,特别是五里铺被张恩远羞辱的一幕让他旧恨再添新仇。一天不抓住张恩远他的心就一天不踏实。所以他一直没有停止侦察张恩远的行动。为了多培植亲信,他不仅把原来的保安队改编成侦缉队,而且又重新重用了胡能。由于古贺联队被消灭,震动了日本朝野,当然也让日本军界感到很没面子,尽管伪县长张国栋等一干人随日军迁到连山,但警备司令户波并不信任他们,特别是胡能的保安队也被渐渐地冷淡了。杜疤癞之所以重新启用胡能,他认为胡能还有三点可以利用的理由:一是胡能被刺瞎了一只眼睛,应该说与义勇军有关系,所以他和义勇军有解不开的仇结;二是胡能与张恩远既是同乡又是从小的光屁股娃娃,对张恩远本人及其周围的社会关系非常了解;三是胡能被冷落以后心有不甘,常有东山再起的念头。基于以上理由杜疤癞便让胡能在侦缉队里当了一个小队长,并特别叮嘱他说:“胡能,你要想东山再起就必须拿出点像样的成绩,否则你在日本人眼里已经一文不值。”重新受到启用已经让胡能对杜疤癞感激涕零,又见杜疤癞和他推心置腹,更是受宠若惊,便连连垂首说:“小人受局长提携恩同再造,现在局长又视小人为心腹,小人就是万死也难报局长大恩之万一。为了能尽快做出成绩,请局长交给我最重要的任务。”见胡能已被自己紧紧地抓在手里,杜疤癞脸上阴险一笑然后说:“看在我们都是女儿河北的老乡,人不亲土还亲的份上,我才提拔重用你,我再给你个机会,看你能不能抓住?”“请局长吩咐,小人就是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胡能双腿一并胸脯一挺,十分恳切地等待任务。“好。现在皇军最恨的人就是张恩远,他的第一大队已经被我们消灭,但他还在逃亡,如果你能摸到他的行踪,就是首功一件。”“报告局长,小人坚决完成任务!”

  接受任务之后,胡能乔装改扮成一个老头,悄悄潜回家乡二杰村,他怕被人认出不敢惊动亲戚就住在古庙里,每到黄昏时就装成捡粪的老农在张恩远家的后院偷偷侦察。也该着出事,这一天正赶上张恩远到后院解手,恰好被守在墙外的胡能发现。此时的张恩远尽管蒙头盖脸,可瞒得了别人又怎能瞒过自小一起长大的胡能?张恩远的个头和形态简直就像刻在胡能的脑子里一样。胡能见张恩远没有发现他,便躲在矮墙下死死地盯着,一直等到张恩远进屋才溜回县公安局向杜疤癞告密。杜疤癞马上又向警察局日本指导官斋藤正直作了报告。斋藤马上命令指导警舛永进点齐一个摩托小队带着杜疤癞和胡能连夜向二杰村奔袭。

  也许有人要问,胡能看到的真是张恩远吗?一点都不假。张恩远和弟弟张恩发在五里铺逃走以后,到张振东的松林谷住了一段时间,后来被曹阎王的讨伐队发现了踪迹,带着一个小队的鬼子到松林谷扫荡,双方互有损伤。虽然躲过了鬼子的追击,但张恩远与张振东二人由于分头突围,所以后来始终没有机会再见面。突破鬼子的包围以后,张恩远兄弟与战士王文李相四人又在古山子找到朝阳义勇军神手飞刀苑清和的独立大队,以往在绿林时二人就是肝胆相照的朋友,他们一见面格外高兴,苑清和便留住了张恩远。这一住就是两个多月,看看到了十月,张恩远思乡心切便告别了苑清和带着弟弟和两个战士回到了二杰村。由于夜里进村当然不会被别人发现,恩发和哥哥分手到村东头去看望父亲张老义,张恩远带着王文李相回到了自己的家。他被胡能看见是刚刚到家不久的事,你说让人气也不气?就在家人阔叙别情的时候,屋外响起了汉奸杜疤癞的声音:“姓张的,‘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你躲过初一,还能躲过十五吗?”张恩远一听,知道敌人已经包围了屋子,便在屋里骂道:“杜疤癞,你这条断了脊梁骨的癞皮狗,有种的你进来!”胡能一见张恩远被堵在屋里也来了劲,便帮狗吃食地喊了起来:“张恩远,你要是知趣就快出来投降吧!”他的话音刚落,就听“呯”地一响,一颗子弹从屋子里飞出来,擦着杜疤癞的耳边就飞过去了,吓得杜疤癞马上蹲在地上。指导警舛永进看不起杜疤癞和胡能这种只乱叫不咬人的狗,他一下子用手抓住胡能作为掩体一边打枪一边向屋子里走去。正在举枪待敌的王文和为张恩远往弹夹里压子弹的妻子双双中枪身亡。张恩远一怒双枪齐发,胡能、舛永进还有另外两个鬼子纷纷中弹倒下。李相也端起步枪向窗外射击,斋藤见又有两个鬼子被打倒,知道活捉张恩远已没有可能,便命令机枪射手向屋子里扫射,一颗子弹打中了李相的头部,这位战士也牺牲了。张恩远见鬼子的火力越来越猛,他知道如果再不走就来不及了,于是拽出身上的两颗手榴弹拉开导火索扔出窗外,背起儿子小索借着手榴弹爆炸后的浓烟冲出院子,大门口两个警察马上来截,被他左右开弓放倒了,然后顺着西山冲出了重围。

第二十二回大窝铺巧劫烟队下五家鬼影重重

  由于鬼子和汉奸的频繁活动,义勇军第五大队也遭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困难,不仅活动空间越来越小,后勤补给也经常出现难以为继的情况。为了解决燃眉之急,李树祯只好把部队化整为零,让他们以小队或班组为单位进行活动,同时,多派战士到各个山头特别是到汉奸队伍里搞渗透、当卧底,获取有用信息,伺机采取行动。

  一天,一名叫肖晓的卧底传来消息:大窝铺汉奸张西山的运输队押送十八驮大烟土途经夹道沟到缸窑岭据点,随从人员携带长短枪支三十六支。李树祯立刻命令小队长姜生带队伍前去拦截。姜生,酱紫色脸膛,连鬓胡须,不仅人高马大身强力壮,而且粗声大嗓,所以人送外号“姜大嚷”。接到命令后,立刻和本小队战士进行了充分的研究,制定了周密的截击计划,然后到汉奸的必经之路夹道沟埋伏去了。

  当时,正是刚刚入伏的天气。天气本来就热,而夹道沟又是两山夹一沟的地势,更不利于空气流通,所以这个地方一丝风都没有,天就像下了火似的,树上的“知了”扯起了嗓子“沙”“沙”地叫个没完没了,让人从心里往外直冒烦躁之气。就在“知了”唱歌的那棵大树下,有一片西瓜地,西瓜地的左边有一条小河,河水也被阳光烤得很热。西瓜地右边是长势正壮的青纱帐。瓜地紧靠道边的地方,有一架瓜棚,一个头戴草帽满脸连鬓胡须的年轻汉子,手握镰刀坐在临时搭起的长凳上。表面上看,这个看瓜的农家汉子没有什么特殊之处,但是仔细一看,却发现这个汉子的双眼始终在观察着对面大道上的动静。其实,这个汉子就是义勇军小队长姜生,他是想用这片西瓜地做诱饵拖住汉奸驮队,好让埋伏在庄稼地里的战士们收拾这帮坏蛋。大约过了一个小时的光景,汉奸的驮队终于出现了。身负重载的骡马热得“呼”“呼”直喘粗气,一见前面有河水,也不管主人愿不愿意,径直走到河边,把嘴插进水里没命地喝起来,看来它们真是渴极了,连蹄都不肯动一下。赶驮的汉奸们一个个热汗直流,一见牲畜们都去喝水,便也都急不可耐地脱下衣服,一个接一个“扑通”“扑通”地跳到水里,想消消体内的燥热之气。这帮汉奸在水里有躺着的,有卧着的,有坐着的,也有趴着的。等他们都来到水里之后,回头再一看,小队长张西山还坐在岸上,便七嘴八舌地喊起来:“队长,快下来泡泡!”“队长,洗一洗真凉快!”“队长,快点吧!”“队长,这水真解暑哇!”其实,张西山也又累又热,但他毕竟比其他人想得仔细一些。说心里话,他不愿意在半路上耽误时间,生怕出现意外。特别是一进这两山夹一沟的谷地当中,他心里就有点不踏实,他不由自主的向四下看了看,虽然没有发现异常迹象,但大道右边那一望无际的青纱帐还是让他多瞅了几眼。因为,在他的耳朵里早就装满了胡匪利用庄稼地劫镖的传闻,所以对道旁有青纱帐的地方,他总是感到心里有些发虚,所以他对这片青纱帐还是加了小心的。可刚一进夹道沟,骡马一看到河水就再也不听人的指挥了,你就是想不停下来都不可能了,人可以用意志力控制自己,可牲畜不行啊,因为它只有生理反应。也难怪,谁让天气这么热呢?咳,今天咋遇上这么个鬼天气呢?张西山虽不想在此停留,想让手下继续赶路,可眼前这阵势,不用说牲畜不听他的了,就是人也不听他的了。对手下人擅自做主随便停马的做法,他心里显然很生气,但他没有马上发火,他只是想稍稍休息一下便马上离开这里。所以,他才留了一手,没有下河洗澡。

  就在汉奸们纷纷下水的那一刻,姜生心里那个乐就甭提了。他心里自言自语地说起来了:“你们这帮倒霉蛋,光顾洗澡痛快了,也不想一想这里是什么地方?”

姜生一面在心里暗自发问,又情不自禁地自问自答:“姜生啊姜生,如果他们能想出这个地方会出事,他们还能洗澡吗?”姜生一边看着水里的汉奸默默自言自语,一边又向岸上看了看,这才发现张西山没有下水,心里马上骂了一句:“张西山,你这个乌龟王八蛋,坏心思还挺密。”于是,他走到汉奸张西山面前说:“镖头,这大热的天,您就买个西瓜吃吧!”水里的汉奸一听,也纷纷哀求说:“队长,买几个吧!”“队长,我们都渴极了!”此时,张西山的嗓子也渴的直冒烟,于是说:“卖西瓜的,挑几个又大又好的西瓜拿来切开,动作最好快一点,我们等着赶路!”“好嘞,大西瓜甜又甜,让你吃了能解馋!大西瓜,大大个,让你吃了不怕热!”姜生一边走一边嘴里说着数来宝。“快点,快点!”汉奸们像饿鬼一样的催促着。姜生边说边把西瓜切开送上来,汉奸们也是渴极了,一个个拿起西瓜就狼吞虎咽地吃起来。姜生把一个小凳送到张西山身边说:“镖头,这里有凳,请坐下吃!”就在张西山用手接凳的时候,姜生“唰”地一下把镰刀架在他的脖子上,然后对着青纱帐里高喊:“弟兄们,行动!”说时迟,那时快,对面青纱帐里顿时窜出一支队伍,把汉奸们逼住,缴获了他们的枪支,赶着十八驮烟土唱着胜利的赞歌返回驻地。

  在朝阳大凌河以南的崇山峻岭之中,大东沟是个不错的地方,这里不仅群山环绕,而且山高林密,由于地势险要,自古就是用武藏兵之地。特别是中间的谷地,在盆地之中堪称得天独厚:土地肥沃,草木茂盛,更有溪流潺潺。此外,这里还有一个不足百户的小村——下五家村。村里人淳朴善良,热情好客,勤劳勇敢,诚信坚强。想当年,李树祯和弟弟李树和、李树旺三人,迫于生计,到锦州抢了日本人的银行以后,以此资招兵买马干起了绿林勾当。他们虽然跑遍几百里山川,但最终还是选择了大东沟扎下营寨并把它作为永久根据地。其中的原因不仅仅因为这里是生他养他的土地,更重要的还是这里的独特地理环境留住了他。他爱这里的土地,更爱这里的人民,在参加义勇军之前的十几年里,他始终以救弱除强、扶危济困为本,更为可贵的是,他始终把全村父老乡亲的利益放在心上。每到逢年过节,他都要为村里人发放一些财物,对老弱病残者更是另眼看待、呵护有加。所以,上至白发下至妇孺,都对他忠心拥护。自从鬼子在缸窑岭建立了据点,大东沟一带的义勇军开始受到了鬼子的威胁。下五家村由于与缸窑岭仅有八华里之遥,便不再是鬼子鞭长莫及的地方了。曹阎王的讨伐队隔三岔五就到这个地方搜查一遍,抓不到义勇军就拿村里的老百姓出气,轻者抢东西,重者烧房子、抓人。

  为了免遭鬼子和汉奸的毒手,村里人便坐在一起研究对付这些坏蛋的办法。在李树祯的启发下,家家户户开始挖起了地道。他们从屋子里的柜台、炉坑、灶坑下面挖起,一直挖到房子后面野地里的梯田边上,利用坝墙子作出口或通风口,每一条坝墙下都有一户人家的地道口。为了防止敌人发现,洞口用大石头或乱树枝遮挡起来。在实践当中,村里人逐渐掌握了对付敌人的办法。开始时,敌人由于进村抓不到人,就躲到暗处藏起来不走,等到村民回来时再把他们抓住。本村的李二就是因为在洞里藏不住急于出来被汉奸守株待兔抓起来毒打致残的。有了这样的教训,人们对鬼子不再抱任何侥幸心理,于是,干脆就把日常用品拿到洞里过起了日子。如果敌人呆在村里不走,村人就躲在洞里住上几天,和鬼子比时间,比耐力,直到敌人离开村子后才出来。

  一天,后山屯的两名妇女被曹阎王带人抓走了,家属及时向义勇军报告了情况,中队长李树旺率领一个小队抄近路在半路截住了曹阎王,双方一交火,汉奸们占不到便宜,便扔下被抓妇女逃回了据点。曹阎王半路上被劫,岂能善罢甘休?第二天,他又带着一个小队鬼子到下五家村搜查义勇军,来到村口便向村里开炮,村子里顿时硝烟弥漫,有好几家的柴草垛被打着了火,村里人听到动静立刻钻了地道。敌人打了一阵之后,见村子里没有反应,便闯进村子里,搜查了老半天,就抓住一个年近八十岁名叫刘珠的老头。气得曹阎王“啪”“啪”地打了他好几个嘴巴,然后问:“你个老不死的,村里人都跑到哪里去了?”被打得满脸是血的刘珠,故意装聋作哑。气得鬼子汉奸豪无办法,只好又对村子里放了一阵乱枪,才恨恨地离开村子。

第二十三回大东沟布阵歼敌贼平间狼狈而归

  张西山丢了十八驮大烟土,心中惊恐害怕,他知道在日本人面前交不了差。便主动跑到缸窑岭据点向平间自首。他一见平间就“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然后嚎啕大哭。他这一哭,搞得平间一头雾水,便连忙追问:“张的,是什么事情让你如此的悲伤?快快的讲!快快的讲!”张西山鼻涕一把泪一把的说道:“太君呀,可不好了,十八驮大烟土全被胡匪抢跑了!”平间听了也吃了一惊,连忙问:“什么人的干活?”“是……是……”张西山一急,说话竟口吃起来,好半天也没有把下话说出来。平间一把抓住张西山的衣领,双眼直直地瞪着他问道:“你的说,是谁抢的?”张西山被平间一吓,身子立刻哆嗦起来,口吃的程度更加严重:“是……是……是李树……祯的人。”平间气得双手用力往后一推,张西山倒退好几步一屁股坐在地上,他惊恐地望着眼前的平间,只见平间五官移位,牙齿咬得“格”“格”直响,好半天牙缝里才崩出几个字:“八格牙路!”他在屋里快步地踱了几个来回,然后问道:“你的,知不知道李树祯在什么地方?”“报告太君,咱们的烟土是在夹道沟被劫的,他们肯定还在下五家子。”“出兵下五家子村,把他们统统地消灭!”气急败坏的平间像疯狗一样吼起来。

  平间率领一百多名鬼子汉奸在张西山的引领下,向下五家子村扑来。敌人一出动,侦察员马上知道了消息,迅速把情况向李树祯做了报告。李树祯马上把部队集结起来,然后召集有关人员开会作了部署:姜启和姜生哥俩率两个小队到北山设伏,防止敌人从北面逃跑;李树旺带一伙人马到夹道沟埋伏,放过敌人然后兜住敌人的屁股打;自己和李树和带着一伙人马,到香炉山一带埋伏,待鬼子进村以后和他们正面交战。任务交代完毕,三路人马分头行动,到指定地点等待敌人。

  却说李树旺的人马刚刚进入指定地点,就看见鬼子的先头小部队开过来了。鬼子一到夹道沟沟口,就发现此地地形险要,便让队伍马上停了下来。小队长渡边命令机枪进行火力侦察,鬼子射手立刻端起机枪猛烈地扫射起来,把沟谷边沿的草木打的东倒西歪。战士邵江由于缺乏战斗经验,以为自己被鬼子发现了,胳臂一动想站起身来,身边的李树旺用手一下把他按住,并用眼睛狠狠地瞪了他一下,邵江这才没敢再动。尽管未被鬼子发现,但是邵江的胳臂还是碰到了身边的草木,把一棵荆棘弄得摇晃起来。鬼子的机枪立刻向这边射过来,一串子弹贴着邵江的头打到地面上,鬼子射手又看了一会儿,未发现异常,这才咕噜了一句:“什么也没有的,风的干活。”渡边这才一挥手,鬼子小队便开过去了。又过了一段时间,平间的大部队也开过去了。李树旺立刻指挥战士悄悄地尾随过去。平间的大部队刚到下五家村口,渡边便前来报告:“报告队长,村子里空无一人。”“什么?他们统统的哪里去了?”平间有些发怒。这时,汉奸张西山跑到平间的近前献媚说:“太君,我看他们一定是藏到附近的山里。”就在这时,北山方向“啪”的一声响起了枪响。张西山马上说:“太君,他们躲在北山上。”未等平间开口,东山上也“啪”地响起了枪声。张西山又献媚地说:“太君,他们在东山上。”平间冲着张西山挥着手说:“不,不,你的不懂,胡匪的两边的都有。”他马上命令道:“渡边小队长——”渡边双腿一并说:“到。”平间接着说:“你的,带队去东边山上的搜索,我的带队去北边山上的搜索。”“是,”渡边朝着自己的小队向东边一挥手,就向着响枪的方向搜索而去。渡边也带着大部队向西山包抄过去。

  渡边的小队穿过村子来到村东的香炉山西麓,立刻看见七八个义勇军战士在一个土坡上挥手大喊:“小鬼子,我们在这里呢!”渡边一看马上命令:“统统的给我抓活的!”其实,在土坡上的那七八个战士是诱敌的小部队,李树祯就是让他们故意暴露在外面,进而吸引敌人进入战士们的包围圈。鬼子小队追击诱敌战士的时候,那几个战士显得很惊慌,有的人还故意装出连滚带爬的样子。鬼子一看就这几个人,便也放心大胆地追过来,愚蠢的渡边一边追击,一边大喊:“快快的追,快快的追,统统的抓住!”诱敌的战士见鬼子完全进入了口袋,便在一处谷地里隐蔽下来。鬼子见失去目标正不知所措的时候,李树祯的发令枪响了。战士们的轻重武器一起开火,一下子就把鬼子打懵了,还未等他们反应过来,就被消灭十多个。渡边马上组织手下进行反击,鬼子的机枪立刻叫了起来。然而,香炉山西麓沟谷交错,加之义勇军熟悉地理环境,就算鬼子的武器装备再好火力再猛,也无法在如此复杂的地形里发挥威力。所以,鬼子的机枪只能是一通瞎叫却有劲使不上。李树和的人马在香炉山南面,他看见鬼子的主力部队向北面扑去,便马上命令部队从后面向敌人猛烈开火,这突然袭击太意外了,一下子又把鬼子放倒七八个。往北冲的鬼子赶紧转过头来和李树和的部队接火,趁此机会,李树祯指挥手下人马一下子包抄过来。哥俩这一南北夹击,渡边小队再也招架不住了,剩下的鬼子就像被砍倒的庄稼横七竖八地倒了下去。最后就剩下渡边一个人了,这家伙一看义勇军从四面把他围住,立刻从腰间拔出军刀举过头顶想做困兽犹斗,李树祯举起匣枪照准他的胸部“啪”“啪”“啪”就是一梭子,把这个长得像地缸子一样的日本鬼子送回了老家。解决了渡边小队,李氏兄弟便带着人马支援姜氏兄弟去了。

  再说平间的人马由张西山带路向北山搜索过去。平间在望远镜里看到,在一处峭壁的上面,有许多人影在晃动,便把军曹小渊叫过来说:“小渊君,你带一个班去那石壁上面搜索,那里有几个胡匪,你要把他们统统的消灭!”小渊领命立刻带领十多个鬼子向石崖那边扑过去。此时,小队长姜生正站在山顶上观察敌人的动静,他让石崖后面的战士来回走动是在吸引敌人,等看到一个班鬼子摸上来,便发出了行动的暗号。石崖后面的战士立刻脱下帽子和外衣放在石崖上,然后从下面悄悄地迂回到石崖的两边埋伏起来。小渊带着鬼子刚刚来到石崖下面,姜生就发出了战斗的命令,两边的战士同时开火,十多个鬼子全部报销了。然而,倒在地上的小渊其实没有死,他只是腿被打伤了,他见义勇军藏在石崖的两边,便拽过身边的一挺机枪猛烈扫射起来。姜生顺着一条小沟转到他后面,随手扔出一颗手榴弹,把他的尸体炸得飞到石崖上。这时候,平间的大部队也成扇子面冲了上来。埋伏在石崖左侧的姜启小队马上向敌人开火,枪声一响,所有的鬼子都被吸引过去,姜启的形势立刻紧张起来。姜生小队赶紧又回到断崖上从右边向敌人射击,平间马上命令炮兵小组用掷弹筒向石崖发射炮弹,激烈的炮火把石崖炸得碎石飞溅,姜生小队的战士出现了伤亡。姜生让战士利用地形牵制敌人,自己利用灌木丛掩护迂回到石崖对面的大石头下,把上衣脱下放在石头上,然后大喊起来:“小鬼子,你爷爷我在这里呢!”喊了几声之后,还朝着鬼子的炮兵小组“啪”“啪”地打了几枪,鬼子的炮弹立刻被吸引过来。姜生见达到目的,便把平时被人称道的“钻山鼠”功夫又尽数施展出来,就见他一猫腰三窜两窜又回到原来那堆灌木丛的后面。此时敌人的炮兵还在向刚才那块大石头的方向开炮,因为姜生的衣服还在那块石头上,是它一直迷惑了鬼子炮兵。战场上的机会稍纵即逝,只有善于创造机会和把握机会的人,才能永远立于不败之地。姜生抓住这难得机会,从身边又摸出一颗手榴弹,咬开保险扣住引信用力向六十米外的鬼子炮兵阵地投去,随着“轰隆”一声巨响,几个鬼子和掷弹筒飞向半空……

  这时候,鬼子的后面响起了一阵阵枪声和喊杀声,从东边冲过来的义勇军大部队紧紧地兜住了敌人的屁股。姜氏兄弟一看立刻乐了,他们知道,一定是大队长那边解决了战斗赶来增援的。姜启对姜生说:“弟弟,咱们也冲吧,这回小鬼子是跑不了了。”姜生大嘴一咧笑着说:“哥哥,咱俩也比一比,看谁打死的鬼子多。”“好主意,就照你说的办!”哥俩马上把匣枪一抡同时对着自己的部下说:“走,收拾小鬼子去!”这两位年轻人就像两只下山的猛虎,立刻向鬼子猛扑过去。战场上的形势一下子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李树祯在后面追着打,姜氏哥俩从上面压着打,战斗打到这个份上,就算平间有三头六臂也无法改变失败的命运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士兵一排排倒下。最后,剩下二十多个鬼子保护着平间和张西山好不容意逃出包围圈向夹道沟跑去。

  惶惶如丧家之犬的平间跑着跑着,不知为了何故竟在心里庆幸起来:“这次扫荡虽然损兵折将,但毕竟没有全军覆没。和古贺君比起来自己还算没给大日本皇军丢脸。”这个蠢货吃了如此败仗,还拿古贺当遮羞布。可他哪里想到,他的侥幸念头刚刚闪过脑际,就被对面密集的枪声给吓回去了。因为,李树旺的部队在此早已等得不耐烦了,一见到这帮夹着尾巴的狗,便指挥战士狠揍起来。又累又乏的平间一看,心里想:“这回恐怕是回不了家了。”他从腰间拔出手枪对着自己的脑袋就要开枪,吓得军曹川井和汉奸张西山一下夺过手枪说:“队长,你是皇军的栋梁,万万不可轻生。”川井命令张西山和两个鬼子卫兵说:“你们保护队长冲出去,我的带人掩护!”川井亲自抱着机枪扫射,李树旺把十名投弹手集中起来,喊着口号向鬼子投去,随着一阵阵爆炸,川井和剩下的鬼子都被炸死了。在义勇军对付川井的时候,平间、张西山和另外两个卫兵乘机跑掉了。

  这一仗,虽然没有把平间打死,但却消灭了他的部队,狠刹了鬼子的嚣张气焰,扭转了缸窑岭地区抗日的艰难局面,为义勇军的恢复和壮大争取了宝贵时间。

第二十回四刘存起客店行侠张恩发父子就义  

  刘存起骑着大青马告别李树祯离开大东沟,晓行夜住,非止一日。一路之上看到的都是背井离乡的难民,望着破碎的山河,刘存起心里一阵阵难过。这一日天将黄昏,他来到一个客栈想吃饭歇马,便在门口栓好马匹进店在角落里找一个座位坐下,然后招呼伙计准备酒饭。等伙计下去准备饭食,刘存起这才有时间用眼睛四下察看,他发现店中有十几个吃客都在低头用餐。大家吃着吃着,就听靠窗口的那一老一少两个人说起话来,老头说:“孩子,抓紧吃饭,吃完我们就走。”“爹呀,我还没有吃饱,忙什么呀?”显然,年少的有点不愿意。“傻孩子,如果让瘟神追到这里可就不好办了。”一提瘟神,年少的果然非常害怕,立刻撂下碗筷不吃了,并说:“爹呀,那我们抓紧赶路吧!”两人边说边收拾完身边的东西然后扔下饭钱想走。就在这时,门外一阵吵杂声音响起,就听有人说:“杜爷,前面这家就是客栈,说不定他们就躲在里面。”另一个声音也跟着说:“量他们也跑不远。”紧接着,一个干鸭嗓叫了起来:“进去看看,仔细搜查,我就不信他们能飞上天?”话音未落,就见两个狂徒进来挨桌仔细查看。门口一个年纪四十多岁满脸胡须额头有刀疤的壮汉,双手掐腰守在那里。很明显先进来的那两个狂徒是刀疤脸的打手。再看刚才说话的老头紧紧地搂住少年惊恐地看着那两个狂徒,少年把脸紧紧地拥进老人怀里,但身子却瑟瑟发抖。搜查的那两个人径直来到老头身边,其中一人开口道:“老不死的,你还想跑?告诉你,在这方圆几十里你别想逃出我们大爷的手心!”另一个狂徒上前伸手从老头怀里狠命往外拉扯少年,在座的人都奇怪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幕。就见老头死死地抱住少年不肯撒手,刚才说话的那个打手上去“啪”“啪”就给了老头两个嘴巴,鼻血顿时从老头的嘴角淌了下来。老头精神一溜号,手上就松了劲,那少年一下就被对方拽倒在地上,帽子也从头上滑落到一旁,一条盘在头上的粗大辫子立刻散落到后背上。周围的人这才发现,原来少年是个年约十七八岁的俊俏女孩,拽女孩的打手把她从地上拖起来推到刀疤脸的面前说:“杜爷,还是你老料事如神,这小妮子果然还没有逃远。”打手见姑娘对他怒目而视,便使劲一拧把姑娘的双手剪到背后说:“小骚货,你还别装,碰上我们杜大爷是你的福份,保管你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带走!”刀疤脸一声吆喝,两个打手正要带走姑娘,就见老头疯了似的扑上来拦住他们说:“青天白日,你凭什么抢人,还有没有王法?”“凭什么?老子凭的就是这个。”刀疤脸说着,飞起一脚踢中老头的腰部,把老头踢得踉跄了几步,摔倒在刘存起的桌子上,眼看就要碰倒桌子上的酒壶,就见刘存起用手一托扶住了老头,然后站起身来高喝一声:“你们那几个人都给我站住!”刀疤脸不禁一怔,满屋子人也都为之一愣。因为面对刚才所发生的一切,吃饭的人虽然也都看不过去,但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谁都不愿意招惹是非,只能任由几个混蛋胡作非为。刀疤脸回头一看,见角落里站起一个中年人,上中等身材,顶发稀疏,额头倍儿亮,特别是那双剑眉下的细长眼睛炯炯有神。便挑起大母指指着自己的脑门说:“你是不是跟大爷我说话?”“放你家的狗臭屁,就你这等货色给我当孙子都没有资格!”刘存起用手一指刀疤脸说:“现在我问你,你是人还是畜生?进屋不问青红皂白,张嘴就骂举手就打,平白无故地抓人。这且不说,差一点打翻了人家的酒壶,竟连一声道歉的话都没有,还满嘴喷粪?今天,你如果不说出个理由就别走!”“唉呀!一脚没踩住哪里蹦出你这个臭虫,既然你活得不耐烦,爷爷就顺便也修理修理你?”刀疤脸一挥手接着说:“打他!”两个坏蛋闻令放开小姑娘,一前一后冲上来。刘存起一见,心想跟这帮人讲理简直是对牛弹琴,先教训教训王八羔子再说。只见他用拳往前胸一摆,等两个打手进招。前面那个家伙举拳就打,被刘存起用左手抓住手腕,右手一托他的肩胛骨,就听“咔嚓”一声,那个坏蛋立刻“妈呀”一声,便斜靠在墙边上不敢动了,原来他的一个膀子脱臼了。另一个坏蛋飞起一脚向刘存起踢来,刘存起就地转身一百八十度,一手抓住他的脚脖子把他掀翻在地,用脚一踏他的胸部,又是“咔嚓”一声,被刘存起踩断了两根肋骨,疼得这小子立刻就背了气。刀疤脸一见心中暗暗吃惊,他知道今天碰到了硬点子,但自持身手也不含糊,便立刻发招抢攻。就见他一个连环飞脚向刘存起狠命踢去,俗话说:“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刀疤脸一出招便是狠辣的杀招,刘存起不敢怠慢,一矮身形向旁一个侧滚躲过了一击;刀疤脸见双脚走空便用左脚点地就势回身用右脚一扫使了个扫堂腿,刘存起双脚起跳从他的头上向后飞了过去;刀疤脸立刻换式,双手落地双腿像后蹬去,刘存起向后一纵又躲开这一击。应该说,刀疤脸这连环三式绝命腿,确实高明,如果换了别人可就不好说了,因为,你躲得过第一招躲不过第二招,更不用说第三招了。但刀疤脸今天偏偏就遇上了刘存起,也算他倒霉。等到三式用完都被刘存起轻松化解之后,刀疤脸心里立刻就没有了底。但说实在话,刘存起尽管躲过了这三脚,也惊出了一身冷汗,自打出道以来他还没有碰到过这样的对手,如果刀疤脸不是欺男霸女的败类,刘存起肯定会和他成为好朋友。刘存起一想:“打蛇不死反被蛇咬,赶紧送这小子回老家。”就见刘存起用拳一晃刀疤脸的眼睛,刀疤脸连忙用双手往上去封,胸部立刻出现空挡,刘存起另一只手运气于掌,“啪”的一声用力一击,把刀疤脸打出去一丈多远,就听“嘭”的一下,刀疤脸的头撞在了墙上,立刻口鼻流血倒地身亡。被救父女连忙过来向刘存起磕头,感谢搭救之恩,刘存起一问,这才知道自己为民又除了重要一害。

