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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辽宁1.6万个村级以上行政区里,共有44个以“荒地”命名的地名。葫芦岛市绥中县的荒地镇是唯一一个以“荒地”命名的乡镇级地名,它下辖荒地社区、东荒地村和西荒地村。
看着这四个不同级别的带有“荒地”字样的地名, 我眼前浮现出了荒无人烟、杂草丛生的画面,仿佛看到了一代代人在这里拓土开荒、挑水推犁的过往。来到荒地镇,走进两个荒地村,所见与所想截然不同,有的不再是地里不打粮的心慌,而是亩产千斤的心不慌。
村情档案
村名:绥中县荒地镇东荒地村
人口:2618人
特色产业:花生
年人均可支配收入:1.8万元
村名由来:明朝崇祯末年,有刘姓人家从山东蓬莱来此地落户,开荒种地,并相继建立三个村,该村居东故称东荒地。
“跑马圈荒地”的传说
东荒地村是绥中县荒地镇人民政府所在地,采访当天正赶上荒地镇大集,周边的王宝、网户、沙河、塔山、小庄子等地的村民都来凑热闹。东荒地村村干部刘勇说,这个大集打从自己记事的时候就有了,原来7天赶一次集,现在是3天一次。集市的规模在葫芦岛地区也是数一数二的,号称“关外第一集”。
刘勇说,荒地镇和东荒地村的历史可以追溯到明朝崇祯末年。据荒地镇年鉴记载,荒地镇原来是一片荒草甸子,地势洼平,明朝崇祯末年,有刘姓人家从山东蓬莱来此地落户,开荒种地,并相继建立三个村,该村居东故称东荒地。
还有一种说法是“荒地”二字来自“跑马圈荒地”的传说。刘勇说,当年清乾隆皇帝东巡祭祖,返程时路过绥中,微服私访探访民情时与下属走散了,乾隆被冻得生了病,后被东荒地村一个叫刘文采的村民收留,病好后的乾隆为答谢这户人家,让刘文采骑着快马,用一炷香的时间横穿一块地,能跑多大就给他多少地,后来这里也成为乾隆养马的地方。
这段传说在史料记载得不是很翔实,但刘勇记得村里原来有个拴马桩,老人们都说与这个故事有关。老人们还说最开始人们把这里叫作“皇帝”,后谐音叫成“荒地”。
没有史料记载的传说难辨真伪,但刘勇记得东荒地村的住户原来都姓刘。随着投奔老刘家的亲戚越来越多,才有了别的姓氏人家,而“刘”姓仍是村里的大姓。
科学种田产量越来越高
荒地镇界内大部分都是平原,长滩河、猫眼河、叶家坟河穿镇而过,狗河是网户满族乡和荒地镇的界河,东荒地村也处于平原上,猫眼河流经此处,依山傍水,祖先们落户开荒时都会选择这样的地方落脚。
金德富一辈子没有离开过东荒地村,今年80岁的他曾在村里担任了15年的党支部书记,跟土地打了一辈子交道,亲眼见证了上一辈人开荒种地、汗水重重地砸进土里、一年到头也难见产量的困难时期。他又觉得自己很幸运,赶上了亩产1000斤的好时代。
走进东荒地村,袅袅炊烟在村与山之间弥漫,蜿蜒的小路上错落有致地点缀着一个个白墙灰瓦的现代民居。村口的第二户人家就是金德富家,七间平房,看上去挺气派。
金德富说:“小时候的苦和现在的甜对比鲜明。”他回忆起小时候与父亲一起种田时的日子,边说边摇头:“那时候太苦太难了,现在的孩子们难以想象。”左手代表过去,右手代表现在,金德富把两手相对寓意着今昔对比。他说,现在家家户户的亩产量都能达千斤左右,上世纪六七十年代亩产才三四百斤。现在大伙儿种田都是科学种植,每垄插多少棵苗,垄间距是多少,都有科学的数据,原来可不是这样的。“老一辈人不懂科学种田,靠的都是一辈一辈传下来的经验,父亲那辈种植习惯还是稀植,我们把它叫作‘稀不扔’,就是玉米混杂着大豆一起种,两棵玉米苗之间的间隔一米以上,中间夹着种三两棵大豆苗。”
