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钉子一样“钉”在村里
“……果树还得继续种。去年的大豆新品种,还要接着推广;今年想种的,赶快问问工作队,别错过春耕。”来到苇塘村村委会门前,主持工作的村党支部书记于学君正和村民们探讨今年打算。看见队员和记者,于学君笑着迎过来:“白书记来啦?您那台电动车还‘冲在一线’哪?”从车身满是黄泥的蓝色福特轿车里出来的高丹、陈学颖,也和村民们热情地打着招呼。
“这是高丹老师的车。”陈学颖向记者介绍,“我们下到村里,他就把私家车开来了。村子大,有时候村民有点儿啥急事,我们就开车过去。轮胎都换两回了。”
“为什么?”
“总跑呗,去地里考察、给村民培训……乡路崎岖、泥泞,后备箱里,我们常放一把铁锹。车轮陷泥里打滑,就得拿铁锹把轮胎周围的泥挖了,车才能开出来。”陈学颖说,电动车是白忠义进村后买的,也是为了下地里方便,“850元买的二手车,电瓶不禁用,白队长又掏400多元买了一块新电瓶,到现在换两块了。”
岂止是几块电瓶、几条轮胎,驻村3年半多时间里,从田埂沟渠到果蔬禽畜,从酷暑难耐到天寒地冻,队员们把身子扑在田地里,把心思用在扶贫中,把汗水和精力奉献在村民致富上。用他们的话说,就是把自己像钉子一样“钉”在了村里。
不仅是行家里手,更是“自家人”
打开工作队驻村办公室的柜子,一盒盒扶贫档案码得整整齐齐。此外,还有十几本工作队的工作册,上面记满了各种记录。翻开任何一本,都记录得极为详细,其中包括:危房情况统计表、走访物种情况记录表、慰问低保户统计表、无劳丧劳人员名单、残疾人补贴、计划生育补助金、老兵补贴……每一天、每一次、每一户走访,队员们都将了解到的情况,密密麻麻地记录下来。
工作册上,记者看到了刚刚采访过的脱贫户名字:孙德安、李兆忠、张家福……“只有把村里和贫困户的情况了解透了,才能精准扶贫。否则,就是纸上谈兵。”白忠义慢声细语道。
翻到现在家有4只小猪崽儿,日子越过越舒心的村民于显堂的信息时,看着上面的数字由少到多,白忠义描绘着老于对未来充满期待的兴奋模样,不由得笑出声:
“去年11月中旬,我们仨在村里转悠,看哪里有啥需要我们伸手的, 路上遇到老于。他因为自家养的扶贫鸡卖不出去,嘴上起了一排水泡。”从老于这儿,工作队进一步了解到,不仅他家的鸡卖不出去,全村人养的扶贫鸡当时都没有着落,像老于这样着急上火的老乡多着呢。队员们将情况反映给学院,院领导开会决定,把苇塘村及周边两个村子的扶贫鸡,以当时每公斤26元的市场最高价收购,打通从饲养到销售的“最后一公里”。
事后,老于和村民评价,工作队不仅是种庄稼的行家里手,也是跟咱肩膀头碰肩膀头在地里干活的“土农民”,更是和咱心贴心的“自家人”。
队员们的“灵魂追问”
提起帮村民卖鸡,高丹默默地走出办公室。白忠义告诉记者,去年11月下旬,学院决定收购568只扶贫鸡后,他们仨就开始帮村民抓鸡。有些贫困户家没个青壮年,学院又派来一些老师。专家抓鸡,计划严密。“我们希望村民能卖个好价钱,学校来收鸡时方便,到老师手里的鸡肉质量好,为此想了好几个方案。”白忠义介绍,帮村民卖鸡是个好想法,但是,要确保收鸡、杀鸡、运输、发放环环相扣,村民、屠宰场、运输队、学院接洽顺畅,3天来,工作队员忙得不可开交。期间,高丹的老母亲去世了。
“每次去看她,都先问我工作,就算想我了,也很少给我打电话。”心情平复些后,高丹对记者说,77岁的母亲患有脑血栓、糖尿病、类风湿等疾病,瘫痪多年。驻村工作几年来,指不定哪个周末就有事儿,回家没个准点儿,只能请保姆照顾。“学院到村里收鸡时,老妈病危住院了,也没告诉我,直到状态好转些,才让保姆给我打电话。”本以为母亲病情稳定了,收鸡工作也进入尾声,想把手头工作全办利索再回去陪她。没想到,24日凌晨3点,保姆打来电话,说老太太快不行了。
从苇塘村到鲅鱼圈区,59公里,1个多小时车程,高丹开车跑了无数次,“但那天却感觉特别长,心里急,怎么也开不到头。”高丹说,当他赶到医院时,母亲已经离世了,他连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沉默了一会儿,白忠义努力调节着气氛,说:“今年春节,我在家里好好表现了一把,里里外外的卫生都是我打扫的,让老婆大人享受了一下。”他说,有一次,他回家取换洗衣服,一推门,看到妻子穿着睡衣,一只脚搭在茶几上,眼巴巴瞅着他,身子都没挪地方。一问才知道,她的脚崴了,5天没出门,饭菜是亲戚抽空做好送来的。白忠义苦笑着说:“当时看她老惨了!但就是那样,她打电话时都没告诉我,怕我有负担,在村里做不好工作。”
陈学颖没想到,电视剧中出现的场景,竟然在自己身上再现。前年,孩子两岁多,正是牙牙学语的年纪,偶尔不清晰地说声“爸爸”,能让他开心一整天。有一次,他在村里坚守了快一个月才回家,满心盼着孩子能冲上来扑到他怀里,喊一声:“爸爸。”没想到,孩子看到他竟然哭了,扭过头去,怎么也不让他抱。“那一刻,我都愣了,脑海里浮现出一连串‘灵魂追问’:‘我是谁?我在哪儿?我干了什么?’”现在孩子大了,认识爸爸了,双休日回家父子相拥,是陈学颖感觉最幸福的。可转眼,也是他最难受的时刻,“每个星期一早上出门前,孩子总是抱着我的腿,哭着喊着不让我走,哎呀,哭得我心都碎了!”