  原来此地叫杜家寨,被刘存起打死的刀疤脸是此寨的寨主叫杜辉,由于他长相凶恶丑陋且为祸乡里,所以人送绰号“赛瘟神”。被救父女俩是关外沈阳人,老的叫关河,女儿叫关小燕,由于家乡被日本鬼子侵占才进关到杜家寨投亲,因寻亲不遇,父亲便让女儿在当街唱上几口赚点川资路费。就在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且不断向里扔钱的时候,从外面挤进一个狂徒说:“卖唱的,我家大爷请你到府上去唱。”说着上前就去拉小燕。旁边一位年轻人攥住狂徒的手腕说:“干什么?想耍横是吗?”被抓住手腕的狂徒眼睛一瞪说:“吃饱了撑的?敢管大爷杜五的事?滚一边去!”说着就要动粗。年轻人冷笑一声说:“真是天生的坏种!”说着便飞起一脚把杜五踢出一丈多远,弄了个狗吃屎。围观的人“哄”地一下笑开了。杜五爬起来用手一指场内三人说:“算你们狠,有种你们等着!”说着便钻出人群跑了。看热闹的人马上劝关氏父女和年轻人说:“你们快走,杜五肯定回去叫寨主杜辉了,那可是个有名的杜瘟神哪,他在这一带可是一霸呀!”父女和年轻人一听,连忙谢过众人离开了。谁知紧走慢走还是被赛瘟神追上了,如果不是刘存起仗义行侠,关氏父女可就麻烦大了。刘存起掏出二百块大洋,一半交给关氏父女让他们另谋生路;一半交给店主让他处理善后。然后简单用了点酒饭便继续上马赶路了。

  再说张恩发和哥哥张恩远分手回家看望父亲张老义,由于身体疲劳染上风寒,到家就病倒了,躺在炕上全身烧得滚烫。父亲为他做了一碗姜糖水服下才慢慢睡着了。到后半夜村里突然响起了枪声,惊醒了父亲。他连忙来唤恩发,恩发正在作恶梦,惊醒后见是父亲正在唤他,便问父亲发生了什么事。父亲便让他细听,恩发听了一会儿,判断枪声是从村西方向响起的。他大叫一声:“不好,可能是哥哥又和鬼子干上了。”说着便要下地,可全身的骨头就像散了架似的,他用尽全身力气咬牙站起身来说:“爹呀,把枪给我,让我守在门口,你赶紧从后门逃走,鬼子若来了,我在门口挡一阵子。”“傻孩子,爹是过七十岁的人了,就是死也已经够本了,要走只能你先走,”张老义含泪对儿子说。“不,不,爹呀,你就不要和我争了。我的身子太虚弱根本走不了,你赶快走,再耽搁一会儿,咱爷俩谁也走不了。”恩发用力去推父亲,可他的手被父亲紧紧地抓住了,老义久久瞅着自己的儿子,就好像看不够似的。就听他说:“孩子,爹爹不能和你刚刚见面就分开呀!如果咱们走不了,就死在一块儿!”泪水在张恩发的眼睛里直打转,他哽咽着说:“爹爹呀,儿子让你受连累了!”说着,便和父亲紧紧地抱在一起……

  就在这时,门口出现了脚步声,就听窗外有人说:“快上房压顶,别再让老东西跑了!”张恩发用力推弹上膛,朝着说话的地方“啪”“啪”就是两枪,就听“扑通”“扑通”有人倒下的声音。门外响起了杜疤癞的声音:“张老义,死到临头还不老实,别抵抗了,没用的。”恩发一听是杜疤癞,千仇万恨一起涌上心头,对着门外又是一枪,本指望要了这个汉奸的狗命,糟糕,子弹卡膛了,恩发气得直咬牙。杜疤癞一见屋里没有了动静,便喊了一声:“快往里冲!”鬼子和汉奸打着手电冲进屋子里用枪逼住父子二人。杜疤癞一见张恩发也在屋里,一阵狂笑然后说:“本想抓一个,却抓了两个,该着我杜疤癞露脸。”张恩发把手中的枪用力向杜疤癞砸去,可由于病体太弱加之怒火攻心,脑袋一阵晕眩便昏了过去……

  张家父子被抓到缸窑岭鬼子据点,第二天中午,父子二人被绑在古庙前的旗杆上,杜疤癞用刀剖开他们的胸膛取走心肝,然后割下头颅挂在旗杆上示众。让当地父老乡亲永远不会忘记的是:爷俩临死前一直破口大骂,骂日本鬼子,骂杜疤癞,直到最后一口气。

第二十五回逢厄运他乡遇故飞鹰岭救美联姻  

  刘存起进入北平后先找了一家客店安顿了行李马匹,然后按照两年前曾经走过的路径往西苑去找当年救国会的驻地。他来到一个处所感觉似曾相识,便向站岗的军兵道声“辛苦”然后问:“大兵兄弟,请问这里是不是黄显声的部队?”站岗的士兵就像没听见刘存起说话似的,用枪一捅他说:“这里是国军的军事重地,快快滚开!”冲刘存起的性格,真想上去扇他两个耳光,可这里毕竟是北平不比别处,只好压住火气说:“士兵兄弟,帮帮忙,我找黄显声。”“滚,我们这里没有黄显声,如果再要纠缠,我马上把你抓起来。”刘存起还想再问,可一见满脸杀气的军兵已经端起枪,只好忍着火气走开。此时的刘存起正如满怀热望化作凉水浇头,无精打采的他只好先回客店。等一回到客店麻烦了,他顿感头重脚轻四肢无力,还没走到房里就一头栽倒了,店伙计帮忙把他扶到床上躺下。第二天,刘存起感觉全身火烧火燎的难受,他知道自己病了,便叫伙计去请郎中。郎中先生一到便仔细地为他诊了脉,告诉他是急火攻心,必须用药慢慢调理,郎中给开了药方离去。刘存起这一治便耽误了时间,一下子躺了七十多天,身上的盘缠花光了,最后连心爱的大青马都卖了,还是欠了店里二百块大洋,此时已身无旁物便被困在店里,这才叫“一分钱憋倒英雄汉”。刘存起哀求店家说:“请你老行行好,能不能让我先回家一趟,取回现钱,加倍奉还。”店家一阵冷笑:“你这客官说话不怕风大扇了舌头,双倍奉还?说得真好听。我让你现在半价奉还,你还的起吗?”“店家,你真会开玩笑,如果现在有钱我还用哀求你吗?”刘存起双手一摆苦笑着说。“既然你没有钱就不要再说没用的了。”店家有些不耐烦了。“店家,你就这样困住我,对你我有好处吗?”“没有好处也是你造成的!”店家毫不相让地说。刘存起实在没有办法,只好“扑通”一声给店家跪下了。那么大的英雄豪杰真是到了山穷水尽了,要是换在当年身居绿林道时,有他给别人下跪的时候吗?可这位店家真就一条道跑到黑,慢说是下跪,你就是把头皮磕破也不好使,要想完事就是一个办法,拿钱来。此时住店的人们也都前来围观,他们大多数人都知道刘存起的情况,便七嘴八舌地为刘存起讲情。这个说:“店家,他确实够可怜的,你就先放他走吧!”那个说:“店家,我看他像个说话算数的人,你先放他走让他回家去取钱,他会感谢你一辈子的!”店家一听房客大多帮着刘存起说话,心里老大不痛快,便反驳道:“你们都光会顺情说好话,先放他回家取钱,那我问问各位,如果我放他走了,他要是不回来怎么办?你们谁敢为他担保?”店家用眼寻视着。店家这一叫板,刚才为刘存起讲情的那些人立刻不言语了。店家一看把大伙叫住了,便更来劲了:“我再说一遍,让我放他可以,你们谁来担保?说呀?为什么不出声了呢?”就在店家得理不饶人的时候,门外走进一位俊俏的年轻人,一见眼前情景忙问:“请问,发生了什么事?”跪在地下的刘存起一听声音好熟,赶忙问道:“来人莫非是雨田兄弟吗?”“啊,里面是存起大哥?”来人连忙分开众人走到里面,见存起跪在地上,便双手搀扶起来细细打量朝思暮想的哥哥,二人久久对望心中都百感交集。老话常说“临危望救,遇难思亲”,像刘存起处于这种情况遇到好友孙雨田能不激动吗?他哽咽的唤了一声:“雨田兄弟”,便泣不成声了。让孙雨田无法相信的是:眼前的存起哥哥,衣裳破烂肮脏,面色灰暗,眼窝深陷,与往日彪悍神武、威风八面的亮山简直判若两人。他情不自禁地问:“哥哥,为何到了如此这般境地?”“兄弟,说来真是一言难尽……”

  二人回到房间要了酒菜,慢慢聊了起来。刘存起这才把自己的遭遇诉说了一遍,雨田听后也不住地为之叹息落泪,同时怒骂店家狗眼看人太低。当刘存起问起雨田的情况时,雨田这才说:“哥哥,也难怪你无法见到黄将军,因为在北平他的处境也非常无奈。”于是孙雨田便把了解到的情况向存起讲诉了一番。雨田此番来北平的目的,也是想寻找救国会,可他和刘存起一样也没有见到黄显声。好在他北平有熟人,从朋友那里了解到了他想要知道的一切。原来,自黄显声进关组织救国会以后,便遭到蒋介石南京政府的干扰,当时由于张学良身患重病到国外疗养,没有精力过问抗日大事,而退到关内的东北军高级将领们,又均迫于南京政府不许抵抗的命令,不敢公开主张抗日。在此种背景下,空有报国激情的黄显声,单丝难以成线,面对日寇侵华暴行徒叹无奈。一九三三年长城抗战后,身为骑兵二师师长的黄显声,终于按捺不住抗日的激情,不顾南京政府的百般阻挠,毅然率队出关迎敌,在白马关一带打击日本鬼子。后来,国民党的二五师直接监督胁迫,黄将军才撤兵回返。目前,在西苑驻扎的军队都是国民党监督东北军的部队,他们的主要任务就是看住积极主张抗日的黄显声部队。到那里去找黄显声不仅找不到他,弄不好还会惹来杀身之祸。听雨田这一唠,刘存起终于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两人由于见面不容易,便又在店里住了几天才恋恋不舍地分手。分手时雨田不仅结算了店钱,还当面教训了店家一顿,并把自己的白龙马和二百块大洋赠给了刘存起。

  存起秋天进关,由于一场大病让他辗转耽搁了三个多月,看看到了年底,存起感觉离乡日久,不由自主的产生了思乡念头,于是打马如飞。一路之上虽然天寒地冻北风呼啸,可他归心似箭思家如火,尽管衣裳单薄身上却不感觉寒冷。恍惚之中,一个身后拖着粗粗的辫子黑发如墨的俊俏姑娘,又出现在的他面前……

那也是一个寒冷的冬天,刚刚投身绿林的刘存起只身一人在飞鹰岭山路上潜伏,准备对付挂单的商人。太阳眼看快要落山了,还不见一个人影,刘存起心里不免有些焦躁,刚想撤身收盘,就听远处传来马挂銮铃的声响,刘存起心中一喜,趴在大石头后面屏住呼吸仔细向对面观看。时间不大,从山路的拐弯处转出两匹马,马上坐着两个头戴狗皮帽子身挂匣枪的胡子,其中有一人还揽着一个长长的扎着嘴的大口袋,口袋里鼓鼓的。刘存起一见心中暗暗高兴,竟不由自主的小声嘀咕起来:“真是好席不怕晚”。他心中盘算:这一大口袋东西确实没让自己白等,如果都是钱财那自己这辈子可就发了。凭着自己的身手,别看两个人都有枪,如果出其不意下手自己是可以稳操胜算的。主意拿定他正要下手,可有一个细节让他愣住了:那鼓鼓的口袋还不时的动一动。刘存起感到奇怪,可忽然之间他明白了:“口袋里装的一定是人!”刘存起心里暗暗骂道:“天杀的狗东西,真是把事做绝了!”刘存起从地上抓起一块手把石,瞄准揽口袋的匪徒“啪”地一下投过去,那个准劲就甭提了,正打在那个匪徒的天灵盖上,他头一歪掉下马便死了过去。就在另一个匪徒惊恐四望之际,刘存起一个猛虎下山般的前扑就把匪徒撞下马来,还未等他喘过气来,脖子就被一双硬如钢钳般的手紧紧掐住,一会儿就蹬腿翻了白眼儿。刘存起马上来到口袋前解开袋口的绳子,瞬即把口袋拽了下来,一个身穿花布棉袄满头乌发扎着大辫子被堵住嘴巴的姑娘出现在他的面前。她忽闪着大大的眼睛惊恐地望着他,刘存起解开她手上的绳索,帮她把嘴上的东西拿下来然后问:“姑娘,你不要害怕,我不是坏人。”姑娘用眼睛四下一扫,发现了倒在地上的两个胡匪,心里顿时明白了眼前的一切。她连忙跪下边磕头边说:“谢谢你救了我!谢谢你救了我!不知恩人叫什么名字,也好容我日后有机会报答!”“我叫刘存起,也是为生计所累被迫投身绿林。咳——”刘存起无奈地叹息了一声。姑娘细细地打量眼前这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宽脸膛高鼻梁,浓密的剑眉下有一双细长且犀利无比的眼睛,只是额头和鬓角的毛发很稀,浑身上下透着一股英武之气。姑娘心中不禁生出一种异样的感觉,脸在慢慢地发热,心也在加速地跳,这是姑娘生平以来从没有过的感觉。她不由自主地低下了头用几乎自己都听不清的声音说:“大哥,你是个好人!”存起经过详细询问这才知道姑娘姓田叫金玲,是后山白杨村的人,父母早年过世,在姐姐家寄居,因孤身到村外帮助姐姐拾取柴草,被这两个过路胡匪劫持。存起问:“金玲姑娘,白杨村离此有多远?”“大该有十里左右吧!”金玲含情脉脉地回答。“我的意思是你家离此不算远,这里有两匹马,如果……你会……骑马,就自己……”见姑娘火辣辣的眼神,刘存起说话竟也有些口吃。“大哥……”金玲终于鼓足勇气说:“如果路上再遇到胡子,你让我怎么办?”其实在金玲心中早已放不下这个改变她命运的人,她知道如果马上分开,两人从此就很有可能天各一方,所以她不会让稍纵即逝的机会在自己的身边溜走。存起一想姑娘说话在理,便决定亲自护送姑娘到家。于是处理了胡匪的尸体,存起和她合骑一匹马把她送回白杨村。此时,四处寻人不见的姐姐已经急得哭天喊地,她心里明白,处于兵荒马乱年月,天到这般光景,妹妹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十有八九被胡子抢走了。可就在她痛不欲生的时候,刘存起把妹妹给她平安地送回来了,对这样的大恩人,姐姐能知恩不报吗?更何况妹妹金铃对他还难以割舍呢?就在当天,由姐姐做主把金玲许给了存起。两人在白杨村成婚后相当和顺,转过年,也是在寒冷的冬天里,他们的爱情结晶——儿子小雷出世……

  不经意间二十几年如暮雨晨烟般过去,往事历历清晰如昨,不觉让人感到既甜蜜又短暂,许多年来由于始终在刀头舔血中过日子,特别是近年来由于打鬼子,根本无暇和家人团聚,现在一想起当年和妻子的这段奇遇,真是既幸福又珍贵。大英雄想到此处情不自禁地双脚一磕马肚子,白龙马好像心有灵犀,撒开四蹄狂奔起来……

第二十六回水蛇腰恩将仇报大英雄忠魂归天  

  曹阎王当上缸窑岭讨伐队队长以后,总想整点带响的动静,好在鬼子平间面前露一次大脸。他前思后想觉得只有抓住刘存起或是其他义勇军首领才会惊天动地,因为鬼子不仅最怕他们也最恨他们,况且杜疤癞和他们也有刻骨铭心的仇恨,只要把刘存起等人抓住,日本人不仅满意,杜疤癞也会对自己感恩戴德,这确实是一件有百利而无一害的事情。于是,这条丧尽天良的疯狗,用设点布线和搜捕屠杀的方法,在缸窑岭地区制造了一起又一起骇人听闻的血案。所谓设点:就是把矛头直接对准重点地区,如刘存起的烧锅屯、张振东的松林谷、李树祯的大东沟等等,这些地方基本上都是第三十四路义勇军主要首领的家乡或大本营;所谓布线:就是在这些地方多设眼线,眼线分为两种即地探和流星探,地探也叫长探,就是本地探子,每天二十四小时死看死守,如遇情况就用字条形式传递信息或本人亲自到讨伐队驻地报告情况。流星探也叫短探和流动眼线,就是由讨伐队直接下派特务不定期地到各处打探消息;所谓搜捕:就是讨伐队接到消息后立刻出动抓人,如果消息不准确时便在一定范围内搜查;所谓屠杀:就是不论是案犯本人还是家属或亲戚,一律抓到缸窑岭鬼子大营,或是秘密杀害或是公开杀害。

  烧锅屯的保长叫吴仁,此人长的干瘦细长,特别是走起路来腰部来回摇摆,村人私下里称其为“水蛇腰”。而“水蛇腰”这种外号恰恰又是被人忌讳的称谓,因为有四种体貌特征的人在当地是不受人欢迎的,从祖辈流传下来的四句俗语中,对像吴仁这类体貌特征明显的人已经有了约定俗成的评价。四句俗语的具体说法是:“满脸胡须不可交,锉子腹内三把刀,最毒毒不过一只眼,一只眼玩不过水蛇腰”。不管当地的俗语总结得是否科学,但吴仁的品行与蛇比起来确实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有一件事就很能说明问题:吴仁原本不是烧锅屯人,原籍在关里蓟县。二十五年前的一个大雪天,吴仁到卢龙县罗官庄寻亲不遇病倒在一户人家门口,正赶上郎中罗宽出诊回来看见,便动了恻隐之心,把他扶进屋里进行救治,历经一个多月才把他的病治好。可数九隆冬大雪封门,身无分文的吴仁又如何返乡?于是便被罗宽留在家里过年。眼看春节将至,罗宽和妻子白瑕开始商量进城置办年货的事。白瑕说:“今年不比往年,吴仁兄弟离家在外挺可怜,你进城多购一些年货,让他像在自己的家里过年一样,千万不要因为我们招待不周让他思念家乡。”“老婆你说得对,我也是这么想的,虽然咱家日子也不宽裕,但只要我们平时省吃俭用还是过得去的,比起吴仁兄弟的处境可要强多了。”“说得对。”白瑕见丈夫的衣角有一个撕裂的口子,便取下头上的针线一边为他缝补一边说:“进城要走几十里的路,我看不如让吴仁兄弟陪你一同前去,一则帮你拿些东西,再则一路上还可以陪你说说话,省得寂寞。”罗宽高兴地说:“老婆,我也正有此意,咱们真是想到一块去了。”第二天早晨,罗宽吴仁二人便一起进城置办年货。在回来的途中太阳就快要落山了,俗话说:“远路没轻载。”临去时二人已经走了几十里的路,回来时又都背着货物,自然都有疲劳的感觉。吴仁说:“哥哥,到前面的小树林歇一会好吗?”罗宽也有些疲惫就同意了。二人进了树林来到一棵大树旁放下了货物,罗宽把头枕在货物上就地躺下休息。吴仁说:“哥哥,我去那边解个手。”“快去吧,回来好抓紧歇一会。”罗宽闭着眼睛回答说。吴仁离开以后便走出树林,他根本没有解手,而是快步走到树林外面查看动静,他是想看一看路上还有没有人行走。让人做梦都不会想到的是,从和罗宽一起离家进城的那一刻起,吴仁就开始琢磨如何整死罗宽的办法了。当他看到路上已经没有了行人时,便在路边搬起一块大石头悄悄地返回树林。吴仁来到大树下,刚要举起石头砸下去,就见仍然闭着眼睛的罗宽说:“兄弟快歇一会儿。”吴仁一看心中暗说:“罗宽那,罗宽,死到临头你都不想睁开眼睛瞧瞧是怎么一回事,这是你自己找死可千万别怪我害你,要怪就怪你心太软心太善,要怪就怪你的老婆长得太漂亮了。”你说这吴仁拐不拐,自己天良丧尽不以为耻,却把受人的恩惠当作害人的理由。吴仁心里一边说着一边对着罗宽的脑袋举起石头,罗宽忽然睁开眼睛,见吴仁正举着石头对着自己,忙问:“兄弟,你想干啥?”“送你回老家!”穷凶极恶的吴仁把石头狠命地砸在罗宽的头上,可怜的罗宽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死去。

  老话说得好:“画龙画虎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吴仁正是一条以怨报德的毒蛇。住进罗家以后他就被白瑕的美色吸引了,于是,杀友夺妻的想法时不时地在他的脑海里闪现。但他城府极深不忙于一时,而是在悄悄地寻找机会,罗宽约他一同进城购物终于给他提供了下手的机会。害死罗宽后,吴仁回家便对白瑕亮出了底牌:“嫂子,我杀罗宽就是为得到你。请你和我一起走吧!”白瑕哭过骂过之后一想:如果跟了这条蛇,自己就对不起罗家的列祖列宗;可马上为罗宽殉情,自己又身怀了罗宽的骨肉,自己死了事小,断了罗家的香烟后代事大。最后白瑕对吴仁说:“让我从你可以,但有一个条件。”吴仁一听忙说:“只要嫂子答应,几个条件都行。”白瑕含着眼泪说:“看在罗宽对你有恩的份上,我要为他生下孩子然后才能和你成亲。”吴仁同意了,他于是变卖了罗宽的家产带着白瑕离开卢龙县来到辽西烧锅屯落户。后来,白瑕生下一男取名仇儿,不幸五岁那年走失。吴仁自打住进烧锅屯以后,仍然故伎重演,经常设计害人,让乡亲们见“水蛇腰”而切齿。白瑕百般劝阻,可吴仁恶习难改,始终我行我素。

  有一年,他借了邻居老善叔十块大洋,说好年底奉还,可到了年底他赖账不还,老善叔只好请刘存起出头帮助要回十块大洋。吴仁明里对刘存起道歉服软,但心里却记下了仇恨。白瑕见苦劝毫无效果便郁郁寡欢,加之思子之痛,在仇儿走失两月之后染病去世。

  日本人来了以后,吴仁使尽浑身解数向鬼子献媚,尤其和曹阎王吭呛一气,为其刺探义勇军情报不余遗力,终于受到重用做了烧锅屯的保长。他也知道抓住刘存起能得到上万块大洋,但刘存起自打参加了义勇军之后就很少回家,这让他的发财美梦很难实现。但“水蛇腰”的恶毒之处就在于他的“阴”和“忍”上。他知道马上就到除夕,根据传统习俗不管游子离家千里万里,都要回家过年与家人团聚。刘存起当然也不会例外,他既食人间烟火就有七情六欲,极有可能在大年初一前后回家小住。所以吴仁吩咐狗腿子在暗地里死盯刘家,特别是金玲的一举一动;同时,吴仁还叮嘱手下既不要打草惊蛇,也不要灰心丧气,只要用心去等就一定能达到目的。果然,这种情形被吴仁料中,就在腊月二十八的当天,一路风霜的刘存起骑着白龙马出现在回村的路上,眼前龙蛇双岭已历历在目,故乡的身影依然是那样熟悉,那样的好看,那样的让他为之魂牵梦绕。思念的苦楚、腊月的寒冷以及旅途的劳累一下子都被家的温暖驱散了,他恨不能一步迈进屋里抱住金玲向他述说离愁别绪,他刚要马背加鞭却被人一下子拦住了马头。刘存起低头一看,是本村的老善叔,马上下马抓住他的手问:“老善叔,你好哇!”老善叔回头四处张望了一下然后说:“起子呀,不能回家呀!”刘存起一愣忙问:“叔哇,咋了?”老善叔便把吴仁派人在刘家昼夜盯梢的事说了一遍。要说这坏人设计害人之事大多都百密一疏,尽管吴仁做事小心诡秘,但他还是忽略了“隔墙有耳”这句古训,他的一举一动没有逃过老善叔的眼睛。自打那年刘存起帮助他从吴仁那里要回十块大洋,老善叔就从心眼里一直感激起子。当他知道吴仁与日本鬼子勾结要害刘存起的时候,心里既紧张又害怕,紧张起子不知道吴仁的阴谋,害怕起子中计后被他们杀害。他也猜想起子可能要回家过年,于是每天都冒着风险到村外等候,以便拦住起子告知内情让他免遭横祸。刘存起惊怒之后再三感谢老善叔的搭救之恩,老善叔用手一指村后苍龙岭说:“后山龙鳞石你知道吗?”“叔,我知道。”“好,起子,那石头左边的一处荆棘下面有一个石洞,这个秘密村里人都不知道,你快到那里躲一下,不到夜里千万不要出来。”说着把提前准备好的食物和水塞进刘存起的怀里,刘存起把马交给老善叔绕路向后山跑去……

  然而,老善叔的行踪也没有逃过吴仁的眼睛,他见老善头几天来总是早出晚归不禁心中起疑,便派手下密切监视。老善叔拦住刘存起的马头并与其说话的一幕被躲在远处的探子看见,便火急火燎地向吴仁报告。吴仁一边带人搜山一边派人给曹阎王和鬼子送信,鬼子一个小队和曹阎王的讨伐队乘着汽车火速赶到烧锅屯,他们把前后岭向梳头一样反复搜查了好几遍,整整折腾了三天,也没有发现刘存起的踪迹,最后,鬼子把老善叔的房子放火烧掉,把他抓到缸窑岭杀害。