靠天吃饭的农民最怕遇见大旱,若是遇到老天不下雨,以前只能靠车拉、人担,挑水浇田。金德富记得村里有一口用石块垒砌的老井,村里人吃饭、种田都靠它。人们在井口安上一个轱辘靠手摇取水,再挑到地里给庄稼浇水,后来还用过牲口拉着水车浇地,上世纪80年代之后才用电动水泵浇地。
“现在浇地都是机械化,沿着耕地设几口机电井,就近就能灌溉庄稼,不用扁担挑水了。除此之外,镇里这些年还修了好几个水库,不管遇上啥光景,都不愁庄稼喝不饱水了。”金德富自豪地说。
土地带给农民安全感,他们对土地有着特殊的情节。在东荒地村采访,虽然正值冬闲,但是记者看到的一双双扎根于泥土的双手的指甲缝里仍嵌着泥土,那是他们以土地为生的证明。
房子越住越宽敞
荒地镇土质以沙土地为主,这样的土地并不适合种粮食,在没有科学指导种田的年代,老一辈人倔强地将本不适宜种在这里的禾苗插进土里,盼着年底能有个好收成,却总也想不明白为啥这里就是不产粮。
刘勇说,小时候能填饱肚子的食物主要是地瓜、玉米面饼和高粱米,高粱米都得算细粮。68岁的东荒地村村民王玉彬告诉记者,他小时候连玉米面都吃不上,经常挨饿。
王玉彬家里有6亩地,以前主要种玉米,后来农业专家对土地进行了评估,说这里更适合种花生,于是村民开始种花生。“花生产量高,质量好,商贩都愿意收。”花生种植是荒地镇的一项农业主导产业,如今荒地镇的花生种植已经形成了规模种植、科学管理、机械采收、集中销售的一条龙生产模式。
一条龙的生产模式让种植花生的农户尝到了甜头,带动了当地农民增收致富。王玉彬说,实行土地流转以后,兴城来的种植大户承包了村里的一部分土地,他家的土地就包了出去,把土地租出去,收的租金比一年种地的收入还要高。闲下来的时间出去打打零工,这样一年就是两份收入。
手里有了钱最先改善的就是住房。刘勇说,这些年村民手头宽裕了,年年都有人家翻盖新房。站在村口一看,清一色的北京式平房,看着就很气派。
以前住房啥条件?金德富回忆起他小时候住的是土房,有些人家住的是草房,还有些人家住的是石头房。最难熬的是雨季,为了防止雨水冲刷,老人们就把高粱挠子刷在墙外,房顶上还要抹点碱土。那时房子的门窗也很简陋,窗户是用纸糊的,屋里阴暗潮湿,遇到下大雨总有人家墙倒屋塌。
上世纪70年代,村里住偏房的人家也少了,窗户也不是纸糊的了,家家换上了大块的玻璃窗。80年代,村里出现了成排连脊的住房,还有了前后院,盖房用的材料以砖、水泥、砂石和钢筋为主。讲究的人家屋里分出了厨房、寝室、客厅和仓房。
金德富说,以前从来不敢想一亩地的产值能有这么高,现在吃穿不愁,有暖气、暖风取暖,“生活变好了是因为赶上了好时代,只要你认干,就能吃饱饭,生活就没问题,懒了肯定不行。”
村情档案
村名:绥中县荒地镇西荒地村
人口:1726人
特色产业:花生、苹果
年人均可支配收入:1.8万元
村名由来:明朝崇祯末年,有刘姓人家从山东蓬莱来此地落户,开荒种地,并相继建立三个村,该村居西故称西荒地。
收成好,日子就好了
西荒地村位于荒地镇西北部,地理位置上与东荒地村相对,地势属丘陵地带,村周围山多、水多、坡多,能开垦耕地面积有限。西荒地村的自然条件相对差些,2020年刚刚脱贫。
2021年12月16日,记者走在通往西荒地村的蜿蜒小路上,沿途是一片片金黄的田地,偶有几个村民蹲在地里刨没来得及收的花生。在西荒地村村部门前正晾着几垄还没晒干的花生。
西荒地村党支部书记高晓东说,西荒地村原来是一片荒废未开垦的土地,杂草丛生,成规模开荒始于清顺治八年(1651年)“招民垦田令”下达后,山东、山西、河南等地的农民纷纷涌入,他们带来了先进的生产技术和工具,在这片漫山荒草地落户扎根。
西荒地村地名最早一次出现在《绥中县志》中,是在1928年绥中县区村的一次调整中,将原来辖属的8个旧区改成8个新区,原145个主村并为70个村。西荒地村属于三区的沙河站。
