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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翩翩
【2021-06-30 来源:中共凌海市委宣传部】

腊月二十四,家家写大字。

小时候的乡下老家,刚进腊月门,孩子们便开始“串联”着去村东徐老先生家求福字。老先生是有学问人,无论怎样“张狂”的大人在徐老先生面前,都是恭恭敬敬的。平日里孩子们跟在大人身后,仰着脸屏着气不敢说话。这天,孩子们可不再惧怕他,拿着红纸嚷嚷着推门而入。老先生也露出难得的笑容,在自家摆开笔墨,写上半天的福字。孩子们进进出出,举着墨迹未干红彤彤的福字红着脸蛋撒着欢往家跑,自家贴满了,又跑去帮别人家贴,福翩翩,舞进家家户户。有的人家大门贴,正房贴,偏房贴,连米缸甚至柴草垛也贴,素淡冷清的院子霎时泛起了一层红晕,盈动着温暖与幸福。

后来我家搬到了城里,过年的对子、福字年年买现成的,兴致好时,和父母张罗,买红纸和弟弟妹妹们自己写,热闹是热闹,却是关上院门自家的热闹,不如小时那样家家敞开院门进进出出的无遮挡的欢腾。所以,每到过年,我便想到了乡下,乡下的那些小伙伴。怎奈,回乡下的路不好走,父亲的永久牌自行车老得承载不动长大的我们。

老天眷顾我的心思,谈婚论嫁时,一位老家的媒人和母亲提起一个小伙子,他是我的小学同学,我童年的小伙伴。那时老家的小学校只一口压水井,课间挤满喝水的同学,上课铃声响过,我也喝不上水。他看到后,一下课就带我和另两个同学去他家喝水。他家兄弟五个,家境困顿,住着毛草房,不过几个兄弟都很朴实,功课也好,清凌凌的井水也甜。进城后,因为交通不便,再没回过老家,和他没再有来往,听媒人说他也大学刚毕业回来工作,于是,在几个“候选人”中,我选中了经济条件最差,憨厚的他。

我又嫁到了小时候的那个乡下,每年过年都回乡下的婆婆家。起初是和爱人骑自行车回家,后来村子修了柏油路,通了客车就坐车回去。离开老家快二十年了,已不习惯乡下这个那个的,却依然从骨子里喜欢乡下的春节。这么多年过去了,乡下的生活发生了很大变化,家家住上了敞亮亮的“北京平”,唯独不变的是乡下的春节,这里的鞭炮声比城里的响;对子也红得醒目,正房贴,门房贴、连猪栏也贴上了肥猪满圈,映得猪儿比平时可爱了许多;大缸里自家做的冻豆腐、黏豆包纯粹本色。三十那天,回家的年货里我必定是带着一卷卷福字,披碎金的福字,祥云环绕的福字,精描成各种图案的福字。衣食无忧的年代,家家户户过年的年货什么都不缺了,没有哪样东西提起来会让人脸上充满欣喜与兴奋。唯有走家串户送福,依然会绽开人们的笑脸,令敞开的院门充满热腾腾的喜庆。

中国的老百姓缺啥求啥,缺的越多,求的越迫切。有布有田,衣食无忧为福。缺衣少穿的年代老百姓不仅过年求福急切,有意无意中求福的愿望渗透到生活的各个方面。长辈夸女孩子长得俊男孩子有出息,末了要加一句:有福相;晚辈祝愿老人说福如东海;全家人合个影称照全家福;甚至哪个人吃亏了,心里委屈,听到最多的安慰是吃亏是福。村里有个无儿无女孤苦老人,人们叫他福隆老爹。朴素的乡亲声声福隆,希望为他唤来福,超出别人多而厚、兴隆的福。多年后,福隆老爹寿终离世时,面色安详,得福的样子。村里人说穷人无病寿终即为福。

现在生活水平提高了,百姓对于福的追求不单是衣食无忧物质上的拥有,更在于精神上的满足:省心,顺心,静心,开心、平常心----福藏于心。我对生活也由绚烂的憧憬转为简简单单才是真,平平淡淡才是福。

现在,我和乡村的距离不断缩短。村子的柏油路越来越宽敞,大客、小客、摩托、出租车在门前招手即来,开着私家车回家的越来越多了;一座又一座两层小楼昂着头和城里的高楼比美;整齐、干净的院落静悄悄的,大人孩子学习、做工的忙着,不见闲人转来转去无聊的身影。不觉中我已和婆家和那个小村庄有了千丝万缕的亲情联系,它变化的每一缕气息都牵动着我,我成了那里的一员。看着长大了儿子,我越来越心疼衰老的婆婆。平日里,只要有空,我就回去看看,寻找童年的小伙伴,找寻已经找不到的小时候的“古迹”,拉着街坊邻居大婶大娘的手:谁家新翻盖了房子,谁家扣起了大棚,哪家的孩子上了大学,哪家的媳妇最孝顺-----家常话一唠就没个完。

又到了年根,周围的朋友各自打算着过年的去处,昆明、海南的令他们不知如何选,我已归心似箭,还是老地方,回婆家过年。今年,我要和儿子手书福字,为左邻右舍们,挨家挨户送祝福。

饱蘸墨汁,轻轻点落,横撇竖捺---福翩翩,落在腊月的门扉上,落在美好的祝愿里,撒满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