  刘存起在龙鳞石下的石洞里整整呆了三天三夜,直到鬼子和汉奸走后才爬出洞逃走。他不敢回家,只好翻过大鹰岭到朝阳一个亲戚家躲藏起来。不幸的是,在亲戚家一住下便染病不起,因为洞内阴冷潮湿让他患了恶症,两月之后就闭上了眼睛。这位率领辽西民众痛歼古贺骑兵联队打响抗日第一枪的大英雄,竟这样悄悄地走了……

第二十七回五年追凶志不辍万忠报恩全始终  

  在飞鹰岭西北五十里处有一座古寺叫云山寺,寺里有一位老和尚法名叫悟真。要说起这位老和尚也有一段不平凡的来历:老和尚出家前姓万,叫万忠,家住卢龙县万家塘,是个游走江湖的拳师。此人文武兼备,义胆忠肝,扶危济困,救苦救贫。年轻时,本村恶霸人称“万人恨”的万发以要债为名强抢民女翠珍,被他撞见,开始好言相劝,万人恨非但不听,还命令打手教训万忠。豪气干云的万忠哪能允许这些坏蛋胡作非为?便展开所学的本事,就见他指东打西,指南打北,转眼之间七八个坏蛋都被他打翻在地。万人恨见状不妙刚要逃跑,被万忠飞身上前一拳打倒,由于怒火中烧失去控制,便照万发头部连续打了几拳。说来也算凑巧,一则是万忠出手太重,二则是万人恨被酒色掏空了身体不扛打,万忠这几拳竟把万发这个坏蛋打死了。万忠一看不好,连忙把身上的几块银元给了翠珍姑娘让她赶快回家,然后自己也离开了万家塘。万忠怕被官府发现缉拿,不敢走大路,只捡僻静小路行走,就这样一直走到天黑。万忠由于一整天没吃没喝,又乏又饿,最后他两眼直冒金星,堪堪晕倒。他抬头看了看,见前面有一个村庄,便紧咬牙关一步一停地摸到一户房门,用尽最后一点力气敲了两下便失去了知觉……

  等他再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人家的炕上,一对年轻的夫妇正守候在他的身旁。万忠赶紧起身叩拜夫妇救命之恩,并说:“恩人在上,请赐名姓,小人万忠蒙搭救之恩,日后必当重报。”男主人连忙用双手把他扶住,然后说:“兄弟,快快请起。我姓罗名宽。是这罗官庄上的郎中。”罗宽用手一指身边女人接着说:“这是我的老婆姓白名瑕。”万忠再次逐一拜见哥哥嫂嫂。双方经过交谈,这才有了相互了解。特别是万忠,对罗宽夫妻的为人更是钦佩之至。当晚,罗宽备下酒菜盛情招待万忠,本是毫不相干的两个人,因机缘巧遇,就像老朋友一样见面知心,一个医者仁心,一个侠肝义胆,二人自然是越喝越高兴,越谈越投机。最后,二人便磕头结成生死弟兄。罗宽年长一岁为兄,万忠为弟。为防官府追拿,第二天一早,万忠带着哥哥给的盘缠离开了罗官庄。从此以后,万忠每年都要到罗官庄看望哥嫂一次。罗宽救下吴仁并留他在家过冬的那一年,万忠也去看过兄嫂,了解了救下吴仁的经过后,曾在背地里叮嘱哥哥嫂嫂说:“我看吴仁这人说话眼色游离,言不由衷。且尖嘴猴腮长腰细身酷像水蛇,此乃刁钻之象,定然不是善类,千万要用心防备才好。”罗宽夫妻当时虽然口上答应,但他们毕竟都是胸无城府心地良善之人,过后根本没把万忠的话放在心上,特别是时间一长,干脆就把万忠的话忘记了。要不说这世上的事情就是复杂,就拿人类来说,善良,原本无可厚非,可在有些时候,也会成为毁掉自己的软肋。也许,罗宽夫妻的善良碰上奸狡之人就成了自取其亡的软肋。正如寓言《农夫和蛇》里面的农夫,用善心救活一条被冻僵的毒蛇之后,反被毒蛇咬死。他临死前说的话声声浸血,字字滴泪:“蛇是害人的东西,我救了害人的东西,就要受到恶报。”吴仁正是抓住了罗宽夫妻心地善良这一软肋,从而让他达到了杀死恩人抢夺恩人之妻的罪恶目的。罗宽交了吴仁这样的朋友,始终让万忠放心不下,就在吴仁杀死罗宽带走白瑕的第二天,一直心绪不宁的万忠,赶到罗官庄扣打门环一见房子易主,这才知道情况不妙,经过盘问,新房主把吴仁杀人夺妻的经过说给了万忠。万忠捶胸顿足,恨自己来迟了一步,他发誓不管走到天崖海角也要找到吴仁,为屈死的哥哥报仇雪恨。

  万忠一路打听一路追踪,一直追到关外追到锦西,过了女儿河以后,向路人追问一男一女行踪时,再也不像以前那样总能有人提供清晰线索。万忠不死心,又追了大半天一直追到云山,但始终没有发现有用的线索,便索性在云山寺出了家。万忠其实不是想出家清修,他是想以云山寺为落脚点继续寻找吴仁。因为他有一个基本判断:线索是在女儿河以北失去的,那就说明吴仁肯定也到了女儿河北,自己追到云山不见他的踪迹,说明他极有可能在这一带入村扎了根。万忠坚信,确定了范围找到吴仁是迟早的事。所以从出家一开始,万忠就一直没有闲着,他以云山寺为界向南一村一村开始排查,整整五年,上千个村庄被他地毯式地排查了一遍。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让他在烧锅屯找到了吴仁。那一天,他本想手刃仇人替哥哥报仇,但其中的一个细节让他改变了主意。当时白瑕正准备给吴仁拔火罐,从外面跑进一个四五岁左右的小男孩对着白瑕喊:“妈妈,让我给爸爸拔罐吧!”就见吴仁劈头打了小孩一个嘴巴把小孩打倒在地,然后骂道:“滚犊子,一看见你我就心烦,要不是看在你妈的份上,我早就像整死你爹一样把你整死了,快给我滚出去!”藏身暗处的万忠见悄悄流泪的白瑕把儿子扶起来说:“仇儿,到外面玩儿去。”小孩一边啜泣一边用手擦着眼泪慢慢地走出房门。此时,万忠彻底明白了,小男孩是哥哥罗宽的骨肉。见孩子走出门外便心念一动:“眼下杀吴仁必然顾及不了孩子,不如先把孩子救走等日后再杀吴仁不迟。”打定主意便悄悄跟出门外,来到离吴仁家较远的地方才捏了孩子的昏睡穴,一路背他到云山寺。从此,万忠便把全部心血花在仇儿身上,白天教他习文,夜里教他习武,一晃二十年过去,仇儿长到二十五岁,把师父的全部本事都学到了身上。这些年,万忠也曾想过再找吴仁报仇,但由于培养仇儿一直没有找出恰当时间离开寺庙,随着年纪渐大身体也一天不如一天,后来竟发展到经常咳血,所以报仇的事也就一拖再拖地给耽误了。万忠的病虽经救治,但始终不见好转。眼看朝不保夕,万忠便把仇儿叫到身边,向他讲述了二十年前的那段经历。万忠从和罗宽相遇讲起,一直讲到把仇儿背上云山寺,仇儿边听边哭,最后哭得是泣不成声。万忠由于说话太多,感到气息越来越不够用,仇儿劝师傅休息几天再讲。万忠喘了半天才又坚持说道:“孩子,你必须让我把话说完,我知道如果再不说,恐怕就没有机会了。”万忠气息越来越微弱,他费了好大劲说:“从……今天……起你正式……落叶归根,我已经……为你起……好名字,你……就……叫‘罗清河’,你……一……定……要……为父母……报……仇……雪……恨!”“师父,请你老放心,我一定不辜负您的教诲,今生今世如不手刃仇人,誓不为人!”望着已经长成的孩子,听着他铿锵有力的誓言,万忠的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并慢慢地闭上了双眼。

  罗清河痛哭了一场,然后把师父葬在了庙后一处朝阳的坡地上。办完了丧事,清河开始准备报仇事宜。这天清晨,清河正要下山,忽听有人急促地拍打庙门,他连忙打开庙门招呼来人进屋。清河见来人年近四十,上中等身材,腰扎大带,斜插双枪,眉宇间透着一股威武之气。来人细细的打量清河,见眼前的年轻人细高挑的个头,浓眉大眼,眸子中闪闪发亮,来人一看就知道年轻人有不凡的身手。于是便问:“兄弟,由于事在紧急,只得冒昧打搅,能不能给弄点吃的?”清河双手一抱拳说:“不敢动问大哥称呼,能否告知所为何事?”一边说一边把几个馒头、一碟咸菜和一碗开水送到来人的面前。“兄弟,我一见你就投缘,告诉你无妨。”来人一抱拳说:“在下姓张名恩远,外号‘战东洋’。”“啊,你就是‘战东洋’?”在庙上这些年,师父没少给罗清河讲义勇军的事情,像刘存起、张恩远、张振东、李树祯这些人早就成了他心目中的英雄。今天一见英雄就在眼前,又怎能无动于衷呢?直高兴得他紧紧地抓住张恩远的手,连连夸赞说:“大哥,你太不简单了!敢和鬼子小林徒手过招,一招反身绝命腿踢得小林翻了白眼并缴获了他的机枪,简直是神了!”张恩远好久没有听到这样的真心夸奖了,心里也感到无比的畅快。于是,他一边吃一边问:“小兄弟,快不要先夸我,我还没有请教你的大名哪!”“好,大哥,告诉你,我叫罗清河,已经在这座庙里呆了整整二十年了,师父最近刚刚过世,如果不是遇见大哥,我就要下山了。”“下山好哇,清河兄弟,咱们一见面我就知道你肯定有不错的身手,就凭这个你一定会干出一番事业来的。”“大哥,实不相瞒,我下山主要是为父亲报仇。”张恩远一愣:“报仇?究竟是什么仇?”未等开口,清河的眼泪便流下来了。张恩远忙说:“实在对不起,哥哥我惹你伤心了,你——”清河连忙摆手止住说:“哥哥,没关系,告诉你也好让我的心好受些。”于是,清河就把吴仁恩将仇报杀死父亲霸占母亲的往事述说了一遍。已经吃完馒头的张恩远不听还算罢了,他这一听简直是气炸连肝肺,咬碎口中牙,情不自禁地用手一拍桌子,就听“啪”的一下,桌面竟被他的铁掌拍露了,弄得罗清河也吃了一惊。张恩远忙说:“兄弟,你有所不知,就在两个多月以前,吴仁这个狗贼带着鬼子在烧锅屯还追捕过咱们的司令刘存起,幸好有人提前送信让他躲进山洞才逃过一劫。可刘司令因在山洞里受了风寒,逃到朝阳就一病不起,前几天刚刚过世,我就是得信前去探望,可惜却没有赶上活口啦!”张恩远说到激动之处也有些泣不成声。稍许,他一字一板地说:“吴仁,你这条烂尾巴蛇,是你害死了刘司令,这笔账我一定要和你算!”清河一听更是肝胆俱裂,恨恨地说:“吴仁,你这害国害家的败类,不杀死你,我就不是罗家的后代!”最后,两人决定联手除害。在一个漆黑的夜晚,二人带好武器离开了云山寺径直向烧锅屯奔去。

第二十八回缸窑岭人间地狱宰杀所尸骨如山  

  鬼子和曹阎王在烧锅屯用尽伎俩却没能抓住刘存起,气得简直要发疯,因为,煮熟的鸭子飞了,让他们无论如何也无法接受这样的结果。平间把曹阎王骂个狗血喷头,曹阎王又把气撒在吴仁身上,两个大嘴巴就把吴仁打得蒙头转向,吓得他连连跪地求饶:“队长请息怒,队长请息怒!”看着吴仁的熊样,曹阎王仍然余怒未消,破口大骂:“吴仁,你别拿装孙子来糊弄我,你给我放明白点,要不是我在平间面前保举你,你想当保长,可能吗?”“我知道,我知道,我忘不了队长的栽培之恩!”“放你家的狗臭屁,光在嘴上抹蜜有用吗?瞧你干的那叫什么鸡巴活?”曹阎王气得“呼哧”“呼哧”直喘气。吴仁乘此机会忙说:“队长,请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我敢保证不出半月,一定能挖出更多隐藏在家中的义勇军分子,如果做不到愿意接受你的制裁!”曹阎王怒气稍可,心中暗暗想到:“吴仁此次虽然没有抓住刘存起,但平心而论,这条毒蛇确实有些阴损拐怪之才,抓捕刘存起,还真得需要他这样的人才。”于是便说:“好,看在你的态度还算积极的份上,我就再给你一次机会,如果再出差错提头来见!”“是。”吴仁就像遇到了大赦似的,夹着尾巴走出了曹阎王的房间。

  吴仁害怕手下做事马虎,亲自带着保丁昼夜蹲坑守护,时而还入户突击搜查,未到半月果然抓住暗中跑回家的义勇军战士二十多人,吴仁把这些人押送到缸窑岭的时候,不仅曹阎王乐了,平间也乐了。曹阎王不仅免去了对吴仁的处罚,还替他向平间请功使他得到了一千块大洋奖金。为了血腥镇压义勇军和群众的抗日行动,平间和曹阎王还在鬼子的大营里修建了“宰杀所”。宰杀所是一座长二十米、宽八米的大房子。房子的地下是空的,深约五米,地下地上用厚厚的木板隔开。地面靠北墙的一面,固定了许许多多铁制刑具,如把人固定在墙边的铁卡子,把人吊起来的铁环子,把人罩住的铁笼子,把人头箍住的铁帽子,把胸部剖开的尖刀子等等,总之,杀人刑具不下上百种。杀人分为两类:一是秘密杀害,对于找不到抗日证据的嫌疑分子和无辜百姓,都秘密杀害;而对义勇军的重要首领和抗日积极分子则公开杀害。至于杀人的手法则更是花样翻新:灌凉水把人涨死;灌辣椒水把人呛死;数九天把人脱光衣服绑在树上冻死;把烧红的炭火放进裤兜里把人烫死;把人绑在树上用劈刀从头上到下阴劈开;把人绑在树上用尖刀剖开胸部取出心脏;把人的脑袋直接用刀砍下;把人吊到树上勒死等等。总之,日本鬼子在缸窑岭地区建立“宰杀所”简直是惨无人道,其兽行不仅让人闻所未闻,一但听之更是让人心惊肉跳。

  二十多名义勇军战士被送进“宰杀所”,成了鬼子和汉奸发泄兽欲的实验品。这帮妖魔们把战士们的衣服扒光,让他们并排跪在那所屋子的北墙下,然后开始玩弄地狱里的游戏。鬼子们在另一边站着,曹长井上正光命令他们,每人自选一种刑具,但不许他们选择同样的刑具,也就是说他们要用各种各样的刑具拿战士作活体实验。第一个鬼子的杀人手法是开膛摘心,他先把一个战士用墙上的铁卡子固定住,然后把一瓢凉水泼在战士的心口窝,再用尖刀剜开胸膛,随后用嘴叼着尖刀,把两只手伸进刀口向两边用力一拽,那颗还没有停止跳动的心脏便滚了出来,接着鬼子用刀把心脏与身体连接处割断,开膛摘心的刑法就算结束了。一个活生生的人就这样被鬼子杀了,周围的鬼子们不仅不为之恐怖,反而和那个行刑的刽子手共同手舞足蹈,又叫又笑。第二个鬼子的杀人手法是劈人,他也把一个战士用卡子固定在墙上,然后双手抱刀高高举过头顶猛一用力,被卡住的人便从头到下阴被劈开了,在溅起的血光中肠子流了一地。第三个被杀的战士是个年过五旬的老头,身体很弱,由于长时间光着身子冷得有些发抖,当鬼子把他拉出来靠在墙边的时候,他双手抱着身子。鬼子把一条裤子扔过去让他穿上,老战士一想,反正都是死不如暖和一会儿是一会儿,便把裤子穿了起来。鬼子像狼一样发出怪笑,然后说:“你的,怕冷的,我的让你大大的热!”说着,便用平锹撮来火炭倒进老战士的裤兜里,把老战士烫得连声惨叫就地翻滚,不一会儿便绝气身亡。看着受刑人的惨状,鬼子们一起鼓掌大笑……二十多名义勇军战士被鬼子们用各种刑具一一杀害。需要说明的是,在剩下六个人的时候,曹长井上正光说:“大家的,玩得差不多了,剩下的我的让他们快快的死!”说着,拿起一把军刀对着六个脑袋连连砍去,六具尸体都倒在血泊之中。这帮禽兽把人杀死以后,便掀开隔板上的门,把所有尸体都推到地窖里,然后便离开宰杀所喝酒庆功去了。

  鬼子的凶狠和残忍,虽然让百姓日夜担惊受怕,但人们的内心都埋藏着一腔怒火,在公开场合他们不敢说,但是在背地里他们却骂不绝口。一位年过六旬的老太太每天都借喂猪骂上几句。一天,她又去喂猪,可不知为什么这头猪到食槽边用嘴拱了拱里边的猪食,便掉头走了,任凭她如何呼唤那猪就是不过来吃食。老太太一见火就大了,张嘴就骂道:“你这个没有人性的东西,喝人血吃人肉你都嫌腥,我看你还能折腾到什么时候?用不了过年,我就一刀一刀把你这畜生剁成肉酱!”老太太虽然感觉骂得解气,可她却不知道自己已身临大祸。曹阎王派到该村的流星探正在附近巡视,老太太的骂声恰好被他听个清清楚楚,于是便走进院子怒喝道:“你这个老混蛋,竟敢指槡骂槐,你说说,你想把谁剁成肉酱?”老太太见鬼子的狗腿子走进来,知道有了麻烦,便连忙解释说:“我是在骂这头猪。老总您看,这么好的猪食,三遍五遍叫它它却不吃,你说它是不是该骂?我看,这畜生不仅该骂而且欠揍!”说着,便举起手中的木棒向猪的身上打去。流星探可不管老太太如何解释,上去就用绳子把老太太捆上,因为这些汉奸只要往“宰杀所”送一个中国人,便能从鬼子那里得到一百块大洋。这个老太太被送到“宰杀所”里,是被用“鼓刑”折磨死的。可怜的老人被反绑在板凳上,鬼子把一壶一壶的辣椒水和凉水从她的口中倒进去,呛得她出不来气喊不出声,肚子被撑得大大的。这时候,几个鬼子开始用木板在鼓起的肚子上轮番拍打,一直到把她打死才罢手。鬼子管这种杀人方法叫“鼓刑”。

  村民毛二旺被害死的刑法是烤刑,这种死法更让人撕心裂肺,他是飞鹰岭西麓大杖子村的农民,由于弟弟毛三喜是义勇军,曹阎王限期让他交出弟弟,可三喜至从部队被鬼子被打散后就一直没有回家。曹阎王的无理要求二旺又如何能满足呢?到了期限二旺无法交出弟弟,曹阎王就把他抓来交给了鬼子。鬼子把他用铁环拴在屋顶上,下面用大铁锅装满炭火,像烤鸡那样把他活活地烤死。

  鬼子不仅杀害义勇军战士和他们的家属,对无辜百姓也不肯轻易放过。他们为了不间断地享受杀人的快感,经常把群众召集到广场上,然后用手去摸每个人的胸口。如果谁的心跳加快,就说谁不是良民,然后抓到宰杀所进行杀害。你说,这帮野蛮透顶的家伙,还究竟是不是人?

  鬼子杀人已经到了丧心病狂的地步,他们不仅仅要杀人,而且还要吃人。鬼子中队长平间就是这样的两脚兽。他不仅要把抓住的抗日分子统统杀掉,而且还要用残忍的杀人和吃人方法恫吓汉奸们,从而达到为他们死心塌地卖命的目的。一次,平间把五十多个保甲长召集到杀人场开会,当着他们的面平间命令曹长井上正光,把一名绑在木桩子上的村民的心肝用刀取出来。井上正光挥刀剜开村民的胸口,随着被害者的一声惨叫,鲜血喷射出来,井上正光两只毛茸茸的爪子伸进村民的胸内,顷刻之间,一颗还在微微跳动的血红心脏被井上正光拽出来拧断托在手上。周围的保甲长们一个个吓得惊慌失措面无人色,其中有两个人吓得还把屎拉在裤兜里。就听平间一声喊:“快快的炒,快快的炒,我的下酒!”时间不大,厨师端上那盘炒好的人心和一瓶清酒,摆在平间的桌子上。平间用左手到盘子里抓肉用右手握住酒瓶子喝酒,他比恶狼吃肉都快,转眼之间那盘中国人心肉被他吃个精光。这个比禽兽还禽兽的日本两脚兽,用舌头舔了舔嘴唇,然后发出一阵狼嚎般的狂笑……那些原本就浑身筛糠的汉奸,就像被摄走了魂魄,一个个目瞪口呆,颓然的倒在地上。

第二十九回苍龙岭恩远殉国烧锅屯清河雪恨

  再说烧锅屯保长吴仁由于不断的把抓住的义勇军战士或与之有关的人送往宰杀所,引起平间的刮目相看,加封他为讨伐队副队长,并派一个班鬼子协助他到烧锅屯驻防。有了这些待遇,吴仁一下子平步青云,这家伙原本就是个酒色之徒,加之手里有钱有权,就变本加厉地折腾起来。他要在两条岭之间开买卖加商号,从而达到进一步敛财的目的。烧锅屯原本就是个富庶之地,清嘉庆年间,山西人“烧锅刘”出关来到此地,看中了龙蛇双岭的风水,便在苍龙岭下开起了该地区第一家烧酒作坊,一是烧锅刘的家传制酒工艺精湛,二是此地的水脉得天独厚,所以刘家酿造的“高粱烧”口味纯、质量好、酒品高,特别是那种绵软中的清烈和硬朗中的幽香,让人一朝入口多年不忘。于是,苍龙岭下的烧酒作坊越办越红火,酒的名声也越传越远,一来二去此地因酒得名,便有了“烧锅屯”之名。可自从吴仁当了保长之后,依仗权势强行霸占了烧锅作坊,烧锅刘的后人刘实不敢得罪这条毒蛇,只好忍气吞声给他打工,但经济效益已经大不如前。原因当然是由于日寇的入侵造成的,日本鬼子到处烧杀掠抢,弄得许多家庭妻离子散家破人亡,由于民不聊生,人们哪还有余钱去买酒。可吴仁明知就里却蛮不讲理,硬说刘实消极怠工,轻者破口大骂,重者棍棒相加。有一次,刘实因劳累过度在作坊里睡着了,被吴仁发现用木棍把他打醒,就在刘实起身之际,吴仁又一棒打来,刘实本能地用胳臂一搪,小臂骨被打折了,疼得刘实“哎呀”一声倒在地上。吴仁这才骂骂咧咧地走了,其实他停手不是怕把刘实打死,而是怕刘实死了断了他的卖酒财路。如今他见酒生意不行,便打起了开赌坊开烟馆和开妓院的主意,他猜想有这三个生意拉动,也许酒的生意会重新火起来。于是花钱在县城里购买了上等木料,再到各家各户强行派工,还就地取材准备其他建筑材料,并强迫本村土木石匠人在两个月内完工。施工期间,吴仁派汉奸们日日监督,有时甚至催促人们加班加点抢进度,很多人都累出了毛病,但迫于吴仁的淫威,只好带病坚持,最后终于在两月内把一应房舍建造完毕。各种买卖开张那天,吴仁广撒请帖,不仅邀请了十里八村的保甲长,还邀请了杜疤癞、曹阎王前来助阵,为了把动静搞大,吴仁还特地花重金从天津买来十名以各类水果命名的妓女,在酒宴上献歌献舞。

  自打烧锅屯有了烟馆赌坊妓院,便成了鬼子、汉奸、商贾和游手好闲之徒的聚集场所。白花花的洋钱也不断的流进吴仁的腰包,但他没有忘记这些好处是谁给他带来的,每月都要拿出一些前去孝敬曹阎王,他要永远守住这个靠山,永远在烧锅屯称王称霸。自从白瑕死后,他没有再找女人作固定老婆,因白瑕在世之时,每天都劝他少做恶事,这让他很不舒服,他不仅厌烦唠叨,更厌烦有人成天在身边管着他,于是干脆不找老婆。可有一样,他不找老婆不是不过两性生活,只是为了耳根清净。当了保长特别是当了讨伐队的副队长以后,他几乎是天天当新郎夜夜入洞房。玩遍了从天津买来的十名妓女之后,他便利用搜刮来的不义之财,再到北平、唐山等地去买新的。总之,这条毒蛇非赌即嫖,每天离开了这两个地方他就会失魂落魄。为了讨好协防的那一班鬼子兵,吴仁隔三岔五的邀请他们免费到妓院里鬼混。特别对鬼子兵的兵头驴眼曹长更是待若上宾,驴眼不仅眼睛和毛驴的眼睛长得相像,就连脸形身材都和叫驴酷似。这头叫驴的最大特点就是好色,所以只要驴眼有空闲,吴仁就约他一起泡在妓院。正因为吴仁投其所好,所以把这驴眼曹长哄得滴溜溜乱转,不住地夸赞吴仁:“吴的,你的大大的好,大大的好!”