老一辈人所说的“荒地”更多意味着开荒种地。一辈辈人辛勤劳作使耕地面积一点点扩大、作物产量一点点增多。高晓东说,西荒地村478户全都种花生,因为这里的丘陵地势和沙土土质适合种花生,也算是因地制宜。靠种地和出去打工,村里1726口人年均收入1.8万元左右。
日子是一点点变好的。高晓东小时候赶上三年困难时期,受过穷,挨过饿,每天放学就去地里刨草根、拢柴火。家里穷,买不起书包,用一块毛巾裹着课本就去上学了。“带的口粮只有地瓜,就着凉水就吃了,哪像现在的孩子们学校有食堂,顿顿都有肉,学校的配餐讲究的是荤素搭配和营养均衡。”高晓东说。
上世纪80年代开始,吃的不再是热水煮的糊糊了,高晓东觉得幸福来得太快了。逢年过节能吃上饺子,平时能吃上玉米饼子,这是属于他的幸福。
惬意的农闲生活
西荒地村村民闫志忠这季农闲过得很悠闲。他掏出手机给记者展示他在快手平台上发布的小视频,视频中他身穿红袍,头戴高帽,一个古装扮相,随着欢快的背景音乐,身体有节奏地摆动。
闫志忠说:“生活好了,每天就想着怎么乐和。”去年他把自家12亩地中的6亩流转出去,包给大户去种植和经营,自己收取租金。剩下的土地他种了苹果和玉米,去年收成还不错,他估算着能有3万多元的收入,吃穿都够用了。
73岁的闫志忠也是从苦日子里过来的,家里兄弟6个,在村里属于困难户。吃不饱饭是常态,好不容易考到荒地镇里上中学,家里几乎把所有的钱都用在了他身上。
闫志忠说,上中学的时候母亲给他做了一双新布鞋,他舍不得穿,上学路上就光着脚走,快到学校的时候再把鞋穿上,这样省鞋。毕业后去当兵,退役后四处去打工,就为了把家里的日子过好。靠着自己的努力打拼,日子真的一点点变好了,家里的泥土房变成了现在的砖瓦房,去年翻修新房,还在外面粘上了好看的瓷砖。
没事儿的时候闫志忠喜欢站在院子里,用欣赏的眼光像看一件艺术品一样,看着盖起来的六间平房,那是从祖辈开始,从开荒到扎根的见证。
“叮——”手机收到一声提示音,闫志忠滑开手机看到有网友在他刚发布的小视频下点赞了。他快手账号的粉丝数已达4400多人了,网友在下面给他点赞,留言全都是对他鼓励的话。
闫志忠的手机里还有150多条没剪辑好的小视频等待发布,他要修改到自己满意为止。听说最近抖音有个很火的“张同学”,他还跑去关注了一下。他说,农民制作的东西都是最接地气的,展现的也是农村生活中最淳朴和真实的一面,大家喜欢看就更要把作品做得精致些。
外来户盖了五间房
西荒地村村民孙长文原是个外来户,家里16亩地一半用来种花生,其余的种苹果和玉米,现在一年的毛收入能有4万多元。
孙长文说:“我5岁来到西荒地村,家里没有房,一家人在村里到处租房住,那时候最大的心愿是不再搬家,有自己的房子。”1986年,孙长文开始盖自家的新房,一盖就是五间,特别宽敞明亮,这是做梦都想不到的事情。
孙长文说,他住在西荒地村后火石屯居民组,光听这个名字就能想象得到那里的地貌。老一辈人在这儿开荒的时候,地里石头很多,条件特别艰苦。别人开荒刨的是荒土、荒草,他们还要刨石头。西荒地村村民高维海也告诉记者,西荒地村地里沙子多,原来村里的耕地面积只有很小一块,旁边杂草丛生,但是从他爷爷那辈人开始,他们就不怕苦、不怕累,靠开荒维持生活。
在农村,耕种土地是维系整个家族生存的主要手段,老一辈人开荒来到这里,没有被恶劣的自然环境吓倒,他们靠着对土地的深深依赖在这里扎根、繁衍。
村民高维海说,现在农民的日子好过了,耕地周围打了好几口水井,浇水灌溉都是机械化。原来可不是这样的,遇到天旱,他和父亲挑着扁担一桶一桶地往地里浇水,磨得肩膀都破了皮。
近年来,荒地镇政府重视农村基础设施建设,为解决西荒地村的山地灌溉问题,打造引水上山工程,维修井房,挖建机电井,当地2000亩山地灌溉问题得到了有效解决。
“现在家里的10亩地都是靠老一辈一点点开荒开出来的,农民靠地吃饭,土地面积大了,收成就多了,日子也就更好了。”高维海说。