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痛又一次袭来,我抬起头,挺挺后背。常年的伏案工作,颈椎、腰椎受损严重。但工作中需要完后的材料、灵感来时的创作都不能耽搁。沉浸写作之中时还不觉得怎样,只要稍微松口气,或者神经放松下,疼痛就会袭来。
揉揉眼睛,拍打拍打酸痛的肩背,责备自己不注意休息,内心沮丧一片。忽而,有悦耳的鸟鸣传来,啾啾、叽啾,叫声柔脆,一声声,落在僵硬麻木的双肩,如柔暖指端的按摩,不觉中竟觉身子轻松许多,心情也舒畅了。
办公室窗外是棵枝繁叶茂的老树,春天,少不了鸟的栖息。侧耳谛听,鸟鸣更响亮了,近处的,远处的,此起彼伏,稍稍停歇,顿时又叫声一片,似清泉汩汩而来,流着流着,被荆棘丛莽阻拦,音迹稍顿,忽而,哗啦啦又奔淌而出。
我的办公地处于公园一隅,往年的春天,人们在这里吹拉弹唱,淹没了鸟的鸣叫。今年春天,受疫情影响,人们止步家中,公园安静,刚复工的我竟享受到了鸟鸣的饕餮。
处理完案头工作,我踱出办公室,走到老树下,拉近手机焦距,拍下小鸟的照片。小鸟灰褐色的身子,体态优美,头戴凤冠,霸气的黑色眼纹线绕到了后脑,黄色的尾翼如曳地长裙,高傲、霸气得像女王。这是太平鸟,年年看得到,但今年看到太平鸟,更觉亲切。
有段时间没欣赏这园子了,循着鸟鸣,我漫步公园。
前面这片树林,鸟鸣声最响亮。每年春天,这里树杈间挂着鸟笼,树下人们闲聊的、吹拉弹唱的,好不热闹,被称作快活林。眼下,三、五个人戴着口罩,分散而坐,表情凝重,看来,恢复往日的畅快还需时日呀。走出快活林,眼前豁然开朗,这里是健身区。以往这里欢声笑语,裙袂蹁跹。跳广场舞、交际舞的,几乎都是中老年人。每次上下班急匆匆经过这里,即羡慕他们时间充裕,也嫌他们太吵。现在,这里安静了,没有音响,几个人戴着口罩跳舞,小心翼翼,拘谨呆板。不禁怀念起往日这里摩肩接踵的场景。这些中老年人是小城无数家庭的“太平鸟”,他们在这里自娱自乐,健康快乐,他们的子女才好安心工作,安享太平。
柳条软黄泛绿,湖水粼光波动,沿着湖边小路前行,前面的松柏林葱郁苍劲,有松鼠在枝丫间蹦跳。午间,常有对父女来此散步。父亲高大英俊,女儿十一、二岁的样子,长得极像父亲,被父亲牵着手,一瘸一拐地走。父女俩都很安静,侧影很美,丝毫看不出女孩的残疾。现在,这里也空荡荡的,这对父女是我心中牵挂的“太平鸟”,哪天见不到,心里都不安。
西北角两株高大的玉兰树还是那么显眼,花苞鼓胀。每年的这个时候,午休时,我都要来看玉兰,看满树的玉兰花开,看来这里拍照、衬着花朵的笑脸。现在,这里只有一位花匠在修整花圃。我问他为什么年年种植玉兰,玉兰树高大,和它紧邻的花圃不想协调。花匠说,园子里有太平鸟,搭配玉兰,寓意“玉堂平安”啊。哦,我明白了。上世纪八十年代初,当时这里是小城的低洼处,雨天泥泞不堪。政府造福百姓,清淤造湖,把这里建成了小城百姓休闲娱乐健身场所、解忧消烦之园。现在,它已成小城标志性公园,如挂在小城脖颈上的玉饰,福佑着小城平安。
踏着鸟鸣,登假山上凉亭,站在高处俯瞰,公园里的树木、草坪、湖水在阳光下紧密相连,它们沐风浴雨,挽手走过季节。在这个隔离的春天,太平鸟的歌唱把我们连在一起,谁都不孤单。我们生命的根系被太平生活的土壤联系在一起,为了所得的馈赠,我们按照自己的方式绽放无限可能的生命:开花的开花,吐绿的吐绿,鸣叫的鸣叫,奉献的奉献。我们都是在春寒中歌唱的太平鸟,没有倦意地歌唱,唱褪春寒,唤来明媚的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