  这一天晚上,天刚交一更,吴仁和驴眼从酒馆里出来向妓院走去,按照以往习惯这两个坏蛋还要到妓院里夜宿,和每天不同的是身边多了六个汉奸。他们一进妓院便被老鸨迎进去,然后招呼春杏和夏桃分别把驴眼吴仁扶进自己房间,六个汉奸则被安排到耳房里休息。驴眼吴仁万万没有想到,当他们在酒馆里吃酒的时候,就被两个人悄悄地盯上了。这两个人非是别人,正是张恩远和罗清河。自打二人夜里一同下山,便没敢在路上耽搁,到烧锅屯的时候天已然放亮。二人不敢贸然进村,就在龙鳞石附近潜伏下来。时近中午,他们看见一个老羊倌,便向羊倌打听村里的情况。这个老羊倌恰好是老善叔的亲戚,老善叔被鬼子杀害以后他差一点也被株连,幸好吴仁的羊没有人放,才免遭灾祸被吴仁雇佣当了羊倌。双方一交谈,老羊倌知道遇上了好人,便把村里的情况以及吴仁的活动规律详细地介绍了一番。老羊倌告诉二人说:“要想除掉吴仁在夜里下手较为方便,最好的地方就是妓院。”二人谢了老羊倌,便潜伏到天黑才躲过鬼子和汉奸的岗哨摸到酒馆,看见吴仁与驴眼正在喝酒,张恩远便指着吴仁对罗清河悄悄说:“兄弟,你看准了,坐在鬼子对面的干瘦家伙就是你的杀父仇人吴仁。”罗清河一看,那才叫“仇人相见分外眼红”,气得他牙齿咬的“格”“格”直响,不由自主地去伸手摸枪,张恩远用手把他按住说:“兄弟千万不可猛撞,免得打草惊蛇。”他们等了很长时间,两个混蛋才吃饱喝足起身出去,二人再仔细一看,原来门外有六个汉奸守在暗处,两个坏蛋一出门,他们便跟在了身后。张恩远用手轻轻一捏罗清河,罗清河吐了一下舌头,心里说:“亏得哥哥阻止,不然就坏了大事”。二人在门外又等了一阵,见耳房里的汉奸没有了动静,便推门进屋,老鸨过来刚要招呼,被张恩远一手用枪顶住腰眼,一手捂住嘴巴,然后喝问:“不要大声,不听话就打死你!刚才进去那两个人都在几号房间?”老鸨吃了一吓浑身筛糠,连连点头表示遵命。张恩远松开手命令:“快说!”老鸨说:“日本人在二号房,吴队长在三号房”,张恩远用枪托一敲她的脑后,老鸨便昏了过去。罗清河径直去了三号房间,用匕首一撬把门打开,进屋后反手把门关上,灯光下正在调情的狗男女立刻愣住了。吴仁见一位满脸杀气的年轻人正对他怒目而视,便惊慌地问:“你,你是谁?”已经被怒火烧红双眼的罗清河一字一板地说:“吴仁,我就是仇儿,二十五年前,你在小树林里杀死我父亲罗宽,今天我让你血债血还!”说着,上前一脚把吴仁踢到床下。滚到床下的吴仁趴到清河的脚下,抱住清河的大腿哆哆嗦嗦地哀求道:“仇……儿,看在……我养你……五年的份上,你……就……饶我……一命……吧!”清河蹲下身子,先“啪”“啪”抽了吴仁两个嘴巴,然后说:“你这条恩将仇报的毒蛇,让我饶你除非山倒河干!”说着,用脚踩住他的胸部,然后用匕首在他的嘴里一剜,便把吴仁的舌头割了下来,疼得这个狗贼乱晃狗头却无法发声,清河在他身上连刺三十多刀,每刺一刀便痛骂一句,直到把他的胸部刺烂。最后,清河砍下吴仁的脑袋并用他的上衣一裹,这才走出房门。床上的妓女夏桃被吓得早已钻进被子,身子却抖作一团。

  清河刚刚来到走廊,就听“哗啦”一声响,他知道那是窗户被踹开的动静,紧接着又是“扑通”“扑通”两下,好像是有人从房里跳出去落地的声音,清河马上意识到哥哥那边好像不是很顺利。于是便进入二号房间查看,发现哥哥和那个鬼子都已不见,连忙提枪从窗口跳了出来。就在这时,村西头响起了密集的枪声,清河刚想冲出院子去追,被枪声惊醒的六个汉奸恰巧也从耳房里跑了出来,看见清河便包抄过来。清河只好从村东突围,汉奸们见对方只有一个人便玩命地追,把清河逼到一个断墙下。清河一想,如果不拿出点真本事汉奸们是不会知难而退的,他把吴仁的人头包裹放在墙上吸引汉奸,然后悄悄地向汉奸们的身后绕过去。几个汉奸果然上当一起向包裹开枪,此时已经转到汉奸身后的清河突然发枪,几个点射便打倒四个汉奸,剩下两个汉奸吓得连忙逃走了。但是枪声已经惊动了鬼子,清河不敢恋战,只好先撤出战斗,然后找机会再打探哥哥消息。

  让清河没有料到的是,此时的张恩远已经身临险境。原来,就在他拧动二号房间门栓时,抱着春杏的驴眼正面对着房门。这个训练有素的鬼子情知有异,马上有了思想准备,等张恩远一进门,驴眼就用力把春杏推给了他,张恩远一躲,驴眼一个飞脚踢了过来,张恩远一把抓住他的脚脖子往上一推便把驴眼掀翻到床上,然后一个前扑就扑到这家伙身上,二人扭抱在一处在地上滚了起来。虽然张恩远武艺精湛,但驴眼也不是省油的灯,一是他身高体大,再者也会空手道,于是二人一时之间难分高下。二人打斗多时,最后让张恩远抓住机会,用一个连环双飞腿把驴眼踹出窗外,张恩远随之也跟了出去,想就地把他结果。谁想这个家伙倒地后一滚爬起来玩了命似的跑,张恩远在后面紧追,一直追到村西口鬼子的防地。驴眼边跑边“嗷”“嗷”嚎叫,他这一叫不打紧,鬼子全被惊动了,大门口的哨兵立刻放起了枪,其余的鬼子也从屋子里跑出来向张恩远射击。张恩远简直气坏了,心里恨恨地责骂自己:“张恩远哪张恩远,别人都夸你是‘战东洋’,你往日那勇劲狠劲都到哪里去了?连一头东洋‘叫驴’都治不了,你还有什么资格叫‘战东洋’?不行,就是搭上性命也要整死这头叫驴。”张恩远迎着鬼子的子弹继续追了上去,鬼子的子弹打中了他的左肩,他身子晃了一下,仍然咬牙追赶……在距离驴眼不到十米的时候,张恩远对着他后背“啪”“啪”“啪”打出一梭子子弹,几乎就在同时,张恩远又被迎面射过来的子弹打中多处,看着前面那头日本叫驴终于死在自己的枪口下,大英雄才带着满足的微笑慢慢地倒在苍龙岭下。

第三十回阴险多田玩伎俩无耻疤癞做帮凶  

  转眼之间,义勇军抗战已坚持了四个年头,让日寇始料不及的是,在中国军队望风而走迅速撤入关内的情况下,他们竟没有像当初想象的那样轻松,拿下东北便长驱直入一举拿下整个中国,却被自称为义勇军的中国老百姓死死地拖在关外,这让侵占东北特别是侵占辽西的日寇大为恼火。尤其是吴仁和驴眼的死,极大地刺激了鬼子的神经,连山警备区司令户波为此事特别召开了军事联防会议,对平间在清剿匪患中的失职进行了降职处分,军衔由少佐降为中尉,并从缸窑岭调回连山另行任用。接着,户波对与会的军官们说:“虽然,匪首刘存起的已经死了,但是他的同党还在,张振东的,李树祯的,都是我们的心腹大患,必须统统地消灭!”他把拳头在桌子上重重的击了一下说:“诸位,你们都是天皇陛下的优秀军人,如果连支那的毛贼草寇都对付不了,那简直是大日本皇军的耻辱!”“哈依”在座的与会军官马上同时起立表示认同。户波要求与会军官要强化配合,加大清剿力度,尽快改善锦朝热一带的治安形势。最后,他任命特务队长多田为大队长率本部到缸窑岭驻防,任命杜疤癞为特别顾问协助多田剿匪和维护该地治安。

  自日军召开联防会议以后,各处的鬼子汉奸都加强了防备,这给义勇军的活动带来了极大的不便。特别是鬼子在缸窑岭地区增兵以后,该地的抗日形势则变得更加困难。尤其是特务队长出身的多田极其阴险狡猾,这个老鬼子和平间比起来更狠更辣更难对付,他既利用中国人也防备中国人。他在肯定平间保甲联防、长短探相结合做法的基础上,又进行了更为保险的调整,每个村都派驻两名日本特务担任该村保安小队的正副指导,这也就是说长探或者叫地探由日本人担任,至于流星探全由日军特务队队员担任。这还不算,就连曹阎王的讨伐队也派了两名鬼子军官担任正副指导。如此一来,缸窑岭地区的联防网线全是日本人的眼睛,使义勇军的活动踪迹越来越难以隐藏。多田把清剿的注意力重点放在了两个部位:一是大东沟,二是松林谷。他认为:自侯三刀、刘存起、张恩远死后,第三十四路义勇军已大伤元气,剩下张振东、李树祯的第四第五大队已成强弩之末,两股胡匪加在一起充其量不足百人,如果严查严打,一年之内定能剿灭。他命人叫来杜疤癞,先把自己对防区形势的判断讲了一遍,然后说:“杜的,我的把你调过来,就是想充分的发挥你的才能,所以我想听听你的意见!”多田的狡猾就在于此。他虽然不完全相信汉奸,但他知道杜疤癞是个贪财好色见利忘义之徒,用好用活这条狗,无疑会使自己手里多一条嗅觉灵敏的警犬,因为他熟悉这一带义勇军的内部情况,让他当顾问更能确保战略战术的准确性,这也正是多田征召杜疤癞的目的。深谙此道的杜疤癞又岂能无动于衷?他当然要投桃报李,便献媚地说:“太君阁下,经过皇军的扫荡和一系列战略战术的运用,眼下义勇军就像‘老太太过年,一年不如一年了’。太君对张振东、李树祯两股匪患的分析,我认为您的判断太对了。但我建议太君,目前不宜大规模行动,只可小规模偷袭。”多田眼睛一跳,马上问:“请详细谈谈你的想法。”杜疤癞见自己的话引起了注意,便故作矜持地说:“我知道太君阁下心中早有胜算,所以不敢班门弄斧。”多田虽然在内心瞧不起他这种人,但对他的军事才干还是有几分喜欢的,于是说:“大大的没有关系的,你的直说无妨。”“是”,杜疤癞在鬼子面前确实是一条很会拿捏分寸很会讨主人欢心的狗。他摆出一副深思熟虑的样子说:“太君,我认为,眼下正是青纱帐疯长的季节。胡匪的长处是熟悉地理环境,有了青纱帐更便于他们流窜藏身。而皇军的短处是不熟悉地理环境,如果调动大部队清剿,在青纱帐里根本无法发挥兵力和装备优势,必然陷于被动,这正是以己之短攻敌之长,难以收到理想的效果,不知太君认为我说的对也不对?”杜疤癞双腿紧靠两手下垂贴紧裤线躬身行礼,表示出一副对皇军谦恭忠诚的样子。多田脸上闪出一丝不被察觉的微笑。他接着问道:“依你之见,什么时候可以大规模清剿?”杜疤癞就等着这一问,马上回答:“眼下我们多放眼线,用机动灵活的小部队慢慢消耗他们的有生力量,等到秋后没有了青纱帐,我们再大规模撒网一举把他们消灭!”“好,大大地好,杜的,你对皇军大大的忠诚!”多田之所以高兴,是因为杜疤癞的建议从侧面印证了他判断的正确,从而也更加坚定了他先派特务队刺探和小规模偷袭的行动计划。

  敌人的反复搜剿,给义勇军第四大队带来了重重困难。一是减员严重,除了战斗伤亡和闹疾病的除外,开小差和反水情况的不断出现也使第四大队损失不少人,坚持下来的仅剩下三十多人。二是后勤保障困难,尽管部队人数已不是很多,但大家的穿衣吃饭和弹药补充都无法得到有效保障,尤其是吃饭成了亟待解决的大问题。为了躲避鬼子汉奸的搜查,战士们每天都要东奔西跑,不知转过多少沟沟岭岭,在忍受疲劳的同时,还要忍受饥饿。白天,战士们根本不敢进村寻找粮食,就是夜里去找,由于村村有鬼子,饱经苦难的群众也不敢轻易和战士们接触,生怕被鬼子发现惹来杀身之祸。因为饥饿和劳累,又有好几个战士病倒了。环境不仅考验战士们的生理极限,也考验战士们的精神意志。张振东把几个主要首领召集在一起开会研究办法,一中队队长刘山说:“咱们总东躲西藏不是办法,不如主动出击和鬼子干一仗!”二中队队长王岭接茬说:“干一仗?怎么干?到处都是鬼子汉奸,就咱这些人,这几条枪,还不够给人家填牙缝儿。”刘山一听火了,用手一指王岭说:“你什么意思?这几个人这几条枪怎么了?有了咱们这些人这些枪,小股鬼子汉奸就不敢出来活动!”“我说刘山,我王岭什么时候怕过?我是说……”见两人争吵起来,张振东连忙用手止住了王岭,然后说:“兄弟们,咱们现在是研究用啥办法解决眼下困难,不要互相斗口。”三中队队长陈谷突然反问道:“这些日子咱们光顾跑了,连自己的看家本事都忘了。”大家都知道他平时点子最多,便一起问:“老陈,别卖关子,快说说你的主意!”陈谷一笑说:“以前我们在绿林时靠什么吃饭?”大家不约而同地说:“当然是劫道。”“这就对了,”陈谷双手一拍说:“鬼子汉奸经常到各村催粮要草,只要咱们把消息摸准,然后计划好,我就不信凭咱们这些当了多年绿林好汉的爷们,还让自己饿肚子。”他这一说,大家的情绪立刻上来了,便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这个说:“缸窑岭的鬼子每月都要从连山往回运一次粮食弹药”,那个说:“曹阎王的讨伐队经常利用扫荡的机会到各处搜刮民财”,还有的说:“缸窑岭的鬼子汉奸也经常三个一伙五个一群儿的到烧锅屯去赌博和嫖妓”。通过讨论,大家认为劫鬼子的军需车,不容易得手,因为有成建制的鬼子部队押送不好打;打汉奸讨伐队比较容易些,因为他们的战斗力比较差,把握更大一些。最后,张振东决定,先摸准讨伐队的出行日期和路线,然后再决定围歼方案。

  自从多田成了缸窑岭地区鬼子的最高长官后,曹阎王立刻感到自己有了压力。一者,讨伐队被派了日军藤田和小本一郎作指导,自己的队长职务实际上成了挂名的虚衔,队里的各种各样行动都要由这两个日本人说了算。特别是藤田这家伙,平时总是对自己横眉立目,稍不如意便破口大骂。上次因自己身体不适没去陪他喝酒,竟被他狠狠地扇了几个耳光,弄得左耳好几天听不见声音。这种寄人篱下的日子实在不好过。再者,多田把杜疤癞调到此处,又增加了自己向日本人讨宠的竞争对手。不管是论职务还是论功劳自己都无法与他相比,更何况杜疤癞的阴劲狠劲损劲又都超过自己,自己就是累吐血也不是他的对手。有了这两层担忧,曹阎王感到自己的前途一片漆黑。可他始终不甘心,每天除了睡觉总在研究走出困境的办法,最后,终于让他想出了一个既恰当又能讨藤田欢心的办法:讨伐队每月都要对岭东十八村催缴一次粮饷,借此机会陪藤田到烧锅屯妓院玩玩,哄乐了这只色狼,自己才好有重新出头的机会。于是,他信心十足的走进藤田的办公室一打立正说:“报告指导,本月催缴粮饷行动部署完毕,请您指示!”“安排的怎样?”“马车五辆,每车二十条口袋,每袋一百斤,每车计划装两千斤,五车共计一万斤。车把式五人已征召完毕。”“护送的人员怎样的安排?”“讨伐队出动二十人,每车四人。”曹阎王走到藤田的身边在他的耳边说:“指导,我还邀请你亲自前去,到烧锅屯的妓院乐和一下,那里可有从天津和唐山运过来的花姑娘,那可是大大的好哇!”说着,曹阎王还竖起了大拇指,然后用眼睛一瞄藤田自己先笑起来了。藤田长得身高体大,是有名的“东洋马”,体内荷尔蒙严重过剩,这个酒色双贪的大洋马一听花姑娘眼睛立刻眯成了一条缝说:“明天凌晨的出发!”“是”,两个禽兽四目相对,发出一阵刺耳的淫笑。

第三十一回劫粮车杀奸除恶烧古庙海恨山仇

  这是七月里的一个黑夜,辽西的大地,正是暑气蒸腾的夏季,庄稼含苞待放,草木长势萋萋。由于空气中湿度大加之昼热夜凉,到了后半夜,地面的植物上都缀上一层露珠,让人感觉到一丝丝凉意。经过仔细侦察,讨伐队催缴粮饷行动的消息被义勇军打探得清清楚楚,根据这一情况,张振东和几位中队长研究并制定了周密的伏击计划。于是,战士们分成两伙于凌晨三时就赶到岭东大路的两边庄稼地里埋伏起来,他们要在汉奸返回的时候下手。天刚放亮的时候,汉奸的五辆马车果然过去了,战士们心里有说不出的兴奋。因为好长时间以来,战士们始终作为被动一方,让鬼子汉奸们追得东躲西藏,那种担惊受怕和憋气窝火的感觉让他们简直快疯了。他们早就想和敌人真刀真枪地干上一场,找一找当年痛歼古贺骑兵联队的那种快感。当然,此时的他们必须还要在青纱帐里等上至少半天的时间。而且在这段时间里,必须保持足够的耐心和高度警觉性,以应对可能出现的各种情况,否则,不仅前功尽弃,甚至还要付出无法想象的代价。因此,在出发前,大队长张振东反复强调纪律,再三叮嘱潜伏时的注意事项,并且告诫战士们眼睛要尖,耳朵要灵。除此之外,他还在带队的人选上作了精心安排:一伙由自己负责,另一伙由机智稳重又不失勇敢的三中队长陈谷负责。总之,这一仗是整个部队生死存亡的关键,所以只许胜不许败。其实,就算张振东不说,战士们的心里也都明镜似的,和鬼子打了好几年仗,孰轻孰重孰远孰近还能不清楚吗?更何况在眼下面临敌人重重包围随时都有可能被吃掉的险境中,谁还敢掉以轻心呢?大家不仅都在一个事上努力,更在一个事上祈盼,就是要心想事成,消灭讨伐队,夺取粮食。

  下午两点的时候,满载粮食的五辆大车慢慢进入战士们的伏击圈,张振东事先就已经和陈谷约定好,鉴于在所有战士当中他们俩的枪法最好,他们首次发出去的子弹必须打中敌人的头头。所以,战斗开始之前,张振东就选中了坐在二号车上的藤田。当敌人全部进入射程之后,张振东的枪响了,他的子弹正好击穿鬼子的胸部,这匹“东洋马”头一栽,便滚到了车下。几乎与此同时,陈谷的子弹也打中了坐在第三号车上的曹阎王,他的身子向后一仰倒在了车上。首领的枪一响,两边战士们的排子枪一起向汉奸们怒射,因为他们都坐在车上,自然成了靶子,所以,战士们的子弹几乎就没有跳靶的。不到十分钟便结束了战斗,除两个重伤外,其余全被打死,刘山和王岭对着那两个重伤汉奸各补了一枪,然后一起向张振东报告说:“报告大队长,全歼敌人,无一生还。”逗得大家哄堂大笑。战士们让车把式把粮食运到指定地点,然后赏给了他们一些粮食便让他们走了。

  消灭了汉奸讨伐队夺了粮食,不仅激发了战士们的抗战士气,也极大地鼓舞了当地群众,给他们带来了惊喜和期盼。劫粮行动彻底激怒了老鬼子多田,让他无论如何都无法相信的是,在他认为层层布网处处设线的铁壁合围之中,甚至就在他们的眼皮底下,全部配备精良武器甚至还有日本指导亲自坐阵的讨伐队,竟在胡匪的枪口下无一生还,这简直成了天方夜谭,太让人不可思议了。凭他多年养成的傲气,真想立刻发动一场大规模的清剿战役,可几经盘算的他还是克制住了。他把缸窑岭地区的所有保甲长召集起来认真地开了一次联防会议,并把责任和权力捆在一起落实到每一个人头上。开过保甲长会议后,多田又给特务队开会,他要求特务们全部出去,到自己的责任区去侦察,务必在一个月内探察出义勇军的行踪,否则,按军法治罪。接到了这十万火急的军令,特务们再也不敢怠慢,他们就像一群屁股绑了点燃鞭炮的疯狗,火急火燎地四处乱窜。如此一来,张振东的部队又再次面临险境。

  随着秋分节气的临近,庄稼都被放倒了,野地里又变得空旷起来。鬼子汉奸们就像结束了冬眠的蛇开始出来活动,在松林谷一带,几乎每天都能看见他们的身影。有几次,义勇军差一点就让他们发现踪迹,吓得战士们都手捏一把汗。为了避免麻烦,战士们白天不敢在村里出现,只能躲在村南那片原始森林里,情况紧急的时候,便到古庙大殿下的石洞中藏身。也许有人会提出疑问:放着树林和庙下石洞的优势不去利用,为什么非要在田野上活动白白增加被敌人发现的危险呢?其实,不了解内情的人不知道这松林谷和古庙地下洞的情况,如果你知道了也就没有了前面的疑问。该地之所以称为松林谷,是因村南那一望无际的原始森林得名的。应该说它是藏人的好地方,但由于林深树密面积广大,不用说外地人不敢进去,就是本地人也不敢冒险。张振东的部队由于久居此地且为了在关键时候藏身,才在距林边不到一里的地方按东西南北四个方向均做了记号的情况下,在限定范围内活动,否则,也一样迷路陷身林海。至于古庙下的石洞则就更有玄机了,此洞是前洞套后洞,大洞连小洞,洞内不仅回环往复,而且还通着地下河,因此幽深寒冷,常人要呆在里面身体肯定是吃不消的。

  关于地下洞还有一段传说。据说很久以前,庙里住着一位叫悟明的老和尚。一天老和尚到大殿的佛堂前敬香,当他把香火点燃后便要跪下作功课的时候,奇怪的事情发生了:任凭他如何用力去跪就是跪不下去,老和尚猜想是佛主显灵,便低头祷告说:“我佛在上,如果有事弟子定当全力去办,请指示!”前面果然传来声音:“悟明,请你抬头向佛主的身上看,我们姐妹俩就在这里,现在我们带你去一个地方有事告诉你。”悟明抬头一看,发现佛像的两旁趴着一青一白两条蛇,悟明不敢怠慢,马上施礼说:“小僧遵命。”便走上台阶,看到佛像的座下出现一个洞口,就点燃蜡烛走了进去,经过曲曲弯弯到了阴气逼人的后洞地下河边,看见了两蛇便问:“请大仙指示。”白蛇说:“悟明,我们感谢你,经佛主同意,我们吃了你奉送三年的供果,经佛主点化已修成真仙,被封为南海娘娘,马上从身后的地下河游往南海,今天特此向你话别。”说完便见河水里闪起两道金光就再无动静了。老和尚忙跪下叩拜,然后回到大殿继续拜佛作功课。又过了三年,老和尚夜得一梦,蛇仙告诉他说:“悟明,佛主已封你做我们的护法,让你通过地下河到南海就职。”第二天,和尚刚到洞下河边,就被一只大青蛙推到河里,一只海龟驮着他走了。从此,这座古庙便成了娘娘庙被后人祭祀。

  因林大洞阴,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张振东和战士们是不会去那里躲避的。然而,斗争的环境越来越恶化,多田为了彻底消灭义勇军第四大队,竟开出一万块大洋的价码悬赏捉拿张振东,这让许多想做发财梦的坏蛋想入非非。有一天,有两个叫裴六和苑二的汉奸,竟到娘娘庙里侦察义勇军的行踪,恰好被正在放风的王岭发现,当场把二人捉住。然而,在往驻地押送的时候,让裴六以解手为名跑掉了。情况紧急,张振东只好当机立断,带着妻子儿子和二十一名战士以及汉奸苑二迅速撤到石洞里躲避。两个小时以后,多田带着二百多名鬼子汉奸坐着汽车就赶到了。在裴六的引领下,敌人来到古庙前。多田怕义勇军在里面埋伏,就让鬼子们用小炮向庙里轰炸,打了一阵见没有动静,便带着鬼子到娘娘庙里面搜索。当他们发现洞口以后,多田让鬼子把群众押到庙前的空地上看起来,再让鬼子到老百姓家里抱取材草堆到洞口边,然后放上辣椒用火点燃,材草烧完了,鬼子又拆了古庙的房梁焚烧,大火足足烧了大半天才熄灭。洞里的战士们原本想立刻突围,但怕伤了群众,只好守到天黑再作打算。可敌人封锁了所有出口,等火一起来再想突围已经十分困难了,只能在洞里死守。由于烟熏火燎,前洞的二十一名战士和汉奸苑二都窒息身亡。等鬼子把他们的尸体逐个抬出洞外时,他们都被烧得面目焦糊肢体变形了,多田让裴六辨认尸体里有没有张振东时,群众都把愤怒的目光射向他。裴六一怕群众事后报复,二怕说尸体里没有张振东得不到鬼子的赏钱,就顺水推舟地指着一名烧焦的尸体说:“这就是张振东的尸体。”多田看了许久觉得有点相像,才带着鬼子汉奸走了。

  张振东当然没有死,他和妻子儿子在连着地下河的后洞躲避,才没有因为缺氧而逃过一劫。看着朝夕相处的战友全部遇难,他心中万分悲痛,在古庙的废墟上拜祭了死难的兄弟之后,便带着妻子和儿子进了关,他决定去寻找黄显声将军,重新组织义勇军再和日本鬼子算账。

第三十二回云山寺英雄救美擒恶棍侠女扬威

  罗清河手刃仇人吴仁之后本想和哥哥张恩远会合,无奈被汉奸紧紧缠住。最后用计打死四名汉奸吓跑其余两个汉奸,可他再想回头去找张恩远已没有可能,因为枪声已然惊动了敌人,据点里的鬼子和汉奸已经全部出动了。没有办法,清河只好从村东口撤出战斗。他一想,没有别的地方可去,只能先回庙里等候张恩远然后再做打算。于是,他乘着夜色向云山跑去,就在他奔跑的途中,耳边传来的枪声一阵紧似一阵,他的心也一阵紧似一阵,不住地为哥哥的安危牵挂着,直到枪声停了,他才自我安慰地想:“哥哥一定是脱离危险了!”便加快脚步向云山寺飞奔而去。

  天放亮的时候,他已经来到云山脚下,看到庙宇就在眼前时他才感到身上有些乏累,因为经过激战和赶路已经消耗了他太多的体力。他刚想坐下休息一会儿,突然之间,从庙里传出激烈的打斗声音,重新绷紧的神经让清河身上的疲劳一下子走开了。他从心里猜想:“是不是敌人追哥哥追到庙里又交上手啦?”想到此处赶紧起身向庙里冲去,一进院子他才知道自己的判断错了,因为对打的双方是一个姑娘和十个男人。围住姑娘群殴的那十个男人都身穿黑色裤褂,头戴礼帽,身上斜挎盒子炮。他们一边打一边还用下流语言戏耍姑娘,这个说:“小妮子,别逞强了,还是乖乖听话吧!”那个说:“丫头,跟我们走吧!”还有的说:“小妞儿,你的皮肤那么嫩,哥哥我还真的有点舍不得打!”说完他还挤眉弄眼的干笑起来。他这一笑,其余那九个家伙全都发出一阵淫笑。把被围在中间的那个姑娘气得杏眼圆睁,高声骂道:“你们这帮不知羞耻的狂徒,真是不要脸,姑奶奶今天和你们拼了!”说完,便使出一趟侧飞连环脚,顿时把紧靠身边的三个汉子踢翻在地。清河仔细一看,见姑娘年约二十岁左右,上身穿红底绿花短衫,下身穿青色的裤子,腰扎四指宽的皮带,右边皮带上挂着刀囊,上插着五把飞刀。姑娘长得挺好:清秀的脸庞,细眉俊目,黑发如云,长辨垂背。最让人感到惊讶的还是姑娘的武功,尽管姑娘在对打中已经有些吃力,但她的一招一式仍显出不俗的功力。黑衣汉子们见有人闯进庙门,马上过来一人拦住罗清河说:“那里来的混账东西不知天高地厚,竟敢偷看大爷们的好事,快滚出去!”清河一听,心里这个气呀,暗暗骂道:“要说混账东西,你们才是混账东西呢!这里明明是我的家呀,你们无缘无故闯进我的家打架,没等我说你们,你们反倒说起我来了,还讲不讲道理啦?”清河没有理他径直向人群中间走去,那个家伙向前一近身用手臂一拦挡住去路说:“小子别动,大爷和你说话呢,你是聋子还是哑巴?”清河见此情景不由气往上撞,用手一捏对方腕子骂道:“不会说人话的东西,一边呆着去!开口说话还没有狗叫的好听!”说着手上一用力,把这小子疼得“哎呦”一声便滚到旁边去了。清河这一露手,立刻又引过来五个家伙,其中一个年龄稍长鼻下蓄着小黑胡的人说:“小子,行啊,还真敢给大爷们玩出一手,既然你敢趟这趟浑水,那就先让弟兄们把你废了!”小黑胡这一发话,其余四个人就像四条疯狗猛扑上来。清河展开拳脚和他们一过招这才发现,对方的武功都不弱。清河小心应战,不敢大意,就在清河刚刚躲过左边两人的上盘攻击后,右边两人的中下盘攻势又逼了过来。清河心中暗忖:“照此打法,自己必然始终陷于被动,如不下狠手,就无法变被动为主动。”想到此处,清河故意放慢脚下移动的步伐,诱敌近身,等左边的两人攻上来的时候,清河故意转身背向着他们,用眼瞅着右边的两人,后面的两人见有机可乘,立刻上来分别抱住清河的两臂,想把他悠起来再摔出去。岂知这正中清河下怀,清河双手一按二人的肩膀借势凌空后翻一周用双脚狠命向二人的后腰踹去,把二人踹出去有一丈多远倒在地上再也起不来了。刚才这一招,正是万忠传授给清河的生平绝学——凌空转身双飞脚。它的优点是借力发力,攻敌于不备。为了苦练这一招,清河整整下了二十年的苦功,尤其脚上的力道,那是他每日踢木桩踢大树日积月累得来的。自打出道以来他还是头一次使用此招,如果不是今天情况特殊他是不会亮出绝学的。也该着那两个小子倒霉,成了清河在实战中尝试绝招的工具,他们的肾脏都被踢碎,顷刻之间绝气身亡。前面的两人又气急败坏的攻上来,清河运气于双掌之上,同时左右开弓,就听“啪”“啪”两声,双掌都打在两个家伙的前胸上,二人被打得口吐鲜血倒在地上,不一会儿,也绝气身亡。