我是谁?
工作队队员。
我在哪儿?
苇塘村。
我干了什么?
为村民脱贫致富。
尽管并没有听到这样的问答,但我们相信,类似的“灵魂追问”,一定在队员们最忙碌、最辛苦、最疲惫的时候,在心头浮现过、响起过、回荡过;我们更相信,他们的回答,一定是坚定的、有力的、发自肺腑的、实心实意的!
该自己干点儿啥了
与高丹交谈时,他说起学院宣传统战部副部长仇亮随帮扶队多次来苇塘村的事儿,“一提到他所在的党支部对口帮扶的老两口,仇老师就眼圈儿泛红,还总掩饰说自己眼窝儿浅。”
“老两口都已年过七旬,3个女儿出嫁后,不能时时陪在身边照顾,只在每年种地的时候,回来帮着干农活儿,平时的生活起居,靠二老相互照应。仇老师随帮扶队每次去,老两口都热情地拉住他们的手,像拉着自己孩子似的。笑起来,脸上的皱纹深得像一道道沟壑,看着既亲切又心酸。老两口说:‘孩子啊!我们啥也不图,有你们来陪我们说说话,我们就高兴!’”
如今的农村,很多老人都和他们一样,孩子要么出去打工,要么嫁到外地,老人孤单无助。党员教师们由此体会到,扶贫,不仅要帮助农民告别贫困生活,也要为村里的老、病、残送去精神上的扶助。“打那以后,学院党员教师下乡扶贫,不单单送去生活必需品,还会陪老人们唠唠家常,问问最近身体怎么样了,家里还有啥困难需要解决等。”高丹说。
“脱贫攻坚工作中,最难做的就是思想工作。说轻了,没效果;说重了,我们心里也不好受。”陈学颖说,村民李政海和儿子住在一起,俩人仅靠种玉米的微薄收入过活,很是拮据。“好在爷俩体格都不错,有劳动能力。为让他俩走出家门,我们仨没少往他家跑。”
除了三番五次地劝说,逢年过节他们还送些米、面、油等生活必需品。为让李家多个“营生”,学院出资2500元买了两只扶贫羊送上门。相处久了,李家父子把队员们当成了“家里人”。一次,队员们“无意中”提议父子俩走出去找找活儿时,爷俩终于点头了。过段日子,李政海的儿子就去附近的砖厂上班,李政海也准备在农闲时出去打打零工。
了解到村里有一名青年待业在家,靠“啃亲戚”混日子后,白忠义和村干部一次次到家里劝说、教育、介绍工作。“第一次去他家,他对我有点儿抵触,我说话他不愿意回,问一句答一句,有时候干脆不理我。不理我,我也不走。”白忠义笑, “去之前,我就做好了打‘持久战’的准备。以后,我没事儿就顺道去他家坐坐,找他聊,陪他唠,家长里短的啥都说。”
数不清敲了多少次门,谈了多少次话,以前只坐享其成的青年,终于被白忠义“软磨硬泡、连拖带拽”的方式打动:“服了,我真的服了!白书记,冲您对我花的这些心思,我也该自己干点儿啥了。”
如今,这名青年自己选择到外面打工,每年有了近两万元收入。
一整天的采访中,记者除了了解到工作队队员们的事迹外,也对他们反复提及的“背后强有力的支撑”——辽宁农业职业技术学院产生了兴趣。那里会不会是一座蕴藏着巨大能量的“金矿”,等着我们去挖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