  十个歹徒死伤一半,战场的形势立刻发生了根本性的转变。围攻姑娘的匪徒见同伙被一个陌生的年轻人打得死的死,伤的伤,也不由得心中恐慌,一个没留神,被姑娘踢倒两个。其余的刚一愣神被过去援手的清河又踢倒两个,剩下那个小黑胡刚要伸手拔枪,姑娘一抖手飞刀便甩了过去,正好刺中他的手腕,疼得他“哎呦”一声便坐在了地上,姑娘进步跟身一脚把他踩翻在地,拽下他的上衣用手“喀”“喀”几下撕成布条然后双手反绕拧成绳子把小黑胡捆住。清河一查点,死了四个,便把其余活着的六个捆了起来。二人这才重新见礼,互通姓名。清河这才知道,姑娘姓李叫李春秀,是义勇军第五大队大队长李树祯的女儿,因为养病离开队伍到云山北面金牛湾姑姑家暂住。就在她养好病体想要归队的时候,她的表妹又病倒了,急得姑姑到处求医问药却不见好转,便想到庙上烧香还愿。本来,姑姑是想和春秀一起到庙上去的,可偏巧在出行的前一天晚上闹了肚子,春秀只好一人前往。等春秀进庙刚要点香拜佛时,忽然从大殿两侧窜出十个歹徒想对她欲行不轨,春秀这才退到院子里和他们打了起来。春秀再次抱拳拱手说:“罗大哥,如果不是你及时赶到出手相救,小妹恐怕就被获遭擒了。”“春秀姑娘不必客气,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原本就是我等侠义之人所为,更何况这些歹徒又跑到我家里胡作非为。”春秀见罗清河相貌俊朗,一脸正气,特别是武艺非凡,心中已有几分喜欢,及见他待人有节,说话谦恭,爱慕之情迅速拔节,便热情地说:“罗大哥,我们先审一审那个小黑胡,问问他们是什么人,然后再作打算好吗?”清河当然同意。

  春秀押过小黑胡,用匣枪一点他的头说:“快说,你们究竟是什么人?”小黑胡正在暗自憋气,心想:“很轻松的一件事,没成想竟会出现这样结果,真让我日后无法见人。”见姑娘逼问便没有好气地回答说:“反正已经被你们捉住,不必多问,要杀要刮随你的便!”春秀一咬牙说:“你真的不怕死?”小黑胡把脖子扭向一边,不再说话。春秀一见,声色俱厉地说:“好,那姑奶奶就让你见识见识。”话音刚落,就见她反手一甩枪“啪、啪、啪、啪、啪”五枪,靠在墙边并排站着的五个受伤坏蛋,“扑通、扑通……”相继倒地毙命。小黑胡吓得一哆嗦,忙说:“姑娘饶命,姑娘饶命,我说。我说。”春秀再次用枪指着他的头说:“要说就快说,本姑娘能等可枪却不能等!”“我叫蓝彪,是朝阳古山镇的警察署署长,昨天晚上缸窑岭讨伐队队长杜疤癞派人送来消息,说李树祯的女儿藏在金牛湾姑姑家里,要我带人捕捉。昨天晚上我带人到你姑姑家埋伏,听见你和姑姑想到庙上烧香还愿的对话,才提前到庙里守候。谁想竟会……”春秀和清河对视一笑,自然心照不宣。原来,曹阎王死后讨伐队垮台了,多田便让杜疤癞兼任队长重新组建讨伐队,杜疤癩一上任,便又故伎重演,不仅用重金收买了一批地痞流氓,还大搞挑拨离间活动,分化瓦解义勇军第五大队。第五大队里面有几个抗日不坚定的人,被拉下水后加入了讨伐队。其中,有一个叫戴久的叛徒把李春秀在金牛湾姑姑家养病的消息告诉了杜疤癞。杜疤癞简直高兴的不得了,他想如果能抓住李春秀,就抓住了最有价值的人质,用她逼李树祯就范就会易如反掌。于是,他马上派人给昔年结交的把兄弟,现担任朝阳古山子镇警察署署长的蓝彪送信,让他带人到金牛湾抓人,并答应事成之后赏金大洋五千块。可蓝彪偷鸡不成丢把米,不但让九个手下丢了性命,自己也被获遭擒,这也是他平素做恶太多的必然报应。

  罗清河一听春秀此番遇险皆拜杜疤癞所赐,不由得恨恨地骂道:“又是杜疤癞这个乌龟王八蛋,早晚有一天,我必取你性命!”因为和张恩远接触的几天当中,他不仅知道了以刘存起为首的几位大英雄的事迹,也了解了以杜疤癞为代表的几个铁杆汉奸的罪行,特别是杜疤癞两次三番迫害哥哥张恩远的恶行,更是让他义愤填膺。今天一听蓝彪的口供,这新仇加旧恨使他对杜疤癞恨入骨髓。他立刻对春秀说:“春秀姑娘,现在我决定参加义勇军,投到你父亲的门下,和鬼子以及汉奸杜疤癞战斗到底!”望着清河英俊坚毅的脸庞,听着他铿锵有力的话语,姑娘心中那扇秘密的门窗一下子被打开了,她激动地抓住清河的双手忘情地说:“清河大哥,太好了,我太高兴了!”由于激动和有点羞涩,粉色的两腮就像刚刚吐蕊的花瓣,美丽极了。

第三十三回吊英灵清和明誓除恶霸蓝彪归阴

  罗清河和李春秀押着蓝彪回到义勇军第五大队驻地大东沟,春秀命人把蓝彪看押起来,然后带着清河径直向队长室走去。一进屋见父亲李树祯正在和一个满脸大胡子的人谈话,春秀猜想他一定是凌南支队支队长赵太岳叔叔,因为平时父亲经常给她讲大胡子叔叔打鬼子的故事。春秀忙向清河使了一个眼色,清河会意,两人便想退出房间。李树祯一抬头看见女儿进来又想出去,便开口说道:“你这鬼丫头,进来也不和爹打个招呼就走,快过来,见见你赵太岳大叔。”春秀不好意思地回转身来一笑,拽着爹爹的手臂撒娇说:“爹呀,人家看你有客人才不敢打搅的嘛!”李树祯用手指着大胡子对女儿说:“快叫赵大叔。”春秀马上躬身施礼说:“赵大叔你好,侄女这边有礼了!”大胡子用手一捋胡须说:“好孩子,转眼之间已经长这么大了!”然后转脸对李树祯说:“哥哥,你真是好福气呀!”接着用眼一瞄春秀身后的小伙子又说:“有这样俊俏能干的好闺女,又何愁找不到文武全才的乘龙快婿呀?”说完,哈哈大笑起来。春秀使劲晃着身子不好意思地说:“赵大叔,刚见面就拿人家取笑,侄女再也不理你了!”春秀这一说,大胡子笑得更起劲了,李树祯用手点了点大胡子也跟着笑起来了。春秀不再理会大胡子,用手把清河拉到爹爹面前撒娇说:“爹呀,您光顾和女儿说话,把女儿的救命恩人晾在一边,也太不礼貌了!”清河马上双手抱拳躬身施礼说:“晚辈罗清河见过李叔叔。”李树祯连忙还礼说:“原来是小女的恩人,恕我礼数不周,还望海涵!”“李叔叔言重了,您的大名,小侄早已轰雷贯耳,在云山寺有缘和春秀姑娘相遇,这才有机会得识您的尊颜,我有意投军,愿在你的麾下听用。”俗话说:“话是拦路虎,衣是瘆人毛”,李树祯见小伙子不仅举止谦恭,而且说话有礼有节,心下自然喜欢。嘴里一边连说“欢迎”,一边又仔细打量起罗清河来。他这一看心中就更高兴了:小伙子身材高挑,面目俊朗,五官匀称,浓眉大眼。特别是这双大眼睛十分明亮,二眸子就像充了电似的炯炯放光,李树祯也是武行里的高手,一见就知道小伙子内气十足,武功不弱。清河转身再次抱拳拱手,向赵太岳问好:“赵叔叔好,小侄这边有礼!今后还望赵叔叔多多提携!”刚才大胡子见清河与李氏父女对话之时,也在细细观察罗清河,他不仅赞叹小伙子长得好,而且还知书达礼,尤其惊讶年轻人精湛的内功。因为在绿林里混了大半生,他不喜欢别的,就一门心思钻研武功了。所以他心里不住地合计:“这是哪里来的小伙子,小小年纪,就有这么好的内功,太让人意外了,他是谁的门下?”就在他疑惑之际,罗清河向他问好,他忙不迭的还礼说:“好说,好说。”大家见过礼之后,这才详细交谈。

  春秀首先把到庙里替表妹烧香还愿遇险,巧遇清河大哥出手相助的过程叙述了一遍。接着清河便把自己与张恩远一同到烧锅屯报仇的事情又讲了一回。李树祯和赵太岳听完又喜又悲。喜的是罗清河和义勇军的渊源很深,不用说清河本人和张恩远患过生死,就是他的师傅万忠和李、赵二人也可以说是交情莫逆;悲的是张恩远已经战死,春秀、清河进门之前,李树祯和赵太岳谈论的就是此事。原来,赵太岳手下有一个叫张小七的班长回老家烧锅屯探母,归队时走到苍龙岭下,正巧碰上张恩远与鬼子激战,他连忙隐身暗处,把张恩远与鬼子曹长驴眼同归于尽的一幕看个清清楚楚。当时疼得他差点没昏过去,因为他和张恩远是远堂叔伯兄弟。小七见鬼子和汉奸人多,无法现身,便一直藏在暗处等候,一直到鬼子汉奸离去后,才背起张恩远的尸体越过缸窑岭,一直来到大东沟找李树祯,小七知道李树祯和张恩远交情很深。李树祯把归队心切的小七刚刚送走,便又迎来老朋友赵大胡子,李树祯和他正在谈论张恩远的事情,罗清河和李春秀就赶到了。罗清河听说哥哥已经战死,顿时就哭得昏了过去,被叫醒后经大家再三劝解,清河才稍稍止住悲痛。他对李树祯说:“李叔叔,恩远大哥生前虽然与我兄弟相论,但论年纪他应该是我的长辈。他这次战死其实是替我而死,如果不是替我报父仇,决不会有这样的后果发生。”说着说着,清河的眼泪又泉水般的涌了出来。他擦了擦泪水,接着说:“李叔叔,我要披戴全孝为哥哥亡灵送葬,并用蓝彪的人头祭奠我的亡兄,恳请叔叔答应!”“好,清河,不但我没看错你,我的恩远贤弟也没看错你,恩远和你结交一场不冤,他有你这个有情有义的兄弟,在九泉之下也可瞑目了!”他回头冲着大胡子说道:“胡子,就是清河不杀蓝彪,咱们也要宰了这个兔崽子!”赵胡子牙一咬骂道:“扒了这小子的皮,也难解我心头之恨!”清河和春秀还不知道,他们抓住的这个蓝彪也是个残杀义勇军的罪魁祸首。

  在朝阳凌河南岸有“三狠”,当地老百姓把他们称作“一山二彪”。“一山”是古山镇的日本特务队队长武山一雄;“二彪”就是警察署长蓝彪和讨伐队队长阴彪。武山的狠和缸窑岭平间的狠几乎如出一辙:平间把中国人的心肝取出作下酒菜,而武山专门让手下提取孕妇的胎儿烹烧后下酒。这个灭绝人性的家伙,攻占古山镇后,一个月之内就残杀了当地的三名孕妇,把她们的胎儿作了下酒菜。当地老百姓吓得眠不贴席,夜难成梦,谈武山而色变。尤其是有了身孕的妇女纷纷离家,逃往他处。而造成这种恐怖局面的武山帮凶,正是蓝彪和阴彪这两个坏蛋。惨死在武山手上的孕妇正是这两个败类亲手抓来的。其实,蓝彪和阴彪在当汉奸之前,就已经劣迹斑斑。“九·一八”事变以前,这两个坏蛋就在绿林混过,原来,他们都在赵大胡子的手下干过。一次,他们背着大胡子偷偷下山,不仅入户抢了平民百姓的财务,还把一个刚刚死了男人的年轻寡妇给轮奸了。小寡妇猜想作恶之人必是从山上下来的,他们一定是背着大胡子偷着干的。便等二人离去的第二天跑上山向大胡子告状,因为她知道大胡子的为人。大胡子把二人抓来一问果有此事,气得当时就想把他们宰了,因为从立山占草的那一天起,大胡子就不允许手下欺负老百姓。由于弟兄们苦苦求情,才各打三十大板然后把他们撵下山。这两个家伙被开除山门以后,不但不知悔改,反而变本加厉,他们挖人家的坟,踹寡妇门,什么缺德就干什么。还有一样,就是专门抢夺老百姓家的女儿,白天踩点,夜里去抢,得手以后先奸后卖,大部分抢来的姑娘都被他们卖到妓院。在日本鬼子入侵中国前一年的那个冬天,他们在热河边境抢走黄花闺女二十多人,给当地百姓造成了极大的灾难。

  更为可恨的是,日本鬼子侵占朝阳以后,他们二人马上投靠了古山镇日本特务队队长武山一雄当了铁杆汉奸,并在大扫荡中成了追杀义勇军凌南支队的急先锋。野狼山一战,这两个坏蛋提前化装侦察,找到凌南支队的藏身之处,然后带着鬼子突然袭击,让凌南支队吃了大亏,不仅牺牲了三十多名战士,还有八名战士被鬼子活捉。这八名战士被带到古山镇鬼子据点后,都被活活地砍了脑袋。行刑的刽子手,正是蓝彪和阴彪这两个王八蛋。武山一雄看这两个汉奸很有利用价值,便重用了他们,一个当了警察署长,一个当了讨伐队队长。凌南支队恨透了他们,也采取过许多措施想除掉他们,可这两个汉奸十分狡猾,几次都被他们溜掉了,气得大胡子等几个首领牙根直痒痒。然而,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二彪之一的蓝彪,竟栽在清河和春秀的手上,确实让人喜出望外。

  李树祯大喊一声:“把蓝彪给我带上来!”两名战士立刻把双手被缚的蓝彪推了上来,此时的蓝彪早就软了,低着头站在那里。李树祯一拍桌子“啪”的一声,把蓝彪吓得浑身一哆嗦。李树祯说:“蓝彪,你这个挨千刀的兔崽子,抬起狗头看一看,我身边坐的是何人?”蓝彪抬头往上一看,见一张熟悉的脸正圆瞪二目死死地盯着他,特别是那倒立的胡须如根根钢针把他刺得钻心般的疼痛。“蓝彪,你还认得我吗?”赵太岳赛如洪钟般的声音,如半空中起了炸雷,把蓝彪的肝胆几乎震碎了一样,吓得他“妈呀”一声坐在地上,口里连连喊道:“大当家的饶命!大当家的饶命!”大胡子站起身来到蓝彪的面前,“啪”“啪”左右开弓,抽了他一顿耳光,先顺一顺憋在心中的怒气。然后说:“蓝彪,你这个天良丧尽的东西,让我饶你,除非被你害死的那些人重新活过来。清河,杀这个败类,你就不要和我争了!”“赵叔叔,我知道你老人家和他有解不开的仇怨,就请你老人家亲自动手吧!”清河在一旁回答说。“好,就让我出一出心中的恶气!”

大胡子说完,从腰间拔出匕首,把刀含在嘴里,用双手撕开蓝彪的上衣,然后用刀刺开他的胸膛,取出这个坏蛋的心脏,再用刀割下他脑袋。这个作恶多端的汉奸终于得到了应有的惩罚。

第二天,日丽风和,在飞鹰岭余脉的南坡上,李树祯,赵太岳、罗清河等人为张恩远遗体举行了下葬仪式。入葬以后,先由第五大队的全体战士鸣枪致哀;然后,全身披孝的罗清河跪倒在地,双手把装着蓝彪人头的木盒放在坟前,又倒满三杯酒洒在地上,再亲手点燃三柱香插在土里祭祀亡灵;最后,他举起右臂说:“哥哥亡灵不远,请您在地下听着,罗清河向你发誓,我要亲手宰了杜疤癞这个坏蛋为你报仇雪恨,成功的那一天,我必定要再到哥哥的坟前为你祭奠,如若违背誓言,让我不得好死!”说完磕了三个头,并亲手朝天空鸣了三枪。

第三十四回杀阴彪群情激愤打古山拔寨摧城

  义勇军惩办了蓝彪,吓坏了阴彪,这小子足足有两个多月不敢走出古山镇土城据点。看看快到中秋节,特务队长武山一雄对他说:“阴的,这段时间,你的,要好好守住据点。我的,去朝阳县城参加松木大佐的五十寿庆。”“队长阁下,您放心前去,我愿意为皇军效劳!”武山一雄带着自己的全部人马走了。阴彪忽然想起自己的母亲也是六十大寿,何不在武山离开的这段时间也给老太太举办寿庆,趁此捞些油水。主意打定后,便派人回阴家庄捎了口信,让老太太准备好,他要在八月十四回家,八月十五的当天为母亲举办隆重的寿庆。接着他又打发手下到辖区七十八个村给保长送请贴,要求他们准时赴宴。您说,他这大张旗鼓的撒帖子,义勇军能不知道消息吗?李树祯一听消息,简直高兴得无法形容。他带着清河立刻骑快马赶到凌南,找到大胡子商量歼敌计划。大胡子一听这个消息,忙说:“大哥,机不可失失不再来,趁此机会干脆灭了他!”李树祯一拍大腿说:“好,既然兄弟同意,我们好好研究一下。”大胡子说:“阴家庄是个小地方,八月十五那天,你从南面包抄,我从北面包抄,他阴彪就算长了翅膀也飞不出去。”“兄弟,阴彪的讨伐队有二百多人,他能把部队都带到阴家庄吗?”李树祯反问道。“大哥,你的话是啥意思?”“我的意思是,八月十五那天,阴彪一定会留下一半部队守城。咱们光顾打阴家庄,如果古山土城的敌人出来增援,怎么办?”李树祯瞅着大胡子问。“对呀,哥哥,凡事还是你比我想得细,那你说咋办?”“好办,”李树祯胸有成竹地说:“兵分三路,围点打援。”赵太岳一摸脸上的胡须问:“什么是兵分三路?什么又是围点打援?”李树祯掰着手指说道:“我围阴家庄是一路;你围古山土城是一路;再派人联系热河东岭陈天雷的骑兵大队,请他出兵在古山与朝阳之间的途中埋伏,挡住可能从县城出来的鬼子增援部队。你想一想,这是不是兵分三路,围点打援?”“大哥,我就是服你!陈天雷的骑兵,交给我去联系!”二人制定好战斗计划,又就一些相关细节进行了反复合计,直到周密稳妥才分手话别。

  单说中秋节这一天晚上,阴家庄的阴府大院,彩灯高挂,鞭炮齐鸣,里屋外屋,门里门外,挤满了祝寿的人群。阴彪带来的人马只有一个小队。最累的就是这帮狗腿子,除了派出六名站岗放哨以外,其余的全部都参与了接待和后勤工作。由于参加祝寿的人太多,让这些狗腿子有些应接不暇。一入阴家庄村口,祝寿的人汇成了拥挤的人流,除了本镇的保长、甲长外,加上远亲近邻不下五六百人,有送钱的,有送物的,光现大洋就装了满满五箱,金条和小宝也装满了一箱,至于布匹和各类食品简直堆成了小山。正堂之上,迎面贴着大幅“寿字图”,左右两边悬挂着对联,上联是“寿林鸟鸣春荡漾”,下联是“福海扬波日光辉”。阴彪的母亲,头上特地挽起一个大大的发卷,用半尺长的银簪别着,银簪的把手处还特地挂上一个大大的红绒球。她穿着一身从天津购买的蓝绸子大袍,左手拄着仙翁头的拐杖,由两个丫头搀扶着,坐在寿字下面的安乐椅上,接受人们的祝寿。望着白花花的洋钱和堆积如山的布匹和食品,把她的一双母狗眼乐得简直成了一道缝。特别是那些保甲长们,在阴彪的母亲面前大献殷勤,把最顺耳的话都从嗓子眼里掏出来,这个说:“老寿星,祝你长命百岁!”那个说:“老寿星,祝你永远年轻!”有的说:“老寿星,人活百岁不算老,您活六十正年轻!”还有的说:“老寿星,长寿的花苞六十开,千年才要结果来!”这帮溜须毛子这一捧,把老母狗乐得嘴都合不上了,也扯开母鸭般的嗓音连说:“同喜!”,“同喜!”人们献完礼单礼金礼物,再逐一到正堂拜过寿星,献上祝寿词,便在支宾的安排下到东西两边临时搭建的席棚里赴宴了。宴席也分成上中下三个档次,寿礼一百块大洋以上的吃上席;寿礼在一百块至五十块大洋之间的吃中席;寿礼在五十块大洋以下的吃下席。所谓上席就是十六个菜,除了十二个配菜外,还有四个主菜:即鸡、鸭、鱼、肉。所谓中席就是八个菜,即四个主菜和四个配菜。所谓下席就是八个配菜,没有主菜。每一类宴席上都由讨伐队的人专门服务和监督,一是防止人多坐乱了位次,二是防止有人乘乱扒窃。

  宴席开始的时候,阴家大院热气蒸腾,烟雾缭绕,人头攒动,声音吵杂,更加显得热闹而混乱,几百人同时就餐,确实也是一种相当别致的风景。席棚里的食客们喧闹了足足能有两个时辰,由于天色渐晚,人们才陆陆续续离开阴府。累得筋疲力尽的阴彪和那一小队士兵终于腾出机会吃饭。突然,就听外面一阵纷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阴彪一愣忙问:“外面是怎么一回事?”他的话音刚落,就听门外有人回答道:“阴队长,给老母庆寿也不通知兄弟一声,在道理上是不是有点说不过去呀?虽然你不欢迎我,但我还是要来凑凑场子。阴队长,你说应该用什么来招待我呀?”好熟悉的声音,这不是“百步神枪”李树祯的声音吗?是哪个该死的家贼把这个外鬼引进来的呢?阴彪就感觉被人浇了一瓢凉水,从头上一直凉到脚心。其实,李树祯的部队早就埋伏在四周等着,那六名岗哨在打盹的时候,就已经被罗清河带人抹了脖子。阴彪知道难逃大限,下意思去摸腰间的手枪,还未等他把枪拔出,窗外“啪”地一声枪响,阴彪的手腕一麻,血立刻顺着指尖淌了下来。吓得他忙喊:“李大当家,千万不要动手,要钱要物尽管拿,只要你今天放我一马,屋子里所有的东西都给你!”“阴彪,你的财物都是老百姓的血汗,我当然要收回,你的小命也必须留下!”说完,李树祯一脚迈进屋子里,用枪指着阴彪的头说:“阴彪,你良心丧尽,坏事做绝,如再放你必然给义勇军带来更大的灾难!”说完,随手打出一梭子子弹,把这个坏蛋送回了老家。

  李树祯命令弟弟李树旺带领一中队收拾财物和处理俘虏以及善后事宜,然后带着二、三中队赶去增援赵大胡子。却说赵大胡子派人联系完陈天雷的骑兵大队,便带着自己的部队赶到古山镇围住了敌人的据点土城。双方一交火便进入胶着状态,讨伐队的副队长牛强是从义勇军里反水过去的,他知道如果土城被攻破,无论是被大胡子抓住,还是逃出去见到鬼子武山一雄,都是死路一条,所以只能拼死顽抗。他让八挺机枪玩命扫射,使凌南支队的战士伤亡很大。大胡子气得头上热汗直流,他一手抓下帽子骂道:“牛强,你个狗日的,敢和老子硬碰硬,我就不信拿不下一个小小的土城子。”他命令炮手小嘎子说:“嘎子,瞄好距离,把南墙给我炸出一个口子。”“是”。小嘎子用手指作线估算了一下距离,然后把炮向左调整了二尺,再用眼一瞄对装弹手说:“装炮弹!”炮弹手立刻装好一枚炮弹,嘎子屏住呼吸对准目标用力开了一炮,一下子把南墙炸塌了。大胡子立刻喊道:“冲啊!”围攻南门的战士们跳起身来口里呼喊着冲了上去。眼看就要冲到南墙下,被弹片炸瞎一只眼的牛强抱起机枪向外扫射,冲在前面的战士一下子被打倒十多个。冲到半路的战士们被迫在原地趴下。骄横的牛强,一边扫射一边挑衅道:“赵胡子,你不是有能耐吗?怎么当起缩头乌龟了?来呀,来呀,今天老子怕你就不姓牛。”说完,又是一梭子子弹扫射过来。

  就在双方相持斗气的时候,李树祯带领队伍赶到了。二人交换了一下情况后,李树祯说:“把神枪手集合起来,用一人诱敌。”“叔叔,我去诱敌!”罗清河马上请战,李树祯叮嘱道:“小心,注意保护自己!”“是”,话音未落,罗清河的身子早已滚了出去。牛强一见有人又冲上来,便又扫射起来。好一个罗清河,前滚后翻,施展出地躺功绝技,在牛强的弹雨里来回闪避,气得牛强索性站了起来抱机抢左右扫射。他一起身立刻中了李树祯的诱敌之计,李树祯马上命令神射手一起发枪,一阵排子枪射过去,中弹的牛强就像土豆似的从矮墙上滚了下来。牛强一死,南门就被义勇军占领了。进城的战士们开始兜着屁股从里往外驱赶敌人,在外面围攻的战士一起往里打,这一里外夹攻,汉奸们受不了,纷纷夺路逃命。经过一个多小时激战,土城里一百六十多名汉奸被打死打伤一百多人,只有三十多人逃出去奔朝阳去了。这一仗,光机枪就缴获了六挺,还有步枪手枪一百五十多支,子弹五千多发。至于粮食和其他物质就更多得数不胜数。

就在李树祯和赵太岳的两支队伍打扫战场时,从朝阳城外又传来振奋人心的消息,陈天雷的骑兵不仅把从古山子逃出去的三十多名汉奸全部消灭,还圆满的完成了阻击武山一雄特务队的任务,除打死打伤十八名鬼子外,还打伤了武山一雄这个凶恶的鬼子,吓得他带着残部躲回朝阳去了。

第三十五回车轮沟教训日寇陈天雷双喜临门

  消灭了恨人的“二彪”,特别是打伤了武山一雄,凌南一带难得有了一小段安静的日子。一天,李树祯和罗清河正在谈心,叙说自己年轻时和万忠如何扶弱除强的事。爷俩正说得高兴,手下进屋报告:“大队长,东岭骑兵大队陈天雷大队长派人前来送信,来人就在门外。”李树祯一听马上说道:“快快有请!”话音刚落,东岭骑兵信使马上走进来一打敬礼说:“报告李大队长,我们陈大队长有书信给您。”说着,便从怀里掏出一封书信递上。李树祯撕开信封一看,里面是一张请柬,上面写道:

“树祯哥哥:

小弟儿男陈端与民女苗晓燕,经部下兄弟帮忙促成婚事,吉期定于本月二十六日,婚庆地点定于岭东车轮沟。届时,诚邀哥哥携小侄清河光临!

东岭陈天雷拜上

一九三五年九月二十日”

  李树祯看完书信哈哈大笑。他转头对清河说:“大喜事!真是大喜事呀!你陈叔叔的儿子结婚,邀请咱爷俩前去,咱们一定要去!”他回过头来对信使说:“告诉你家大队长,喜庆之期,我和清河一定到场,并对他的真心邀请表示感谢!”

然后让手下赏了信使二十块大洋,信使高兴地回去复命。

九月二十六日这天,李树祯和罗清河带着十名战士前去参加婚礼。等到赶到车轮沟时,参加婚礼的各路义勇军首领因有事都已离开了车轮沟。陈天雷一见李树祯,连忙迎了出来,双手抓住李树祯的手使劲的摇着说:“哥哥,想死兄弟我了,本来上次阻击武山,我应该去看望哥哥,可为了儿子的婚事实在没有时间哪!今天,我一直在等你,你怎么姗姗来迟了?”李树祯抱拳连说:“恭喜!恭喜!”然后用手挽住陈天雷接着说:“兄弟,哥哥我也想你呀!今天队里有些军务缠住了身子。要不,哥哥我能不第一个到吗?”哥俩四目相对哈哈大笑。笑过之后,陈天雷马上转过脸来用手拉过罗清河说:“清河,快让叔叔看看,上次到大东沟由于时间短,咱爷俩第一次见面只是说了几句话。那次一见面,陈叔叔就喜欢上你了,可惜陈叔叔没福,让他老李先得到你了,他老李有了你这员虎将,脸上得多有光彩呀!”“陈叔叔过奖!陈叔叔过奖!今后我们常在一起打交道,侄儿还需要你老多多关照呢!”陈天雷一听笑着说:“好,好。叔叔就爱听你说话。”三个人说着笑着,便来到了屋子里。现成的酒宴,他们进屋就坐到了酒桌旁,陈天雷给每个人倒满了酒,三个人就喝了起来。当然,李树祯带来的小队战士也被安排到其他桌上用餐。三个人正喝到高兴的时候,外面的流动岗哨进屋向陈天雷报告:“大队长,日本特务队队长武山一雄带着五十多个鬼子快到沟口了。”陈天雷一听立刻骂道:“这个日本猪,老子上次没有把他打死,他又自己找上门儿来啦?才刚刚过去半个月,就把挨打的事忘了,好,这一回绝对不会再让他从我的枪口下溜走。”陈天雷对李树祯说:“哥哥,你和清河先喝着,等我把这帮鬼子收拾完了以后,再陪你喝个痛快!”“兄弟,你这是什么话?”李树祯从怀里拔出二十响匣枪,一掰机头说:“三请不如一遇,今天碰巧让哥哥撞上了,哪有袖手旁观的理?”李树祯用枪一摆对着旁边自己带来的战士说:“弟兄们,准备战斗!”说完,便和陈天雷走出屋子迎接鬼子去了。

  鬼子武山一雄半个多月前被陈天雷一枪打中右臂,如丧家之犬逃进朝阳县城躲了起来。由于他损兵折将还丢了古山子土城,受到朝阳警备区司令小原的严厉处罚:关了七天禁闭。禁闭解除后,小原命令他必须在一个月内找到陈天雷的骑兵大队,并把他消灭。武山一雄虽然接受了上司交给的任务,可骑兵大队是那么好找的吗?就在武山一筹莫展的时候,东岭骑兵大队的叛徒薛洪宾来了,他把陈天雷儿子陈端和苗晓燕于本月二十六日在车轮沟结婚的消息向武山告了密,武山得到这个消息如获至宝,立刻封薛洪宾为讨伐队队长。二十六日早晨让薛洪兵带路出动五十多名鬼子向车轮沟偷袭而来。那么,薛洪宾为什么要投靠鬼子呢?这事说来话长。薛洪宾原本是骑兵小队长,打仗也很勇敢,最大的毛病就是心胸比较狭窄,既容不得别人比他强,也不许别人批评他。每次战斗,决不允许别人比他的功劳大,一但出现了这样的竞争对手,他总会借机找茬算计对方。在一次追击阴彪讨伐队的战斗中,他打死两名汉奸,陈端打死三名汉奸,在评功大会上由于没得到头等奖,把他气得两顿没有吃饭。但陈端是陈天雷的儿子,他无法找茬报复,便把仇恨记在心里。

  一次,部队在燕子谷训练,恰巧接到一伙逃难的老百姓报告,阴彪讨伐队的一个班在槐树坡抢劫民女,陈天雷命令他和陈端小队前去截击。在半路上,他们和汉奸相遇,双方便交起火来,战斗中又是陈端抢占先机把掠走姑娘的汉奸打死,救下驮在马背上的姑娘,这个姑娘就是苗晓燕。回到驻地,晓燕姑娘怕再遭汉奸抢劫,说什么也不愿离开部队,没有办法,陈天雷便答应她留了下来。姑娘不愿走其实还有一层意思,就是从心里喜欢上了陈端,因为,从被救的那一天起,姑娘就发现陈端不但年轻英俊作战勇敢,而且热情开朗心地善良,所以姑娘想在恰当时机表明心迹,以身相许。可痴心妄想的薛洪宾,却抢先向陈天雷提出娶晓燕为妻的要求。陈天雷对薛洪宾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既然你对晓燕有心,何不自己前去向她表明心迹?”薛洪宾一听这话,心里老大不愿意,嘴上却说:“好吧,既然大队长不愿出面,那我就自己前去试一试。”陈天雷回答说:“不是我不愿出面,婚姻大事需要本人心甘情愿,你自己去说不是更好吗?”“好吧!”薛洪宾悻悻地走了。

  当薛洪宾把自己的想法向晓燕姑娘提出来的时候,晓燕姑娘说:“薛大哥,谢谢你对我的一片好意,但是,我的心早就被别人占领了,今生今世我们恐怕没有缘分了。”“晓燕,你听我说,在骑兵大队,没有人能比得上我薛洪宾,论摸样论武艺我都是第一,你不嫁给我还要嫁给谁呢?”“薛大哥,既然你这样优秀,还怕找不到比我更好的吗?”薛洪宾一听这话,不由得火往上撞。便说:“不行!你今天必须说出意中人究竟是谁?否则,我今天就不走了!”苗晓燕也生气了。一边走出房门一边头也不回的说:“那个人是谁与你没关系,我也没有必要告诉你!”虽然,第一次和晓燕谈话谈崩了,但他并不死心,他相信只要功夫深铁棒磨成针。所以不管有事没事,他始终往晓燕的房间跑,可每次满怀热望而去,却都凉水浇头般而出。失败终于挫伤了他的自尊,使他由爱生恨,他开始悄悄侦察,终于发现,晓燕的意中人竟是陈端。这一气确实非同小可,差一点没让心中的妒火烧焦了,他怒骂陈端是他前世的冤家对头。但他对自己的失败从心里往外不甘心,最后终于决定反水,并打算搞一点有用的信息投靠武山一雄,然后借日本人的手给自己报仇。所以他一直等到陈端的婚期和婚礼地点确定之后,才悄悄离开队伍跑到朝阳向武山告密。

  车轮沟中间有座小山名叫轮山,它的周围是一条车轮状的沟谷。进口在东,出口在西。李树祯带着自己的那个班悄悄地转到东口埋伏去了,只要鬼子一进来便把沟口堵住。陈天雷命令一个小队到轮山上诱敌,这个小队的任务是:在吸引敌人的同时,还要在高处为东西两边的义勇军指示敌人的位置。骑兵的大部队则到西口堵住敌人。武山一雄那里知道其中的奥妙,一进车轮沟便指挥鬼子用机枪在前面开路,山上的小队战士见鬼子一进沟便用旗语发出信号指挥两边的部队作战,东西两边的义勇军战士立刻向鬼子开火,鬼子受到前后夹击,想要突围,山上的小队居高临下立刻开枪射击。这迎头压顶比什么都厉害,一顿排子枪,就把鬼子撂倒二十多个。东面李树祯和罗清河兜屁股猛打,西面陈天雷的人马迎头猛揍,三面包抄,鬼子还能逃得了吗?武山一看形势对己极其不利,便命令军曹大川带机枪断后,自己亲自抱起一挺机枪掉头从东口向外突围。鬼子想跑,义勇军能答应吗?陈天雷让战士集中火力狠打,李树祯这边也拼命拦截,眼见把鬼子士兵都打死了,可还是让冲在前面的武山跑出了包围圈。一者是武山不但受过特殊训练,而且他又玩了命;再者是李树祯这边人少,加之没有重武器,这才让武山侥幸逃脱。看着长官带头冲了出去,端着机枪的大川也边打边“嗷”“嗷”直叫。罗清河再也忍耐不住了,就在大川离自己还有一丈多远的时候,他像下山的猛虎一个猛扑就把大川按在地上,然后用脚一踹把机枪踢到一边,两个人就在沟口搏斗起来。几个回合之后,大川被清河一个凌空飞脚踢中下巴,摔出去三丈多远,一头磕在石壁之上,顿时绝气身亡。李树祯、陈天雷和战士们立刻围过来纷纷为清河鼓掌叫好。

  经过一个小时激战,除武山一人漏网外,其余鬼子全被消灭,而且还活捉了薛洪宾这个叛徒。为了惩罚这个坏蛋,陈天雷把他拴在马的后面,亲自骑马围着轮山跑了一转,活活把他拖死。义勇军打了一个漂亮的大胜仗,人人高兴,于是,摆下庆功宴大贺三天。最高兴的当然还是大队长陈天雷,因为这一次他既给儿子娶了媳妇,又在自家门口打了大胜仗,可谓是双喜临门。  

第三十六回抓百姓凶相毕露打飞机吓走虎狼

  剿灭了义勇军的第四大队,多田受到了日军驻辽西警备区司令部的嘉奖,军衔由少佐提升到中佐,这个原本就心气很高的东洋鬼子,欲望又被催升了一大截。他在心里反复合计:剿灭了张振东的部队,飞鹰岭以南的胡匪已经所剩无几,较有战斗力的胡匪只剩下李树祯那伙人了。必须要趁热打铁,如果错过眼下这有利时机,让他们养成羽翼日后就不好收拾了。但最近一段时间,他的谍报网反馈回来的信息有两种说法:第一种说法是李树祯所部自张振东的人马被剿灭后,已经翻过大鹰岭向热河一带流窜;另一种说法是李树祯已经把人马遣散了。虽然,多田对以上两种说法将信将疑,可不管怎么说,这两种情况对他来说都是利好消息。他最希望的是第二种情况,因为李树祯自动遣散了人马和他打垮了义勇军的效果是一样的;就算退一步讲,李树祯的人马逃到热河去了,也同样可以说明自己的防区没有他这伙匪患了,这难道不令人高兴吗?总之,不管哪种情况出现,他相信自己有一点做的是成功的,那就是:通过自己对结网布线策略的实施,辖区内的匪患活动基本上被打压下去了,只要自己再加最后一把劲,那些漏网的零星胡匪定会被扫荡干净。基于这样的判断,他感觉再动用大部队去扫荡,已实在没有必要了,搜剿零零散散的毛贼草寇,派出以小队为建制的部队就已经绰绰有余了,他刚想安排小规模军事搜剿行动,锦西警备区户波司令给他打来电话,要他马上去县城开会。他立刻意识到上峰必有重要军事行动进行部署,于是,他不得不放弃原来的想法,马上到县城去参加军事会议。

  回头再说义勇军第五大队的情况。那位要问了,李树祯的人马果真发生了像多田谍报队说的那两种情况吗?当然都不是。李树祯的部队既没有向热河逃窜,他也更不会把自己的队伍遣散。而是把大部队化整为零疏散到飞鹰岭南北两个地带,等遇到重大情况再临时召集。因为他知道最近一个时期,在凌南地区,由于他和赵太岳、陈天雷三支部队协同作战,不仅让敌人吃了大亏,还使日寇在朝阳地区的统治陷入了困境,所以,鬼子是不会轻易善罢甘休的。李树祯反复思考的问题是:在古山镇,在车轮沟,虽然“三狠”的人马基本上被消灭了,但是,就整个辽西乃至整个东北的抗日形势而言,仍然是敌强我弱的局面,朝阳的鬼子很有可能和两锦的鬼子联合起来进行大规模的清剿行动。越是在这种情况下,越应该保持头脑的清醒和冷静,越应该密切注视形势的发展和变化。仗越打越精的李树祯正是经过长期的磨练才越来越成熟的。时局的变化恰恰被他料中,朝阳地区鬼子的几次失利让辽西地区日军最高司令官嘉村少将非常震怒,他不仅狠狠地训斥了朝阳警备区司令小原,还就辽西的扫匪进展情况专门召开一次会议,特别命令锦西警备区司令户波和朝阳警备区司令小原,在秋末冬初开展一次大规模的清剿行动,把该地区几股较大的义勇军彻底消灭。为了支援这次清剿行动,嘉村在会上特意交待,出动飞机配合行动。

  一九三五年十月,日本鬼子举行了一次规模空前的大扫荡,他们把女儿河以北凌河以南地区作为重点地区反复拉网。李树祯由于事先有了防备,才没有让部队遭受重大损失。尽管如此,他的几个小队也程度不同地遇到了麻烦。比如,李树旺小队在一天之内三次和敌人遭遇,如果不是有飞鹰岭复杂地形可以利用,他的小队早被鬼子吃掉了;李树和带领姜启和姜生小队,也是在葫芦屿借地形之便把鬼子甩掉的;最险的还得数李树祯和儿子李广云以及罗清河等五个人,在凌南一个名叫柳条沟的地方,被一百多名鬼子围住,他们把八名鬼子引进十几间废弃的房屋里,经过徒手格斗杀死全部鬼子,然后换上鬼子衣服,打着一面日本军旗才骗过大批鬼子的搜查冲出包围圈。总之,为了躲避鬼子,义勇军战士每天都不知道要跑多远的路,有时,一天甚至要转十几个山头,才能甩掉鬼子的追击。为了寻找义勇军的行踪,鬼子的飞机经常在女儿河以北特别是缸窑岭一带盘旋。经过多日拉网,鬼子没有抓到一个义勇军战士,最后,他们采纳了汉奸杜疤癞的建议,准备用屠杀老百姓的办法逼出义勇军的大部队。

  十月里的一天,鬼子在空中飞机的配合下分别从锦西、朝阳和热东三个方向包围了缸窑岭地区,吓得百姓们扶老携幼离家向外出逃。然而在鬼子的合围下,人们无法跑出包围圈,最后还是都被鬼子赶回到村子的南河滩上集中起来。在缸窑岭通往锦西的大道上,有三位外地商人想骑着骡子冲出包围圈归还故里,被飞机投下一颗炸弹当场炸死。三路鬼子进村后先把河滩上的群众围起来,另派出一部分鬼子挨家挨户搜人,入户的鬼子经过一阵折腾,只搜到一名叫毛四的老百姓,其余的住户都已人去屋空。毛四为什么没有逃跑呢?其实他不是不想跑,是他跑不了,因为他患风湿病已经多年,经常卧床不起,有时就是下地坚持走一走,也是慢慢地移动。就是这么重的病人鬼子也不肯放过,他们把毛四绑上也往南河滩驱赶,还边赶边骂:“你的良心大大的坏了,快快的走。快快的走。”一边骂着一边用枪托狠狠地击打毛四的后背,骨瘦如材的毛四连站着都费劲,如何能禁得住鬼子的毒打?没挨几下就被打倒在地上,再也起不来了。万恶的鬼子还不肯放过他,又狠狠的骂道:“支那猪,真的没有用的,死了死了的!”说完就用刺刀挑开了毛四的肚子,肠子立刻流了一地,几个行凶的日本强盗竟哈哈大笑。

  南河滩上,用枪逼住全村百姓的鬼子兵们,正要对乡亲们下毒手的时候,突然,一架在天空上盘旋侦察的日本飞机,由东至西飞过来,尾部托着长长的黑烟,发出刺耳的哀鸣一头撞到村北的小山上,随着惊天动地的一声爆炸,机体的残骸飞向半空,就在飞机坠落的地方跃起一片火光。南河滩上准备实施大屠杀的鬼子们,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一下子吓蒙了,等他们弄明白是怎么一回事的时候,立刻向飞机坠毁的地方跑去。河滩上的群众趁着鬼子混乱的机会,立刻四下逃走了。

  原来,鬼子三路包抄缸窑岭的时候,李树祯带着罗清河、李广云等人在大东沟一带和鬼子周旋。派出打探的侦察员发现鬼子对缸窑岭地区进行了戒严,预料鬼子要对群众下毒手,便连忙返回香炉山向李树祯进行了汇报。情况如此紧急,如何才能让群众免遭毒手呢?李树祯征求大家意见。年轻气盛的李广云说:“我们不能眼睁睁地看着鬼子屠杀乡亲,与其整天躲躲藏藏的让鬼子追着跑,还不如和鬼子面对面地干一场!”战士邵连启说:“这恐怕不行,眼下我们就几个人,只要一露面,不用说救不了乡亲,连我们自身安全都难以保证。”李广云一听就不愿意了:“我们总不能看着群众被杀不管吧!”邵连启刚要分辨,就见一架飞机从头上飞过去。罗清河眼睛一亮,对着大家说:“和鬼子面对面地打一仗,虽然心里痛快,但就凭眼下我们这几个人,确实解决不了问题。”清河用手一指天上的飞机对大家说:“你们请看,敌人的飞机总在我们的头上盘旋,如果能把这架飞机打下来,不但能解救缸窑岭被困的群众,还能狠挫一下敌人的锐气。”李树祯高兴地说:“对,这是个一箭双雕的办法。”他回头对邵连启说:“快,把机枪扛起来,等飞机再绕过来的时候,我亲自揍他兔崽子!”正说着,刚刚往村里投了两颗炸弹的飞机又盘旋着飞过来,就在它刚刚越过山顶准备再到村里投弹的时候,李树祯的机枪响了,一串串火舌向着机身飞去。要说李树祯那枪法就是神,他射出去的子弹弹弹中靶,把飞机的螺旋桨一下子就打坏了,鬼子的飞机立刻倾斜了,随即开始冒烟起火,最后一头扎向村北的小山上,粉身碎骨了。鬼子想借屠杀群众逼义勇军现身的阴谋又一次落空了。

  义勇军这次打掉敌人飞机,它所产生的震动效应和歼灭古贺骑兵联队的作用几乎是同样的,不仅让缸窑岭的鬼子老实了好一阵子,也让辽西地区乃至整个东北地区的鬼子都闻之心惊胆颤。

第三十七回耍花招欺骗群众玩阴谋狼子野心

  鬼子在缸窑岭屠杀虽然没有搞成,但是他们想剿灭义勇军的想法却一天都没有停止。特别是特务大队长多田,这个阴险狡诈的老鬼子,除了睡觉每天都在研究对付义勇军的办法。通过几年的交手过招,他感觉李树祯这个人的的确确不容易对付,比起张恩远、张振东,他感觉李树祯在地理的运用上,在与友邻部队的配合上,在发挥群众的作用上,特别是在寻找战机和利用战机上,都有自己的独特之处。和这样的对手过招,稍有不慎,就很容易上当吃亏。要想取胜,首先就要找到对方的软肋,只有找到对方的软肋,才能攻其不备,痛下杀招,置对方于死地。那么,李树祯的软肋又在哪里呢?多田从多方思索终未有解。终于,他又想起了杜疤癞,他要在这个被中国人恨入骨髓的汉奸身上找到李树祯的软肋所在。多田马上把电话打到了讨伐队,让杜疤癞立刻到特务队司令部来。杜把癞最近一个时期应该说过得比较快活,刘存起、张恩远、张振东等人,一个一个死的死,亡的亡,纷纷都败在他的手下,特别是张恩远的死,不仅让他报了多年的仇,还受到了多田的嘉奖,光现大洋就得了好几千块。每天花天酒地尽情享用,让他好不快活,但他玩腻了中国女人,便又和日军特务队里的慰安妇东洋女人整天泡在一起。一听多田相请,便料到有军机大事商量,不敢怠慢,一路小跑来到多田的司令部门口大声喊道:“报告,”里边传出一声“请进,”杜疤癞才推门走进房内。多田笑着问:“杜的,你的最近过的怎样?”杜疤癞双腿一并说:“感谢太君恩典,小人最近过得很好。”“呦西,你对目前的剿匪形势怎么看?”多田立刻把谈话引向主题。“报告太君,胡匪们的日子,好比秋后的蚂蚱——”“什么意思?”“没有几天蹦哒头啦。”“杜的,你的能不能具体谈谈?”多田接着问道。杜疤癞说:“从大的方面说,自“九·一八”以来,皇军气势如虎,长驱直入,一举占领了整个东北,我想用不了太长的时间,拿下整个中国应该是意料之中的事;从小的方面说,皇军自进入辽西以来,经过大小几百次清剿,以刘存起为首的胡匪已陆陆续续被我们消灭。特别是经过最近这次秋末大扫荡以后,以李树祯为首的胡匪残部也元气大伤,我想剩下的零星胡匪早晚会被我们消灭。”多田听了杜疤癞两个方面的分析判断暗暗点头。他接着问:“杜的,你对李树祯这个人怎么看?”“太君,如果拿李树祯和刘存起相比,我认为他们一个是狐狸,一个是老虎。”多田的眼睛立刻有了光芒,他连忙问:“老虎的怎么讲?”“老虎因有胆有势,所以总想干大事,要当山中之王。刘存起就是老虎,在绿林之中有势力有声望,所以,他总想号召大家一起干大事。但老虎只谋大不谋小,很容易在小节上失败。”多田接着问:“那么,狐狸的又怎么讲?”“狐狸诡异刁钻,不以力拼,专以智取。常常不谋大,偏谋小,不谋远而谋近,反却能积小累大由近及远。李树祯就是狐狸,他很会算计,从来不干没有把握的事。”“杜的,你说的很有趣。按照你的分析,李树祯能屡屡逃过皇军的清剿,确实说明他具备了狐狸般的智慧。照此说来,此人就没有软肋了吗?”杜疤癞向前迈了一步双腿一并说:“报告太君,狐狸再狡猾也斗不过好猎手。”多田的眼里再次泛起亮光:“杜的,李树祯的软肋在什么地方?”杜疤癞自鸣得意地说:“据我所知,李树祯之所以能和皇军抗衡多年,主要得益于三点:一是他谨小慎微,想事做事三思后行;二是他有当地老百姓死心塌地掩护;三是他有经营多年的大本营。而后两点恰恰又是他的软肋。”多田再也沉不住气了,从椅子上“唰”地一下站起身来,用手一指杜疤癞问:“什么意思?细细地说,细细地说。”“太君,大东沟是李树祯的大本营,下五家村就是他的堡垒。烧光那里的房屋就等于铲除了他的堡垒,杀光那里的老百姓就再也没有人掩护他了,到那时他李树祯不就成了出了林的虎和离了水的鱼吗?”多田一听再也坐不住了,多日来苦苦折磨他的心结一下子打开了。他兴奋地走到杜疤癞身边,用手指敲着他的前胸说:“杜的,杜的,你的大大的聪明,大大的聪明!我们明天的立刻出兵大东沟,把下五家村统统的烧光、杀光、抢光。”多田单手五指收拢,最后握成拳头,咬牙切齿地说。“太君,现在还不行,如果现在我们就去,不但达不到目的,反而还会打草惊蛇。”多田一愣,反问道:“为什么不行?”杜疤癞把多田重新扶到椅子上坐下,然后说:“太君,难道以前我们几次到下五家村扫荡的事你忘了吗?”杜疤癞这一提醒,多田猛然醒悟过来。他又像凉水浇头一样,立刻垂头丧气地说:“是呀,以前我们多次去过那个村子,每次都是扑空。如果抓不到人,光烧房子还是不能完全达到我们预想的目的。”杜疤癞“嘿嘿”一笑说:“太君,中国有句老话叫‘嘴急吃不了热豆腐’,只要我们多派人乔装打探,多派人到村里宣传皇军的亲善政策,多给村里人一些好处,等到全村的人全部回到村里安定一段以后,皇军再出其不意地偷袭——”杜疤癞在多田眼前用双手作了一个“掐”的动作,多田马上接着说:“统统地死了死了有!”说完,四只眼睛对视着,嘴里发出一阵阴颤颤的冷笑。

  下五家村的老百姓在鬼子秋末大扫荡中,利用地道躲过了鬼子一次又一次的拉网式搜查,有时甚至在地道里呆上两三天,尽管鬼子打炮把一些农户的房子损坏了,但好在人们没有受到任何损伤,这对于人们来说就是天大的幸事。鬼子的大扫荡终于结束了,后来人们才知道,是李树祯他们打掉了敌人的飞机,才吓跑了鬼子。所以,人们在内心深处十分感谢李树祯,感谢义勇军,有些乡亲们甚至还在自家的神龛前,每天为义勇军烧香祈祷,拜托神灵保佑义勇军逃出鬼子的包围圈,保佑义勇军平平安安,保佑义勇军天天打大胜仗。大扫荡结束以后,人们终于可以把提到嗓子眼的心又重新放回肚子里,因为天天提心吊胆,天天躲躲藏藏,早已把人们折腾得疲惫不堪了,人们再也经不起鬼子汉奸这种永无宁日的迫害了,人们多么希望从此以后的日子永远是和平宁静的呀!可乡亲们哪里又会想到,他们的这种美好愿望,却被用心险恶的鬼子汉奸利用了。

  鬼子的大扫荡一结束,下五家村开始不断涌入外地货郎,货郎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伙人,有时是两三个人,有时是十来个人,他们隔三岔五就到村里来。首先接触小孩,和小孩聊天,再给小孩糖果和玩具,时间一长便和孩子们混熟了。有了孩子当媒介,大人们也开始陆陆续续和这些人接触,从开始的买卖交易,到后来的心里沟通和交流,货郎们慢慢地被村里人接受了。村里人能够接受他们主要是被他们的一些做法感动了。一个是他们的货物很全很新潮,有些货物甚至在城里都很少见。但这还不是主要的,尤为让村里人眼热的是这些货郎的货物价钱极其低廉,有些货物的价钱比城里的还要低得很多。再有就是这些人都非常大方,无论谁买东西赶上购物时缺点钱或手紧没钱,货郎照样付货且从不提旧账。这些人里面还有懂医道之人,遇上谁家有生病长灾之人,他们不仅热情出手扣脉查看,而且还慷慨赠药,让患者家属感动得不知所以。这些人取得村里人信任以后,便有意无意开始向人们作关于日本的东西如何如何好和日本人愿意与中国人交朋友之类的宣传。久而久之,村里人对鬼子的防范之心便有些松懈了。有一天,这伙货郎又来到村里对村里人说:“乡亲们,通过和你们一段时间的交往,我们发现村里的人太讲义气了,太善良了,所以,我们也想和乡亲们真心交朋友。通过和你们接触,我们发现你们的生活太苦了,特别是有一些家庭还有病人,这让我们很难过。为了回报乡亲们,我们决定从今天起,免费给全村人看病和检查身体,希望大家都不要外出,如果还有在外没有回来的村里人,我们希望通过你们给他们带个信,让他们都能早点回到村里。”货郎们这样一说,村里人当然非常高兴,从心里感谢这些从外地来的好心人。

  果然,从第二天,这帮货郎带着许多药品和孩子们喜欢吃的糖果来到村里入户看病送药,对于一个远离城市偏远封闭的小山村,能遇到如此难得一见的好事,怎能不引起人们的关注?最好奇的还是村里的孩子们,几乎全村的孩子们都来了,他们紧紧地跟在货郎们的身后,有时还主动地为他们担任向导,谁家有病人,当然瞒不过这些孩子们,于是,便大大提高了货郎们入户普查病人的速度。为了奖励天真的孩子们,货郎们把大把大把的糖果塞到孩子们的手上。如此三天,村里的家家户户都被货郎们走访了一遍,为了进一步核实人数情况,其中一位带着眼镜的货郎还故意对小孩们说:“小朋友们,你们还想不想要糖果?”说着,便又用手举起好多包装精美的糖果。孩子们一起喊:“要。”“那好,请先如实回答我的问题。”眼镜接着说:“最近到村外去的人都回来没有?”孩子们一齐回答说:“都回来了。”听了孩子们的回答,眼镜和其他几位货郎交换了一下眼色,脸上都不由自主的掠过一丝狡黠的冷笑……

第三十八回缸窑岭群魔出动下五家血案惊天

  辽西的初冬,是北风开始肆虐的季节,它不仅卡住河水的嗓子让其沉默,还把草木头上的各种装饰野蛮地撕下再甩到半空中,猛摇了一阵之后再扔向远方。天是冷的,地是冻的,萧条的自然界已变得了无生趣。

  蜷伏在大东沟里的下五家村,也被犹如怪兽嘶鸣的北风包裹着。承袭祖上冬藏传统的人们,只能躲进与自己终生为伴的小草房里和家人猫冬。这是一九三五年十一月十六日的下半夜,天又阴又冷,不知什么时候还悄悄地飘起雪花。这寒冷的冬夜正是人们熟睡的时候,也本该是人们睡觉的时间,可淳朴善良的人们哪里又会想到,此时,多田和杜疤癞正率领一百多鬼子和汉奸在夜色的掩护下离开缸窑岭据点,像一群想要吃肉的恶狼急不可耐地向下五家村扑来。

  近一个多月以来,频频有三五成群的游街货郎到下五家村卖货并向村人施舍小恩小惠。这些货郎,通过义诊和无偿赠药的形式,终于赢得了村人的好感。其实,所有这些,正是多田和杜疤癞精心策划、合谋导演的一出骗人把戏,经过那帮化装成货郎的汉奸们的出色表演,彻底蒙蔽了乡亲们的双眼,使一些原本躲到外村和藏身山洞中的群众都纷纷回到家里,为鬼子屠村帮了大忙。多田见时机已经成熟,于是,调集了一百多鬼子和汉奸,对这个距缸窑岭只有八华里之遥的小村进行了突然袭击。

鬼子到了村子西头,多田马上对行动作了部署,命令一部分鬼子用机枪把山口、村口、要道封锁了。做完这些以后,鬼子打算天亮以后动手。但是天气实在太冷了,飘落的雪花掉到鬼子的脸上和脖子里,不仅让这些刽子手们打起冷颤,还让他们不由自主的跺起脚来。杜疤癞轻声对多田说:“太君,离天亮还有一段时间,如果这样下去,会把士兵冻坏的。不如取些柴草点火取暖吧!”多田同意了他的建议。于是,杜疤癞便闯进村口第一家,逼着户主刘明善在门外为他们搬柴草燃火取暖。刘明善在往门外搬运柴草的时候,发现了在门外集结的大批鬼子,心里就犯起了嘀咕:“天这么黑又这么冷还下着雪,鬼子起这么大的早跑到村子干什么来了?”他的心猛然哆嗦了一下:“不对,鬼子肯定没安好心,自己千万要留点神。”所以他点火的时候就加了小心。事情的发展果然被他料中,当火苗一燃起来的时候,身后的鬼子用刺刀一下子就捅到他的背上。也许是鬼子的手冻僵了,当刀尖碰到后背上时竟哆嗦了一下,尽管这种哆嗦极其短暂,仍然给加着小心的刘明善提供了宝贵的防守时间。刘明善瞬即一转身,刺刀扎进棉袄贴着软肋就滑了过去,刘明善的棉袄虽然被捅了一个大口子,却没有伤着皮肉。鬼子见没刺着他,又上来照着他刺了一刀,刘明善见刺刀贴近胸口,猛然用双手抓住枪管用力去夺,鬼子也使劲往后夺枪。刘明善乘机松手向前一推,就把鬼子推倒在火堆里。周围几个鬼子上来围攻刘明善,刘明善就围着火堆左躲右闪,有两个鬼子脚下一滑摔倒了,就在其余两个鬼子发愣的一刹那,刘明善转身就逃跑了。

鬼子马上“啪”“啪”打了两枪,这两枪不但没有打中刘明善,反而给村里的百姓报了警。枪声一响,熟睡的人们惊醒了,第一个做出反应的就是姜学宇,此时的他早已经起床,为了完成东家分配的活计,每天他都要凌晨起床干活,今天他正在干活,一听到枪声马上知道有情况发生,便立刻冲出房门顺着一条小山沟逃出险境。与此同时,村民刘和的小儿子也冲出房门躲过鬼子的岗哨从南山梁跑掉了。

  枪声打乱了鬼子的原来部署,他们不得不改变行动计划,多田命令一个小队守住村口,然后让翻译以召集人们开会为借口带着鬼子的主力进村入户赶人。进村的鬼子分成两个小组执行不同任务:第一小组鬼子负责入户驱赶押送青壮年男子,他们进村后把村里一百多青壮年男子从各家各户赶出家门,然后押送到西河套集结起来;另一组鬼子等第一组鬼子完成任务后再负责屠杀村子里的老少妇孺和烧房子。单说被鬼子用枪逼到西河套沙滩上的一百多青壮年,都被勒令解下裤带,鬼子再用它把人们一个一个绑起来。人们终于明白被集结起来根本不是汉奸所说的开会,而是要下毒手。手无寸铁的人们再也不愿束手就擒,便和鬼子厮打起来,但终因寡不敌众被鬼子用刺刀捅死了十多个人。也有的人一看硬拼不是办法,便假装两手一背乘乱钻进人群。像白金祥、刘勤就是这样做的,他们就是想等待机会逃出敌人魔爪。当一百多名青壮年被逼着齐刷刷地跪在河滩上的时候,又有三个被五花大绑的年轻人让鬼子端着刺刀押送过来了,他们是刚刚跑出村子就被封路的鬼子抓住的姜佐周、杨树祯、张臣。当着乡亲们的面,多田逼他们说出义勇军和李树祯的藏身之处。可三人坚贞不屈,宁死也不说出义勇军的秘密,多田歇斯底里地吼叫:“快说,如果不说,就统统的死了死了的有!”但三个人面不改色心不跳,他们互相叮嘱,互相勉励,决心用生命捍卫他们心目中的英雄李树祯和义勇军兄弟们。多田见从三人口里无法得到他们需要的东西,便命令鬼子用刺刀把三个人活活地捅死。

  太阳刚刚在山头露脸的时候,鬼子的大屠杀号声吹响了,架在东、南、北三面高坡上的机枪像吃人的猛虎张开血盆大口,一道道火舌向人群之中喷射过去,被捆住双手的人们立刻被打倒十多个。鬼子的阴险、狡猾、无耻和残暴,不仅让乡亲们惊醒了,也让乡亲们愤怒了,不知是谁在人群中高喊了一声:“乡亲们,我们不能就地等死,反正都是死,不如干脆和鬼子拼了!”这一喊恰如烈火遇到干柴,大家的情绪一下被点燃了。人们向决堤的潮水一下子四散奔去,迎着罪恶的枪口,迎着一群一群两只脚的野兽,呼唤着,怒骂着,奔跑着……然而,鬼子的三挺机枪就像饥饿已久的猛兽,持续发出“嗷”“嗷”的怪叫,喷出的子弹编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杀人火网。机枪响过之后,再一看,让人实在惨不忍睹:山坡下,沟谷里,河滩上,横七竖八的躺满了尸体。让人揪心痛胆的是:许多人都在张着嘴,可以想象的是他们在临死前的时候,一定都在呼唤着自己亲人;还有许多人都怒瞪着双眼,可以想见的是,负屈含冤死去的人们直到被害前的那一刻,才真正看穿日寇的欺诈和凶狠,因此他们至死都心有不甘。更令人惊异的是,一百多具尸体流出的热血汇成小河流过结冰的河面,竟把冰面都融化了。

  村外西河滩的枪声一响,村子里的鬼子也立刻动了手。有两名鬼子冲进白家用枪把白尚文、白金祥父子两人逼住,一边用叽里哇啦的日语怒吼着,一边用枪托使劲砸他们的后背,想驱赶他们去往西河滩。父子二人一听村西响起了枪声,就知道鬼子没安好心,所以任凭鬼子如何驱赶就是不离开院子,两个鬼子兽性大发,就像疯狗一样“嗷”“嗷”叫了几声,同时举起刺刀刺进了父子的胸膛。

  这一幕,恰巧被隔壁年仅十六岁的刘国廷看见了,当时,他正趴在自家后院墙上察看动静。吓得他赶紧回到屋子里把情况告诉了家人,就在他和二哥刚刚跳进院子草栏里的时候,两个鬼子就闯了进来。让国廷万分紧张的是,不仅妹子、嫂子和母亲三人被堵在屋里,大哥国文和大嫂香春也在这时从外面躲进了院子。急得国廷欲喊不行欲救不能,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五个人都被鬼子抓住绑在草栏边的柱子上。这还不算,恶毒的鬼子还点着了草栏子,火苗顿时就起来了,熊熊大火不仅烧毁了草栏子,还烧着了房子,两个鬼子奸笑了一阵才离开了。刘家被绑在柱子上的五口人就这样被活活地烧死了。令人庆幸的是躲在草栏子里的国廷哥俩,在浓烟起来的时候,悄悄地溜进房子的角落里才逃过一劫,虽然如此,但由于烟熏火烤,哥俩还是被烧得浑身是伤。当鬼子听了集合号声离去后,哥俩才从村东口的一条山沟逃了出去。

  村民刘昌一家死得也很惨,鬼子进村时,正赶上媳妇刚刚产下小孩,接产的老妈妈正给孩子清洗时,鬼子就端着刺刀进了屋,接产的老妈妈立刻放下孩子,上前拦阻鬼子说:“这是女人的产房,请你们出去!”说着,老妈妈就往外劝说鬼子。可灭绝人性的鬼子用刺刀当场就把老妈妈刺死了。躲在外间的刘昌一见情况不妙,马上向后院跑去,还未等上墙就被一个追出来的鬼子从后面“啪”“啪”两枪打死了。躺在炕上的妻子再也无法忍受了,用手抄起一把剪刀就下了炕,向屋子里的鬼子扑过去,她的剪刀还未刺到鬼子的时候,鬼子的刺刀就扎进她的胸膛。恰在此时,炕上的婴儿“哇”“哇”地哭了起来,刚杀完孩子母亲的鬼子还嫌不解恨,竟把大枪扔到一边跳到炕上,用双手抓起婴儿的两只小腿用力一劈,把孩子撕成两瓣。可怜刚刚出世的婴儿,连母亲的奶水还未来得及尝上一口,就被灭绝人性的日寇野蛮地剥夺了生存的权力。

  在村民卢水财家的院子里,被一伙鬼子堵住了三十多人,他们大多都是妇女和儿童,鬼子把她们三个一串五个一堆的绑在屋子里和院子里,然后把房子用火点着,吓得孩子们哭爹喊妈。令人切齿的是,孩子们哭声越惨鬼子们就笑得越起劲,这帮禽兽一直看着大火把几十人活活烧死,才手舞足蹈地离去。

  让人悲喜掺半的事情还是刘勤死里逃生的经历。他是从村里被鬼子刺伤大腿后强行驱赶到西河滩上的,鬼子大屠杀开始后,他身上被打中两枪但没有死去,因为两枪都没打中要害。鬼子把他同被杀的村民尸体一起拖到大坑里,然后扔下柴草浇上汽油再进行焚烧。鬼子一点火,刘勤的全身就被烧着了,他想如果再不跑就会被烧死,于是一咬牙从火堆里站起来朝着东南方向拼命跑去。一个浑身是火的人突然跑出去,一下子把鬼子吓呆了,等他们清醒过来追赶的时候,刘勤已经跑到水井边跳了下去。鬼子赶到井边对着井里的一个人打了几枪便离开了。其实,鬼子打死的是先前躲到井里的刘明恩,等刘勤浮到水面换气的时候,鬼子已经走了。由于这“一生”“一死”都发生在井里,这口井便成了见证血案的“生死井”。

  到了中午,鬼子在村里村外再也找不到一个活着的老百姓,搜查行动才宣告结束。然而,多田不肯就此罢手,又把鬼子集中起来,开始第二次屠杀行动。首先对西河滩上的一百多具尸体进行重新补杀。所谓补杀,就是让鬼子用刺刀对每具尸体再刺杀一遍,防止中弹未死的人事后逃生。村外的补杀行动结束后,接着又对村里进行补杀,鬼子又挨家挨户地搜查了一遍,直到确认再无活人,才停止屠杀。在这次血案中,全村近四百人惨遭杀害。灭绝人性的日本鬼子把人杀了还不算,又把没有烧毁的房屋一起点着,大火整整烧了一天,把几百间房屋烧成了平地,一个好端端的村庄,转眼之间变成了一片废墟。

  七十年以后,该遗址树碑立卷,成了省级爱国主义教育基地,有人曾在此作赋以警后人,其辞曰:

  “‘九·一八’事变,国史警后人。炎黄子孙,曾有秦皇汉武之豪放;华夏儿女也有‘东亚病夫’之凄凉。清廷腐败,是国家积贫之祸根;鸦片输入,是民族懦弱之孽床。西方强虏,逞淫威吸血食肉;东方倭寇,藏祸心烧杀掠抢。

帝国逻辑,唯有殖民主义;倭国图谋,一味侵略扩张。华夏罹难,狼烟滚滚熏白骨;赤县遭劫,岗楼森森锁故乡。

香炉山下,下五家村,日寇暴行,千古难忘。河水惊厥,数百生灵作野鬼;山谷裂肺,一片村庄成火场。血泪滩,流不尽民族血泪;深仇墓,葬不完日寇罪状。

烈烈乡风,擦干屈辱之泪;耿耿故土,抡起仇恨之膀。打县城,抗日民众揭竿起;毙古贺,亮山一夜美名扬。二庄屯,恩远只身驱虎豹;老娘洞,振东历险斗豺狼。香炉顶,树祯枪扫敌机落;大东沟,姜生神勇战东洋。

血与火,亲历苦难岁月;仇与恨,铭记屈辱时光。观遗址,一段憾事凭谁问;瞻石碑,华夏儿女当自强!”

第三十九回二柱子孤身报信罗清河救妻突围

  一九三七年的春节刚过不久,在朝阳、北票一带活动的李树祯部队,又回到了下五家子村。此次回来,李树祯主要有两个目的:一个是吊祭死难乡亲;一个是为乡亲们报仇。伫立在深仇墓前,眼望杂草丛生的肉丘坟,日寇屠村的的情景又在李树祯的眼前闪现……血案发生的第二天,他带人回到村子,把乡亲们的尸骨收拾到一处进行了掩埋,可迫于当时的形势,无法立刻和多田、杜疤癞算账,只能转移到外线作战。血案虽然过去一年多了,在这一年多里,尽管李树祯在朝阳和北票也消灭了不少鬼子汉奸,但与多田、杜疤癞的仇恨一直纠结他的肺腑,让他寝食难安。

  李树祯带领战士们在坟头前鸣枪然后宣誓说:“多田、杜疤癞,你们欠下乡亲们的血债,一定让你们加倍偿还!”大家宣誓完毕,便进入大东沟对下一步行动进行了讨论。李树祯的意思是先研究对付杜疤癞的办法,如果不把他干掉,义勇军的处境就会越来越危险。年少气盛的李广云说:“爹,我实在咽不下这口气了,你们大家说说,我们几百口人说杀就被他们杀了,我们几百间房屋说烧就被他们烧了,小日本已经猖狂到什么地步了,啊?我看要打就把敌人打疼了,你们说说,想打疼了是不是得先打鬼子?先打鬼子是不是就得先打多田?如果不把这个罪魁祸首干掉,我们能对得起死去的乡亲吗?”由于激动,李广云的脸涨得通红。“打鬼子,我赞成,但如何去打必须要事先算计好,如不这样,我们可要吃大亏呀!”李树和无不慎重地说。李树旺也说道:“小鬼子之所以要对乡亲们下狠手,一个重要原因就是找不到我们。他们杀人和烧房子无非有三个目的:一是泄愤;二是逼我们现身;三是毁掉我们在大东沟的立足之地。”“三叔分析得很有道理,”罗清河接过话茬继续说道:“小鬼子不仅惨无人道,更阴险无比。第三十四路义勇军的五个大队已经被他们先后吃掉四个大队,现在,他们围剿的目标就是我们第五大队。可一段时间以来,鬼子不但没有吃掉我们,还让我们接二连三地打了好几个大胜仗,你们想一想,鬼子能不着急吗?所以,多田想急于找到我们把我们吃掉。可他又找不到我们,怎么办?就要用阴招损招激怒我们。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鬼子急不可耐的杀人烧房子,就是想尽快地逼迫我们现身,然后把我们一口吃掉。”李广云一见大家似乎都不同意他的意见,有些急躁的说:“说来说去,你们都是‘怕’字当头,这也怕,那也怕,难道说我们好几百口人就白死了吗?”说完,兀自在一边气得直喘粗气。一见李广云使上小孩子性子,李树祯叫着儿子的小名便骂开了:“小柱子,你简直就是个混蛋?你一张嘴就知道训人!我问你,我们在座的哪一位说不给乡亲们报仇啦?光你一个人心痛着急吗?跟多田杜疤癞这样阴险狡猾的对手过招不用脑子行吗?”李树祯这一开口,李广云吓得不敢吱声了。他再急再粗也知道谁大谁小,因为李树祯不仅是领导,而且还是爹呀!这时候,罗清河又出来打圆场了,他知道在参与讨论的所有人当中,除了岳父,就是他这个姐夫在广云心目中的地位最高了。他说:“柱子,你仔细想想,鬼子正因为找不到我们,才用屠杀乡亲们的办法激怒我们,逼我们和他们决战。我们为什么要慎重?一是我们的力量越来越弱,在凌南一带现在除了我们这支部队,就是赵太岳的部队了,听说他的部队一年来也损失不小,原来三百多人的部队只剩下五十多人了,至于其他的部队都先后被鬼子消灭了。现在就说我们吧,情况你也都清楚,二百多人的部队,现在只有眼下这三十多人了。想当初,我们三十四路义勇军有五个大队,一千多号人马,那是何等的威风?可经过几年抗战部队越打越少,尽管也消灭了不少鬼子汉奸,但我们兵员不足的问题越来越严重了。我思考了一下,义勇军之所以失败,败就败在各自拉山头、各自独立、各自为战上,缺少的就是有效的统一领导和协同作战,所以才会被鬼子各个击破。我听说南满一带最近出现了一个组织叫共产党,很受老百姓欢迎,他们也组织了抗日部队叫抗日联军,如果有机会的话,我们也应该加入他们的部队,只有大家团结起来才能改变目前的困难局面。”清河这一说,不仅小柱子信服地点了点头。就是在场的所有人也都露出期待的目光。李树祯问:“清河,果然有这样的组织吗?”清河说:“当然有。爹爹,上次你让我带队去协助赵太岳叔叔拔鬼子的据点,是他手下一个叫李光的小队长亲口对我说的。这个人是双辽县人,他的哥哥李方就是抗日联军的团长,听说还是共产党员。”“好,既然真有这样的组织,等我们打完这一仗,收拾了杜疤癞就去找这个组织。”李树祯最后决定,派小队长姜启到缸窑岭去摸杜疤癞的情况,回来后再研究战斗方案。于是,姜启领命前去侦察。

  单说姜启不敢走大路,便翻过下五家村的南山梁绕沟谷去缸窑岭。他刚刚翻过南山梁,就发现前面有个人影一晃,姜启不敢大意,立刻在一处洼地里隐住身形,掏出匣枪打开机头,仔细察看前面的动静。过了一会儿,对面又现出那个人影,身材好像不是太高,他不仅东张西望,还走得很匆忙。当人影且走且近的时候,姜启终于看清楚了,来人是李树祯的小儿子二柱子,他今年只有十五岁。姜启连忙喊了一声:“二柱子,我是你姜启大哥哥,快过来。”来人猛然听见声音,吓了一跳,刚要伏身隐蔽,一听说是姜启,便高兴地问:“姜启大哥,真是你吗?”“二柱子,是我,我在这里。”姜启一边回答,一边站起身来向来人挥手。来人一看忙说:“姜大哥,我可找到你们了!”说着便扑过身来,一下子拉住姜启便哭起来。姜启连忙问:“二柱子,快说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了?”“姜大哥,杜疤癞这个王八蛋,带领讨伐队到处搜查被打散的义勇军战士,近半年多时间,我和姐姐在香炉山以南几个村子来回躲藏。最近姐姐要临产行动不便,无法随时转移,便到枣树沟村高大妈家躲藏。昨天,杜疤癞带人围住了村子,我是乘汉奸吃饭时躲过岗哨逃出来的。姐姐躲进高大妈家的地洞里,现在不知道怎么样了。大哥,我爹他们现在在什么地方?快领我去见他们,如果迟了姐姐就有危险了。”姜启一听,事情确实紧急,便马上带着二柱子又回到大东沟找到了李树祯等人。二柱子一见父亲又把情况哭诉了一遍,李树祯和大伙一商量,决定回枣树沟救人。部队立即分成两个行动小组,第一小组是阻击小组,由李树祯和部队主力组成;第二小组是救人小组,由罗清河、二柱子和两名战士组成。

  单说杜疤癞带领鬼子多田特务队在下五家子大屠杀以后,便命令据点里的讨伐队以小队为单位全部出动,对飞鹰岭以南和女儿河以北地区进行地毯式搜索。小队长张西山在枣树沟村搜索时,该村地痞何青把李树祯女儿李春秀在村里藏身的消息告诉了他,张西山马上派人把消息送给了杜疤癞和多田。于是,多田和杜疤癞带着二百多名鬼子汉奸乘坐汽车从大路迅速向香炉山南麓靠拢,在苇子沟下车以后迅速把包括枣树沟村在内的几个村子层层包围起来。此时,李树祯带人已经赶到枣树沟的沟口处埋伏起来,李树祯让清河火速进村去救春秀。

  单说清河和两名战士在二柱子的带领下,直接来到高大妈家,才知道春秀已经把孩子生下,所幸张西山的小队因为吃饭还没有来得及入户搜查。清河和春秀把孩子交给了高大妈,便带着其余三个人从后院向山上跑去,在后山站岗的汉奸一见有人突围,便大喊起来:“站住,站住,再不站住就开枪了!”清河冲着喊话的哨兵“啪”“啪”就是两枪,那个哨兵身子一歪就倒下了。枪声一响,正在西村口吃饭的汉奸们立刻朝北面冲过来,两名战士马上对罗清河说:“罗队长,你带春秀和二柱子快走,我们掩护!”“好,你们能打就打,坚持不住就撤!”罗清河说完就带着春秀姐弟俩沿着沟谷向山上跑去。因为有两名战士拖住敌人,所以为清河等人逃走争取了足够时间,他们借着浓密的灌木丛遮掩很快爬上香炉山,然后向飞鹰岭奔去,他们打算到凌南去寻找赵太岳的部队,因为眼下他们也只有这一个去处了。

  回头再说担任阻击的两名战士,他们打倒前面冲上来的几名汉奸之后,刚要撤退,就听后面汉奸小队长张西山对手下高喊:“快冲,一个也不许放走!谁放走了胡匪,就拿谁的脑袋示问!”汉奸一听,便向疯狗一样向上冲,他们一边打枪一边“嗷”“嗷”乱叫,两名战士被他们的火力压得无法抬头,所以想撤退也不可能了。两人目光互相对视了一下,然后把身上的手榴弹全部解下来放在一起,每人手握一颗扣住引线,当十几个汉奸围过来的时候,两人立刻拉响手榴弹,随着“轰”的一声巨响,他们和汉奸们同归于尽了。

  此时,东沟口的阻击战也打响了。后山的枪声一响,多田和杜疤癞就知道被他们堵在村里的人想要突围,便命令手下快速向村子里冲去。他们做梦也不会想到李树祯的人马已在此等候多时,还没等他们进村,就被一阵密集的排子枪撂倒一个班鬼子。杜疤癞一看连忙对多田说:“太君,我们这一网网住大鱼了!”多田不解的问:“杜的,你的什么意思?”杜疤癞眉飞色舞地说:“太君,和我们接火的人,不用猜肯定是李树祯一伙。”多田有点将信将疑地问:“为什么这样肯定?”杜疤癞用手一指说:“他们的武器很杂,太君你听,对方的枪声里面还有汉阳造的声音。”多田一听,也有些喜形于色:“呦西,杜的,你的功劳大大的,捉住李树祯我的亲自为你请功。”“谢谢太君,谢谢太君。”杜疤癞经多田这一鼓动,立马来了精神,他立刻跑到队伍的前面把手枪一举说:“弟兄们,前面就是李树祯,捉住他每人赏二百块大洋,快给我冲!”汉奸们一听马上也跟着喊起来:“冲啊,活捉李树祯!”急于争功领赏的鬼子和汉奸,打着团似的往上冲,前面的鬼子被打倒了,后面的鬼子又拥上来。敌人的疯狂立刻给狙击的战士们增加了压力,李广云和李树旺两挺机枪从南北两个方向撒着欢的向敌人扫射,可打到一片又上来一片。鬼子的掷弹筒也不断地向战士们的阵地发射,一颗炮弹在李树旺的身边爆炸,李树旺和周围的几个战士被巨大的气浪卷向了半空。李树旺一死,北面的机枪一下子哑了,鬼子汉奸像一群恶狼冲上了阵地,立刻把小队长姜生等十几名战士围了起来,姜生大喊了一声:“弟兄们,和小鬼子拼了!”说着,便端着一把带着刺刀的步枪向鬼子扑了过去。小队长一喊,战士们也玩命似的向鬼子扑了过去。杜疤癞吓坏了,连忙躲到几个汉奸的身后,扯起破锣似的嗓子命令道:“都给我杀掉,都给我杀掉。”鬼子汉奸一起开枪,姜生和十几名战士都倒在了血泊之中。

  解决了北面的义勇军,南面的形势立刻变得严峻了。敌人成两面包抄之势向李树祯等人压过来,在敌人密集火力的攻击下,李树祯的人马也已伤亡大半,手下仅剩几个人了。鬼子的火力一展开,战士们再想抬头已非常困难。就在这时,杜疤癞的声音又响起来了:“李树祯,快投降吧,抵抗是没有用的,只要你听话,皇军保证你活命!”李广云一听,肺子都气炸了。高声骂道:“去你妈的,杜疤癞,有能耐你和小爷爷单打独斗!”说着就用机枪往下扫了一梭子,有两个鬼子又被打倒了。李树祯趁着这个机会命令道:“快撤!”说着,便带着几个人向村子里撤去,保长韩双的家就住在村东边,汉奸张西山的小队没有抓住李春秀便赶来堵截李树祯,被开路的李广云端着机枪一阵猛扫,立刻打死十多个人,剩下的几个人马上逃走了。李树祯带人冲进了韩双的家,后面的鬼子立刻把院子围个水泄不通,一场恶战既将开始。

第四十回义勇军浴血杀敌父子俩慷慨就义

  鬼子把李树祯几个人堵在韩家大院,并把四周紧紧围住。杜疤癞在大门外扯起破锣嗓又喊了起来:“李树祯,快投降吧,别再硬扛了。就你那几个人是皇军的对手吗?皇军爱惜你是个人才,才没有对你上手段,否则,你连八遍都死过了!”

他的话音刚落,院子里“啪”地打来一枪,站在杜疤癞前面的汉奸立刻应声倒下,他的脑袋被子弹打穿了。要说这杜疤癞真是损透了,为了防止院子里的冷枪,他专门躲在一个汉奸的身后进行喊话。他心明镜似的,李树祯父子是有名的神枪手。前面的汉奸一死,吓得杜疤癞连忙跑到后面对多田说:“太君,李树祯这小子‘是茅厕的石头又臭又硬’,如果不给他来点硬的,他不会轻易认赌服输。”多田牛眼一转说道:“呦西,先把他赶到屋子里面去,然后再收拾他就容易多了!”多田用手向院子一指,鬼子的各种武器一齐向院子开火。一阵阵火光和浓烟立刻把整个院子紧紧罩住,子弹把屋子的窗棂打得“唰”“唰”直响,炮弹爆炸时掀起的巨大气浪把泥土和碎物抛向空中,然后再摔回地面,打在人的身上和脸上重重的,很疼很疼。躲在院墙四角的战士趴在地上,任凭空中落物如何击打也不敢抬头,因为鬼子的火力实在是太猛了。敌人的火力一停,一群鬼子端着刺刀“哇啦”“哇啦”的叫着,冲进了院子,李广云此时手握机枪趴在左墙角死死地盯着大门口。他心里非常清楚,鬼子的火力一停,他们肯定要发起攻击,处在这样的局面下,只能和小鬼子拼了。他咬着牙,心里暗暗数着数:“一”“二”“三”……第四个数还没数出,一群鬼子端着刺刀从门口就进来了。他把扳机一扣:“哒”“哒”“哒”……子弹带着柱子的愤怒向敌人狠扫过去,十几个鬼子像被风吹过的烂庄稼,横七竖八地倒在了门口。剩下几个鬼子也被对过的李树祯和战士们打倒了。趁此机会,李树祯和李广云左右使起了滚地功,几乎同时滚到门口,每人从倒地鬼子的手里抓过枪支然后又迅速滚回原位。门外鬼子的机枪立刻响了起来,密集的子弹像一阵风卷了进来。树祯用眼一看,鬼子的死尸旁边还有一挺轻机枪和一盒子弹没有取回来。他又一个“滚地龙”功夫来到机枪旁边,一手抓住机枪,一手抓住子弹盒,然后回身翻转。可就在他连续往回翻滚时,感觉身子被重物拖住似的,便回头看了看,这才发现机枪旁边的鬼子不但没有死,而且还用手使劲抓住李树祯的右脚脖子往回拽。与此同时,门外射进的子弹在李树祯身边溅起点点火光。李树祯丹田一叫力,用左脚拼命向鬼子踹去,把鬼子踹出去一丈多远,一头撞在院墙上开了花。李树祯刚想回返,门外又一梭子子弹打来,他感觉左胸和左臂一麻就无法再用力了。门外的鬼子发现李树祯受伤了,便一窝蜂似的又冲进了院子,李广云立刻猛扣枪机,一梭子子弹打过去,进门的鬼子又都被打倒了。李广云看见爹爹被鬼子打伤,就像一只被激怒的老虎立刻发起虎威,他抱着机枪滚到门口,对着还要往里拥的鬼子一边猛扫,一边对着墙角的李树和与姜启说:“二叔,姜大哥,快把我爹扶进屋里。”李树和此时也已负伤,他咬牙爬过来一拽哥哥的左手,姜启也过来抓住李树祯的右手,向屋子里跑去,刚到门口,鬼子的一颗流弹打来,正巧打中李树和的后心,他身子一软便倒在那里不动了。李树祯吃力地喊着:“二弟,二……弟。”李广云抱着机枪且战且走,也退到屋子里,借鬼子稍退的机会,用力把叔叔拽到屋子里。三个人围着李树和一遍又一遍呼喊:“二弟,你醒醒!”“叔叔,你醒醒!”“李队长,你醒醒!”可李树和的呼吸越来越慢,最后头一低,停止了呼吸。

  天渐渐地黑了下来,鬼子不时地往屋子里打着冷枪,姜启踹倒屋子里的夹间墙,把泥坯一块一块地垒到窗台上,用以遮挡鬼子的子弹。这一招果然奏效,外面的流弹再也打不进来了。李广云对姜启说:“大哥,你在屋子里照顾我爹,我利用夜色掩护,到院子里打鬼子一个措手不及。”姜启用手一拍广云肩膀说:“柱子,你放心,我会照顾好的。”李树祯这时说:“柱子,我不用你姜哥照顾,把我夺的那挺机枪拿过来,我的手不敢用力,我的双脚还可以用枪。”李广云见爹不肯休息,也不敢再劝,因为他知道爹的脾气,只要还有一口气,他是不会眼瞅着鬼子横行霸道的。于是便说:“姜大哥,把那挺机枪装上子弹放到爹爹的脚下,在爹爹发枪的时候,咱哥俩到院子去打!”“好,兄弟,今天哥哥我豁出这一百多斤了,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这边李树祯用脚一扣扳机机枪就叫开了,趁此机会,李广云和姜启一猫腰又来到院子里,两人照着院子里的敌人就打上了。一到院子姜启就吃了亏,因为他手里的家伙毕竟是短枪,虽然匣枪也可连发,但威力比起机枪可就差远了,他把一梭子打完,还未等换上子弹夹就被鬼子射过来的子弹打倒了。李广云用机枪奋力怒射,无奈鬼子太多了,打倒一群又上来一群,有三四个鬼子已经贴近身边,广云再想开枪已经来不及了。好一个李广云,立刻把枪当作长棍,用手一轮机枪,使出三十六路风魔棍法中“旋风棍”的招数,这一招是此棍法中的绝招,此招一经使出,恰如旋刀割草,任凭身边敌手如何强劲,也难免在棍下毙命。今天,这种棍法被李广云一使,几个鬼子惨了,慢说广云手中是几十斤重的机枪,就是棍子对手也扛不住哇,几个鬼子顿时被打得骨断筋折,倒地毙命。

  广云今天运用的这种风魔棍法,是姐夫罗清河花费近一年的时间教给他的。说起来其中还有一段插曲,自从罗清河在第五大队投军以后,李树祯和李春秀就把清河当成了眼珠子。就这一点,李广云打心里往外不舒服,因为罗清河未来之时,爹爹和姐姐最疼爱的就是他。这也难怪,一是广云人才好,小伙子不仅身强力壮,而且体貌俱佳,细腰身,高挑个,还有一个俊脸膛,瓜子脸,浓眉大眼,如果背后拖着一条大辨子,比姑娘还漂亮。二是胆略过人,别看年纪小,天不怕地不怕,而且骨子里有一种至死不服输的精神,特别是在学习武功这方面必须要超过别人,如果学不好宁可不吃饭不睡觉也要勤学苦练,直到学懂学会为止。正因为小伙子具有这两种优点,所以父亲和姐姐格外宠爱于他,把他视为李家的希望和骄傲。罗清河一来,不仅父亲和他谈论的机会少了,就是姐姐也不像原来那样一有机会就找他谈心了。这不仅让他感到失落,更让他在心中产生一种无名之火。背地里见到春秀,他也曾抱怨地说:“姐姐,我看你有点偏心眼,自打那个罗清河一来,你心里再也没有弟弟了。”“柱子,你怎么有这种想法?”春秀惊讶地问。“就是嘛!一有时间你就和他粘在一起,连看我一眼的机会都没有了。”春秀的脸一红说:“我的傻弟弟,我和他在一起是在向人家学习呀!”广云有点不服气地说:“姐姐,难道他就有那么好吗?”春秀一脸正经地说:“姐姐说他好,不光因为他是姐姐的救命恩人,更主要的还是因为他懂的道理太多了!人家不仅知书达礼,而且武功超群!”一听这话,广云的小脸“唰”地一下变了,嘴角一歪说:“姐姐,你不用为他脸上贴金,有一天我会让他知道我的厉害的!”李广云头一扭生气走了。“柱子,柱子……”见弟弟负气而去,春秀无奈地摇摇头,她知道弟弟就是这个倔脾气。

  有一天,广云见姐姐和罗清河又在散步,心中的怒火“腾”地一下顶到了脑门上,几步跑到清河的面前,用手一指清河恨恨地说:“罗清河,别人都说你武功好,你敢和我较量吗?”清河一愣,随即笑了一下说:“广云,哥哥怎么能和你交手呢?”广云自认清河胆怯,便声色俱厉地说:“不敢和我交手,就说明你是浪得虚名。”罗清河又轻轻一笑,不再吱声。广云见状肩头一晃,便把一记“迎风贯耳”的招数使了出来,挂着风声的勾拳向罗清河的额头打了过去。这一拳既快又狠,且出拳极其突然,完全出乎罗清河的意料。如果换了别人,绝对躲不过这一击。但罗清河是一般人吗?那可是武学高手万忠的嫡传弟子呀,他的武功是师傅在云山寺手把手教出来的,整整二十年寒暑不辍,是别人能比得了的吗?广云的臂膀一晃,清河就感觉到了,就在广云的拳似贴未贴到清河的脸上时,就见清河左手一扬便把广云的手腕子抓住了,广云心里吃了一惊,因为他根本就没有看见清河如何出手。他还想用力挣脱,可抓住他的那只手就像钢钳子似的,他甚至把吃奶的力气都拿出来了仍然无法撼动分毫,广云的脸“腾”的一下就红了。清河轻轻地松开手笑着说:“广云,哥哥向你赔罪!”说着,双手抱拳向李广云深深地施了一礼。俗话说:“不怕硬,就怕敬。”广云虽说性子倔可通情达理,他心里明白,就凭罗清河刚才这一手,比自己高的决不是一点半点,人家不仅武功好武德也好,赢了自己不仅不卖弄,反而还向自己赔礼。广云暗暗叫着自己的乳名:“小柱子,小柱子,平时你心高气傲,谁都不瞧在眼里,其实你狗屁都不是!人家罗清河那才是真男子大丈夫,有本事,有胸襟。难怪父亲和姐姐都喜欢他,今天我算真服了!”要说广云这小伙,好就好在倔强而不固执和知错必能改过。他转念一想,心里又偷偷乐了:“怪不得姐姐对他那么亲近,原来姐姐是想和他……”李广云心结一开,马上抱拳施礼心悦诚服地说:“罗大哥,谢谢你大人大量。但我有一个要求,你必须答应。”“贤弟但说无妨,只要哥哥能办得到,无不答应!”“罗大哥,你必须答应把武功教给我,否则我不同意你们结婚!”清河一愣,转而一笑说:“好,哥哥身上的武功可以全部教给你,可结婚这事你姐姐说了算!”清河边说边瞅着春秀直乐。春秀羞涩地说:“柱子,你再瞎说姐姐可不高兴了!”说完转身跑开了。从此以后,清河和广云便捆在一起痛下苦功,一个用心学,一个用心教,不到一年的时间,广云就学会了“风魔棍法”。有一个细节特别有趣,就在清河和春秀结婚的当晚,广云还缠着清河让他传授“风魔棍”里的绝招“旋风棍”的要领,直到掌握了要领才给老师放假。

广云刚把几个鬼子打倒,又有一伙鬼子冲了进来。门外杜疤癞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快往里冲,就是用人墙围也要把他爷俩给我困住,我就不信他们能肋生双翅飞出去!”他这一喊,鬼子汉奸挤着向里拥。俗话说:“双拳难敌四手,猛虎还怕群狼。”此时,慢说广云已经苦战了大半天,早已筋疲力尽,就不是这样也架不住鬼子人多势众,在他打倒最后一个鬼子时,腿上和胸部也被鬼子刺了好几刀。最后被十几个鬼子把双手和双腿抱住无法动弹,才被鬼子用绳子紧紧捆上。此时屋子里的李树祯因流血过多,已经就剩下一口气了。鬼子把他们爷俩抬上汽车时,李广云胸口的血汩汩往外流,但他一直圆瞪虎目破口大骂,直到昏迷才倒在车上,车到缸窑岭据点时,父子俩双双就义。广云就义时还未满二十岁。

第四十一回杜疤癞难逃公道罗清河手刃仇人

  李树祯父子死后,杜疤癞又带着多田到李树祯的老家飞鹰岭下三宝屯进行了搜查,由于叛徒的告密,多田命令鬼子对李家后院进行了大面积挖掘,找到了通往后山的地洞,从里面搜出一挺机枪和一面绣有“义勇军第五大队”字样的军旗。多田拿到军旗,简直如获至宝,他对杜疤癞说:“杜的,这次我们真的胜利了!”“太君,我们早就胜利了!”杜疤癞献媚地说。“不,不。杜的,你的军人的不是,胜利意义的不懂!”多田连连摆手。“小人愿意聆听太君的教诲!”杜疤癞双腿一并,弯腰一躬,显出一副十足的汉奸奴态。多田用手一拍杜疤癞的肩膀说:“杜的,从形式上说,以前我们确实也取得了不少胜利。比如,刘存起、张恩远、张振东等人一个一个都被我们消灭了,不错,这些胜利也应该令我们高兴。可我认为这些胜利和消灭李树祯相比,实在是微不足道,因为我们还从没有缴获过他们的军旗!”“缴获军旗?”杜疤癞有些疑惑。“请问太君,这里的道理是什么?”杜疤癞鼓起一双老鼠眼问。多田用手一指那面义勇军军旗,说:“旗者,军之魂也。这次,我们不仅消灭了第三十四路义勇军的最后一个大队,也缴获了他们的军旗,从战争的意义上说,我们征服了中国人的魂。”“太君不愧是大日本皇军的奇才,缴获一面小小的义勇军军旗,你都能说出这样精辟的高论,实在让人佩服!”杜疤癞一边夸赞着,一边把竖起的大拇哥送到多田的眼前。多田一听心里好不受用,咧开大狼嘴“嘿”“嘿”地笑了。

多田近来的心情很好,剿灭了义勇军第五大队,不仅日军驻锦西警备区司令户波大佐准备开会为他庆功,就连日军驻锦州旅团最高司令官嘉村少将也发来贺电对他进行褒奖。虽然眼前一片光明灿烂,但多田没有头脑发热,他不敢盲目乐观,其实这正是多田的老辣之处。因为他常常在想:自“九?一八”事变以来的几年中,和自己并肩作战的佐级军官里面,有许多优秀的军官都倒在了中国的土地上,诸如古贺、足立、平间等等,有的是因为轻狂自负倒在了义勇军的枪口下,如古贺;有的是因为马虎大意自己葬送了自己,如足立、平间。他们的智慧不可谓不高,他们的勇气不可谓不足,甚至他们的军阶和声望都要超过自己,但在现实的对敌斗争中都失败了。多田在总结他们失败教训时认为,古贺等人的失败,主要是败在“三个‘不’字”上。即:不研究中国的实际情况,不利用中国人的弱点,不能在小胜面前保持冷静的头脑。多田在反思和思考中认为自己的成功之处,就是最大限度地发挥了中国汉奸的作用。在与第三十四路义勇军长达六年多的较量中,通过分化、瓦解、追捕、屠杀和围剿等一系列成功战术的运用,使皇军取得了最后胜利,这里面,杜疤癞的作用是日本人无法替代的。这就是中国的实际,这也是中国人在抗日中的软肋,多田想着想着情不自禁地笑了。他还想继续发挥这条狗的作用,在来日大举征服中国的战役中实现自己更大的抱负。于是,他决定向户波大佐进谏,在即将召开的庆功大会上,宣布成立辽西特务队,破格提拔杜疤癞任特务队队长,并由大佐亲自为他受衔。

  罗清河带着春秀和二柱子在枣树沟冲出敌人的包围圈,翻过香炉山和飞鹰岭,一路历尽艰难险阻,在凌川一带好不容易找到赵太岳的部队。过了两天,凌南支队的侦察员把第五大队战士全部阵亡和李树祯父子被擒英勇就义的消息带回来了。罗清河、李春秀、二柱子三人抱头痛哭,特别是春秀由于刚刚生完小孩,加之一路逃难原本就非常虚弱,又突然遭受如此剧烈打击,当时就昏过去了。经过好长时间抢救,才苏醒过来。春秀一醒来就抓住罗清河的手声音哽咽地说:“清河大哥,爹爹、二叔、三叔、大弟都走了,杜疤癞欠下我李家四条人命,此仇不报让我难活世上。”说到这里,春秀的眼里又充满了泪水。她叹息了一声,接着说:“可惜二柱还未成年,报仇的重任就由我……来完……成吧!”未等说完便泣不成声了。“姐姐,你身体如此虚弱,怎么能去报仇?”二柱子说完也“哇”地一声哭开了。弟弟一哭春秀连忙说:“小弟,你是男子汉,不要遇事像个娘们。”二柱子一听又抱住姐姐哭在一起。罗清河用手搬开二柱子的肩膀,让他坐在一旁,然后亲手为春秀擦去腮边泪水,又用手紧紧握住她的手说:“春秀,你现在什么都不要想,主要任务就是养好身子。”“可爹爹和弟弟的仇怎么办?”春秀说着泪水又下来了。“春秀,你放心,岳父生前待我比亲儿子还亲,他老人家和弟弟的仇就是你不让我报都不行。”说完这话,清河站起身来,接着说:“杜疤癞欠我们的又何止岳父、二叔、三叔和大弟四条人命?不用说我们第五大队的弟兄都死在他手上,就是整个三十四路义勇军的灭亡和下五家村几百口人的惨死,他能脱得了罪孽吗?”清河重新坐下抓住春秀的手说:“春秀,难道你忘了吗?以前我曾在恩远大哥坟前发过誓,要用杜疤癞的人头为他祭奠亡灵。现在,我向你保证,如果我不能亲手宰了杜疤癞,我就不是义勇军战士,我就不是李家的门婿,我就不是张恩远的患难兄弟,我就不叫罗清河!”清河说完起身要走。赵太岳一把就把他按住了。清河刚要说话,大胡子一摆手说道:“清河,现在不是感情用事的时候。我问你,缸窑岭据点里有好几百个鬼子汉奸,你单枪匹马进得去吗?退一步讲,就算你能进去,可还能出得来吗?”大胡子顿了顿又说:“老话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咱们和杜疤癞算账非要急在这一时吗?”“赵叔叔,”清河信心百倍地说:“我也记得有一句话叫‘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虽然单枪匹马,却能机动灵活,凭着我的武功和枪法,就是杀不了杜疤癞也能确保全身而退。”“清河,叔叔虽然相信你的身手,可缸窑岭毕竟是虎穴狼窝,你只身犯险又如何让我放心得下?这样吧,叔叔我亲自陪你走一趟!”大胡子也不由得激动起来。“赵叔叔,你要是去了我反倒不放心了,一者我一人前去心无旁骛更便于行动,如果你老同去就增加了我心中的牵挂;再者我把春秀和二柱托付与你,如果你和我同去,谁来照顾他们?”二柱在一旁劝道:“赵叔叔,姐姐病体未愈需要你老照看!”春秀也接着说:“赵叔叔,部队上的事情很多,都需要你拿主意,你离开得了吗?”大胡子使劲地搓着双手说:“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这,这实在是让我没有办法了。”清河说:“赵叔叔,什么也不要说了,我和你以五天为期,无论如何你都要等我回来,今天夜里我就开始行动。”赵太岳见清河去意已决,便让手下为他准备应用之物,一更天的时候,清河就出发了。

  再说杜疤癞,帮助多田设毒计终于消灭了李树祯的部队,心里那个美劲儿简直就甭提了,特别是多田把准备提拔他做特务队队长的消息透漏给他以后,他每天简直就在云里雾里。手下的那帮鱼米虾蟹每日为他摆宴,天天为他唱颂歌,让他几乎找不到北了。一天,杜疤癞正和手下在“醉仙居”喝酒,小队长马六跑到酒楼向他告假回家探母,他准假之后竟也想起了自己的心事。让人无法想象的是,这个连祖宗都敢背叛的狗贼不知哪根筋被触动了,竟然也想起了自己的母亲。于是,他当即散了酒局也去向多田请假。多田欣然同意并关照说:“杜的,辽西的剿匪任务已经完成了,你的,可以把母亲接到军营里,让老人家好好的快活快活!”杜疤癞几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赶急说:“谢谢太君关照,谢谢!”然后打了一个标准的军礼,离开了多田的办公室。

  杜疤癞第二天就带着五个亲兵赶奔老家二道沟村,六人骑着马一路好不威风。杜疤癞心里自然也有一番感慨:想当初自己离开家乡独闯绿林时,是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悄悄逃离村子的,那时,没有人瞧得起自己。现如今可不一样了,自己高头大马不说,还有贴身保镖护卫,和当初相比,真是天壤之别呀!杜疤癞正想入非非,突然,就听“啪”“啪”“啪”“啪”“啪”五声枪响,他身边的五个贴身卫兵“扑通”“扑通”从马上倒下两对半。杜疤癞“激灵”一下从梦幻中清醒过来,他刚要伸手去拔枪,又听到“啪”的一响,他立刻感觉手腕一麻,拔枪的手不由自主地垂了下来。还没等他弄清是谁干的时候,就感觉人影一闪,一只有力的手臂把他像提小鸡似的拎到马下,一支冰冷的枪口顶住他的脑袋。一个嗓音不高但却坚定有力的声音在他后面响起:“乖乖地跟我走,否则我立刻送你回老家!”“好汉……饶命,我……跟……你走!”杜疤癞此时已经魂飞魄散,说话声音极其颤抖。他不经意抬头看了一眼,见用枪逼住自己的人是一位身着长褂、头戴礼帽、眼罩墨镜的年轻人。年轻人把杜疤癞押到一个沟谷里,然后让他把袜子脱下来,年轻人把袜子塞进杜疤癞的嘴里。然后说:“杜疤癞,今天我让你死个明白,我叫罗清河,李树祯是我岳父,今天我就是专门来替岳父以及惨死在你手下的义勇军战士和下五家子村乡亲们报仇的。”杜疤癞一听,两只老鼠眼里立刻现出绝望的恐惧,下意识地转身想跑,清河一脚把他踢倒踩住他的前胸,随手拔出身上的短刀压到杜疤癞脖子上说:“你这个天良丧尽坏事做绝的败类,去死吧!”说完,膀臂一用力,就听“咔嚓”一声,杜疤癞的脑袋就被切下来了,这个作恶多年的民族败类终于得到了应有的惩罚。清河扒下杜疤癞的上衣,裹住了他的人头,然后飞身跳上马背朝着飞鹰岭的方向狂奔而去,转眼之间便消失在崇山峻岭之中…… 

第四十二回悼英灵继承遗志投抗联大道通天

  杜疤癞带着五个亲兵离开缸窑岭据点,耀武扬威的回老家二道沟探亲取母,万万没有想到被埋伏在半路上的罗清河打了个措手不及,不仅五个亲兵被送回了老家,自己也做了无头之鬼,正应了那句老话:“天作孽犹可为,人做孽不可活。”虽然说,像杜疤癞这样令人恨入骨髓的王八蛋人人皆可诛之,可让身负家仇国恨的罗清河亲手处决,还是让人倍感痛快淋漓。可有人要问,罗清河只身离开凌南支队到缸窑岭寻找杜疤癞报仇是真,可怎么就那么凑巧,偏偏就能在半路上把他截杀?其实读者也应该清楚,什么叫无巧不成书,罗清河截杀杜疤癞确实就碰巧遇到了这样的机缘。当然,如果不把其中的内情交代清楚,读者不仅无法知道罗清河寻仇的细节,而且也无法体现清河胆大心细智勇双全的英雄品格,更不能证明偶然存在于必然的客观规律。

  上一回书中就已提到,义勇军第五大队被鬼子剿灭,特别是李树祯父子被擒英勇就义之后,不仅仅是杜疤癞的讨伐队整日花天就地,就是鬼子多田的特务大队也是天天歌舞升平。所以,整个缸窑岭地区甚至整个辽西地区的鬼子扫荡都告一段落。在这种背景下,敌人的设防程度和以往相比当然会松懈很多,这就为罗清河深入虎穴带来了极大便利。尽管如此,清河仍然不敢大意,在进入据点以前搞到了一张良民证,他还特地买了长衣大褂、礼帽和墨镜化装成商人模样,进入据点以后径直来到当街最热闹的酒楼“醉仙居”,选了二楼临窗雅间坐下,要了酒菜慢慢细酌。他知道,这种地方是鬼子汉奸常来的地方,也是来往商人落脚的地方,在这种人多语杂的地方不用刻意打听,也许就能听到自己想要的信息。要不说清河这小伙子人见人爱,不单单是他的武功高强相貌俊朗,更主要的还是他有头脑有智慧。他今天到酒楼打探消息的做法就算做到点子上了,他在自己的包间刚刚坐下不久,就听到楼下伙计和一位进来的客人对上话了,就听那位客人说:“伙计,楼上雅间还有没有地方?”“对不起先生,没有了。”“没有了?天儿还这么早怎么就没了呢?”客人一边说一边径直走上楼来查看,他这一看气可就大了,回头走到楼下对伙计说:“伙计,你怎么空口白牙说瞎话?”伙计连忙过来问:“先生,请您不要生气,有话请吩咐?”“伙计,楼上明明还有空着的包间,你竟说没有了,难道说我喝酒吃饭不给钱?”“先生实在对不起,怪我把话没说清楚,是这么回事儿,楼上空着的包间被人提前号下了。”客人一听显然有些不满意,便接着问道:“提前号下了?客人是谁?有这么大排场?”伙计连忙压低了声音,对客人说:“先生,是兵营里讨伐队的杜队长!最近这几天,他们每天都成帮结伙的在这喝酒。”过了一会儿,清河也没有听到客人的应声,显然他被伙计的话镇住了。客人虽然被吓退了,可清河却高兴了,他心中暗念“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杜疤癞呀杜疤癞,小爷今天就是死也要先抓你垫背。”清河用手摸了摸怀里的“二十响”,顿感身上热血沸腾,两个手心不禁都生出了汗水。猛然之间一个声音在耳边响起:“罗清河呀罗清河,枉费你跟我习学了二十年,敌人还未出现,你就自乱了阵脚,师父是这样教你的吗?”清河一个激灵清醒过来,他仿佛又看见了万忠恩师站在眼前。清河用手狠狠地打了自己一个耳光,心里骂道:“罗清河,你真是一个没用的东西!”骂完之后他反复告诫自己:“冷静,再冷静!”就在这时,楼外一阵吵杂之声传来,清河用眼向窗下一看,发现杜疤癞带着十多个汉奸从下面进入了酒楼。清河把酒杯里倒满的酒一口喝下,然后用手掰开机头,准备迎接一场恶战。

  汉奸们在二楼包间一坐下,伙计马上把事先备好的酒菜端了上来。一阵酒杯相撞之声响起之后,汉奸们开始胡吃海喝起来。一帮狗贼频频为杜疤癞高唱颂歌,这个说:“队长,今天你可要多喝几杯!”那个说:“队长不久就要荣升,当喝!”还有的说:“美酒敬英雄,海喝!”杜疤癞乐得简直闭不上嘴。清河借着包间的缝隙看见汉奸们吹五作六地乱成一团,正想下手,却看见一个汉奸从下面走上来径直进了杜疤癞的包间说:“报告队长,我想向队长告假两天回家探母。”“马六,怎么想起老妈来了?”“报告队长,自打和义勇军交战,我已近三年没回家了。”“嗯,马六啦,你这一请假让我也想起老妈来了,自从投军我也好几年没有回家了。好,准你假。”马六一走,清河又要动手,就听杜疤癞对手下说:“弟兄们,今天这酒就先喝到这里,我想现在就去找多田太君请假,也回家看看老妈。”手下一听不敢违命,便一起散去了。清河听到这里也改变了主意,便提前赶到杜疤癞回家的必经路上埋伏起来,最后终于手刃仇人,提着杜疤癞的人头赶回凌南支队。

  清河胜利归来,不仅乐坏了赵太岳和凌南支队的义勇军战士们,更乐坏了春秀姐弟俩,尤其是春秀简直是高兴得难以形容,她紧紧地抱住清河不肯撒手,眼中的泪狂流不止,不仅浸湿了自己的衣襟,也浸湿了清河的衣襟。当然,这不是悲痛的泪,而是激动的泪。其实自打清河一走她就后悔了,她心里非常清楚,不用说清河孤身一人深入虎穴狼窝万分危险,就是再多去十人二十人也是拿鸡蛋往石头上撞啊!她恨自己被仇恨的情绪冲昏了头脑,父亲、弟弟死了以后,自己身边唯一的主心骨就是清河大哥了,如果他再遇到不测,自己还能活下去吗?春秀简直不敢往下想了……她只能哭。但她已经没有眼泪了,因为几天来她的眼泪早已哭干了。

  在清河离开的几天里,她整宿整宿作恶梦,一闭上眼睛就看见清河在鬼子的包围圈里冲杀,他浑身是血,身上多处受伤,但是他没有倒下,双眼喷射着仇恨的怒火,坚持向鬼子扫射,一排一排鬼子在他的枪口下倒下,可后面的鬼子仍然向上冲,最后,一串子弹打中了清河,他慢慢地倒下了……她不顾一切地扑过去,连连高喊:“罗大哥,罗大哥……”春秀骤然醒来,自己的全身被汗水湿透了,心口还“扑通”“扑通”的狂跳不止,她这才知道自己做了恶梦。

  还有一次,她梦见清河被杜疤癞抓住了,汉奸们用皮鞭使劲抽打他,可清河破口大骂,最后,杜疤癞恼羞成怒,把刀架在清河的脖子上问:“罗清河,你不是想找我报仇吗?看看,到底咱俩谁先死,现在我就让你先下地狱。”杜疤癞裂开狼一样的嘴巴“嘎”“嘎”地笑开了,那声音比“夜猫子”叫得还难听,杜疤癞笑完就举起手中的刀向清河砍了下去……春秀“妈呀”一声醒了过来。

  一连串的不祥梦境,让春秀不仅心惊胆颤,而且也越来越感到绝望了。可是,让她为之日日惊心的清河大哥,让她为之夜夜落魄的丈夫,不仅完好无损地回来和她相会,还带回来了令她不敢再想的仇人人头,您说,春秀能不激动吗?

  清河手刃仇人胜利归来让大家喜出望外,赵太岳成功运回李树祯父子的尸体同样让罗清河惊喜异常。清河走后,赵太岳带着小队长李光等五人去了枣树沟,找到保长韩双,求他要回李树祯父子的尸体。一者韩双与赵太岳有亲戚关系,二者赵太岳给他三百块大洋。有了这样的条件,韩双答应了,他买通了讨伐队小队长马六得知了李氏父子的掩埋地点。赵太岳带人连夜起出尸体运回飞鹰岭,在埋葬张恩远的地方埋葬了他们。

  这一天早晨,初升的太阳照着飞鹰岭,也照着一排默默敬立的人们,他们是罗清河、李春秀、李二柱、赵太岳、李光和凌南支队的十几名战士。在他们的身前是三座坟头,左边是张恩远,右边上首是李树祯,下首是李广云。在坟脚下放着祭品,杜疤癞的人头摆在祭品中间,身穿重孝的罗清河、李春秀和李二柱跪在坟前,清河先让春秀点燃香火插在坟前,然后自己满了三杯水酒洒在地下,再让春秀代表他们三人向父亲宣誓。春秀说:“爹爹英灵不远,请听我们向您老人家宣誓:为了保家卫国,您和鬼子打了不少恶仗,杀了不少鬼子,为百姓出了气,为国家争了光,您不仅是我们李家的骄傲,也是中国人的骄傲。爹爹,为了给你报仇,清河大哥只身深入虎穴杀了杜疤癞,他的人头就在你的面前,您可以安息了。爹爹,日本鬼子还在中国土地上横行,我们还要继续战斗下去,我们一定以你为榜样,不偷生,不怕死,誓和鬼子血战到底。爹爹,我们还要告诉你,我们已经决定了,马上去找共产党,参加由他们领导的抗日联军,把你的遗志继承下去,坚决把小日本赶出中国去!”宣誓完毕,三人用磕头的方式向父亲辞别。拜祭了李氏父子,罗清河又跪倒在张恩远的坟前说:“恩远哥哥,我曾向你发过誓,要亲手宰了杜疤癞到你灵前祭奠,现在,我实现了诺言。哥哥,你也可以瞑目了。哥哥,我再向你发个誓,我要参加共产党的队伍,继续战斗下去,等把小鬼子赶出中国的那一天,再到你的坟前报喜!”说完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头。

  告别了亲人和战友,重任在肩的罗清河和大家又重新出发了。此时,太阳渐渐升高了,照着辽西大地纵横交错的山岭和沟谷,照着直通东方的大路,也照着踏上征程的勇士们,此时,一种激昂的旋律仿佛在他们的耳边响起:“起来,不愿做奴隶的人们,把我们的血肉铸成我们新的长城……”渐渐地,所有的山,所有的谷都开始应和:“中华儿女到了最危险的时刻,每个人被迫着发出最后的吼声,起来,起来,起来,我们万众一心,冒着敌人的炮火,前进,前进,前进!”后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